雨天．晴天 （4）

雨季（四）

開店2個月，Les saisons漸漸為人所知，上門的客人越來越多。叔叔加聘了兩名工讀生，還有一位負責餐點的廚房師傅，而她只需負責飲料。遇到客滿、忙不過來時，工讀生便會下手幫她泡製飲料，就像今天。客人們像春天逆流的鮭魚不斷涌進店裡，飽餐一頓後再滿意地離開。自從掌廚師傅公開他的私房菜單後，便不時會有這樣的情況。

他坐在吧台看她忙得不可開交，忍不住提筆想畫下她低頭作業的姿態。下午之前走進Les saisons，他今天是有些早了——始料未及的是中午時分的Les saisons竟如戰場一樣。饑腸轆轆的人們前撲後繼，工讀生滿場飛不斷重覆點單、送餐、結賬的機械化動作。人才走，椅子未涼，就有下一個人佔去了位子。這種情形之下，他當然無法像平時那樣如願坐在靠窗的那張桌子悠閒看景，迫於無奈只好選擇吧台這種不佔位子的小空間。

除了泡飲料，她還要忙結賬。工讀生忙裡不忘和她攀談開玩笑，尤其是在吧台幫她泡製飲料的男生，總要找機會在她耳邊竊竊私語，逗得她不時露出笑臉。他覺得心裡不是滋味，這個和他同唸附近那所大學的男生是在挑戰他忍耐的極限嗎？一邊壓制心中的醋意和怒氣，一邊努力排除雜念提筆描繪，他希望自己不要幼稚得像個討不到糖果就生氣的小男孩，以免被比他年長5歲的這個女孩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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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一直持續到2點。她鬆了口氣，和早班的工讀生說“再見”之後，才發現他仍坐在吧台塗鴉。靠窗的位子空了一陣子，他卻似乎沒有發現。“你需要換位子嗎？”她主動問他。他望她，微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在小冊子上畫著。看著他俐落地在紙上塗塗寫寫，她有些好奇，又不好意思上前探看，只得忍了下來，專心投入學習泡製新飲料的工作。

畫了整個下午的他，還不時抬頭對她微笑，這讓她再也忍不下去，厚著臉皮開口：“你在畫些什麼嗎？”他菀爾，示意她湊近身邊。小冊子裡面有她的素描——低頭泡咖啡的模樣、遞賬單的手、等待水開時的側臉、和工讀生兩人肩併肩工作的背影。有的比較精細，有的只是草草數筆。他指著和工讀生的素描，湊近她細語：“我希望，站在妳旁邊的那個人是我，可以嗎？”耳邊可以感受他講話時的溫度，她心臟狂跳，鼓動的聲音大得驚人。她紅著臉走回吧台，看著他的臉，有些濕了眼眶。“你這樣算表白嗎？”她問，聲音顫抖著。他遲疑半秒鐘，低頭整理心情，然後提氣回答：“算是吧。”

1年前，她和戀愛3年的男友分手。說分手，其實也太牽強，正確來說應該是被甩了。同居2年後的某天，她下班回家在餐桌上發現他留下的字條：“我離開了，決定去一個沒有妳的世界。不要找我，就到此為止吧。”衣櫥空了一半，他平日最愛的CD、電玩也不翼而飛，她只得獨自面對殘局。傷心了8個月，才重新振作到叔叔的Les saisons幫忙。愛情這東西，是她一直神往卻又不敢接近的。曾經她以為愛情離她很近，卻在毫無預警下被狠狠甩開。至今仍無法釋懷的是，自己到底錯的哪裡，才會令他對自己的愛日漸消逝，最終不辭而別。眼前這個還在唸大學的男生，又能給她什麼保證呢？即使信誓旦旦，終究也會有煙消雲散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