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WORKERS

2010年12月15日 星期三

一輩子陪我走~75

"阡阡我要吃水果。" 小強指著桌上的蘋果。
"好。" 我取過蘋果,用小刀輕削著果皮。
"小弟弟,你和阡阡很好嗎?" 俊賢問道。
"阡阡是我的女朋友。" 小強一臉的天真。
"是嗎?" 俊賢輕笑, "阡阡可是有很多追求者的喔,小心她被人搶走了!"
"不會的!" 小強緊緊捥住我的手。
"我也很喜歡阡阡哦!我們公平競爭好不好?" 俊賢竟對小孩子胡言亂語。
"喂,你發神經呀!" 啟礽再忍不下去, "在小孩子面前講這些話。"

"別吵了!" 我示意他們肅靜。
小強一直緊摟著我,低頭不語。
"小強,哥哥和你開玩笑的,你別生氣。" 我放下手中的蘋果和小刀,輕拍他的背,安慰著他。
"哼," 小強氣呼呼地盯著俊賢, "我就知道有人會搶走阡阡的!南北的小路和東西的線才是一對,就算阡阡被搶走,那個人也會是崇緯哥哥,你才沒有份!"
俊賢尷尬地笑著,不再多講。
"崇緯哥哥,你也喜歡阡阡吧?" 小強問得很直接。
"啊……," 崇緯支吾以對。
"等我好了以後就把阡阡讓給你。" 小強開心地笑道。
"小強,別亂講話,崇緯哥哥才不要我呢!" 我告訴小強。
"那讓給啟礽哥哥好了!"


一輩子陪我走~74

我走出他家的大門,始終沒有回過頭。因為害怕自己會看見他站在門口,我已無法控制那一種情緒;
明明有愛,卻沒有辦法在一起。這樣的煎熬,還要承受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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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6月5日  星期一

"為什麼昨天不等我?"
啟礽拉開了巴士緊閉的窗口,風絲絲滲入,教人感到一陣涼意。
"等了這麼久你都沒來,我很累就先回去了。" 我用手捂住不斷飛舞的頭髮。
"你們兩個沒甚麼吧?" 啟礽又問。
"沒甚麼," 我冷冷地應道︰ "會有甚麼?"


一大早到校,我就被泰炳拉到食堂去。
"怎麼今天興致這麼好?" 我笑道。
"昨天是我的生日,想找些人來陪我也那麼難,所以今天要妳補償。" 他掏出了錢包, "想吃甚麼,我請客。"


一輩子陪我走~73

"老師您別怪他," 啟礽護著小強, "他說得很對,他們本來就是一對。"
這才知道啟礽還在一意輟合我們,但我不想再去和他爭辯些什麼。
已經無力去爭辯。
"我上洗手間,你們慢慢聊吧!" 崇緯說完便轉身欲離開。
"我陪你去。" 啟礽拉住他。
"不必了。" 崇緯掃開他的手。
"還是讓我陪你去吧!" 啟礽仍不放心。
"你們怎麼了?上個廁所也要找伴呀?" 俊暉頓覺好笑。
"我都說自己去了,婆婆媽媽!" 崇緯自顧地走出病房。

"喂──" 我急忙追上去。
"阡阡想陪崇緯上洗手間嗎?" 泰炳覺得好奇。
"不是," 我臉上一紅, "我有點事找他談。"
"還不快去!" 啟礽忙推我。
我奔出病房,追崇緯而去。
"崇緯。" 我在他身邊停下腳步。
"都說不要人陪了,你們有完沒完!" 崇緯發脾氣了。
"我只要跟在你身邊。" 我挽著他的手,堅持不放。
崇緯低頭不語,任我挽住他的手慢步走著。
"我在這裡等你。" 我站在廁所門口叮嚀。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許久還不見崇緯出來。
我焦慮地在廁所門外不停踱步。
腦海中閃出許許多多個念頭:該去告訴啟礽嗎?讓啟礽知道後會引起大伙兒的懷疑嗎?我該不該就這樣不顧一切衝進去看一看崇緯發生了甚麼事?我好害怕,為何崇緯還不出來?萬一他發生了甚麼事,我該怎麼辦?
"阡阡," 正焦急時崇緯的手搭上我的肩,著實嚇了我一大跳。
"沒事吧?怎麼這麼久?"
"我……," 他半倚在牆上, "渾身無力。"
"怎麼會這樣?" 我扶住他。
崇緯無力地搖著頭,輕走了兩步。
"小心!" 我發覺他的腳步很浮。
崇緯周身無力,我只得擁著他,讓他倚在我身上;他的重量使我不勝負荷。
"你怎麼了?" 我輕拍他的背。
"對不起," 他終試著用右手扶牆,站穩了腳步, "沒事了。"
"那走吧!" 我小心翼翼地陪在他身旁走著。
"謝謝。" 他垂著頭。
"有甚麼事一定要告訴我們,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我提醒他。
他只是苦笑。
"怎麼?小強呢?" 回到病房,我才發覺少了小強和黃老師。
"剛才小強突然頭痛得不得了,又哭又鬧,後來又流了好多的鼻血,染得一床都是,護士忙把他送入急診室了。" 月梅紅著眼眶。
"那我們怎麼辦?也到急診室外等吧?" 我失了主意。
"不必了,黃老師叫我們先回去。" 啟礽應道︰ "我們是在等你們,走吧!"
我們一行六人走出吳嶼山醫院。
"各自回家啦?" 泰炳似乎意猶未盡。
"不然?" 啟礽反問。
"唉,難得星期天能出來走走,這麼快就要回家。" 他嘀咕。
"你要逛街就自己去逛個夠,我們要回家。" 啟礽潑了泰炳一身的冷水。
泰炳擺出一付受委曲的模樣;
"回家吧!遊盪青少年!" 俊暉拍拍他的肩。
巴士很快就來了,我們六人一併上了車。
我發覺,每次探過小強,大家總不愛多講話。
"喂," 啟礽推推坐在前面的泰炳, "想去逛街是嗎?我和你去。"
"咦?剛才說不去的也是你。" 泰炳反駁他。
"少囉唆,到底還想不想去?" 啟礽不耐煩;
"去!" 泰炳露出了笑靨。
巴士到站,我們下車各自散去。
"喂," 啟礽用手肘輕碰我, "送崇緯回去,待會兒我再去找妳。"
"我……"
"別再婆媽了,快去!" 說著,他把我推向崇緯。
"怎麼了?" 崇緯見我和啟礽竊竊私語。
"沒什麼,我想去你家。" 我苦笑。
"幹什麼?" 他皺起了眉。
"不歡迎嗎?"
"隨妳。" 他率先走在前頭。
"等等。" 我追上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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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了,還不回家?" 崇緯示意我。
"還早嘛," 我賴在他的床上, "你怎麼老趕我回家?"
"妳怎麼老不回家?"
"哎呀,我在等啟礽啦!" 我扁嘴, "他說了要來接我的。"
正在做功課的崇緯放下了手中的筆。
"怎麼了?" 我問。
"你們兩個在搞些甚麼?" 他轉身面對著我。
"我不知道," 我聳肩, "你覺得我們像在搞甚麼?"
崇緯不語。
"這個小氣鬼,怎麼這麼久還不來呀?" 我支頷。
"我總覺得他老把我們兩個拼在一起。" 崇緯說道。
"拼在一起?"
"啊……" 他遲疑, "他在撮合我們兩個。"
"是嗎?" 一直想逃避問題的我從他口中聽到這句話,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白費心機了吧?"
"甚麼?"
"你又不喜歡我,我這麼死纏爛打反而會令你更討厭我吧?" 我低語︰ "好賤。"
崇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不要再提這些了。"
"是你先提起的!" 我莫名地發怒, "我最討厭你了!"
"對不起;" 他拱手,無奈地說。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太任性。" 我酸了鼻子。
"我……," 崇緯在離我半尺的地方站住了腳, "不喜歡妳這個樣子。"
"反正你本來就不喜歡我,我又何苦為了討你歡心而改變自己!" 我轉身就去開房門。
"不要再逼我了!" 他抓住我的手。
"就是不想再逼你;" 我用力扯開他的手, "我不等啟礽了,我要回家。"
"阡阡," 他用力扳回房門, "不要逼我。"
"現在是誰逼誰?" 我倔強地拉著門柄, "你怎麼不讓我回家?"
"夠了!"他生氣地推了我一把。
「呯」的一聲,門被用力關上了。
我退後了三步,整個人跌坐在床上。
"我喜歡妳,很喜歡妳!妳滿意了嗎?"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聽到他的真心話,我反倒不知所措地垂下了頭。
"為什麼非要逼得我別無選擇?為什麼要我毫不保留?"
他用手打著房門,發出極大的響聲。
"對不起," 我的任性傷害了他的自尊,只得一再道歉, "對不起。"
"該是我講對不起,"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靜下來, "嚇著妳了。"
"沒關係。" 我搖頭。
"我發脾氣時就是這樣的,很恐怖吧?" 他苦笑。
"我不怕。"
我們沉默了好一陣子。
"不介意我問個問題吧?" 我撥了撥瀏海,下定了決心要問個明白。
崇緯搖頭。
"為什麼……,我們不能有開始?" 我放膽問道。
他呆了一陣子,仍舊搖頭。
"我明白了," 我覆站起身, "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我送妳。" 他打開了房門。
"不必了," 我提起背包,與他輕輕擦肩而過。
"阡阡," 他叫住我。
"還有甚麼事嗎?" 我並不回頭。
"啊……,小心點。"
"我會的。"

一輩子陪我走~72

"我的心情很壞。" 他嘆了口氣。
"我知道。" 我再坐下, "早上就看出來了。"
"我媽昨晚進醫院了," 他撥了撥頭髮, "叫她別老吃高膽固醇的食物她總不聽,結果血壓過高搞得要進醫院!"
"沒事吧?"
"沒事,只要留院觀察幾天而已,醫生說沒甚麼大礙。"
"那就好。" 我抿嘴。
"我碰到黃老師了," 俊暉附道。
"是嗎?" 我輕踢了踢腿, "你媽也住吳嶼山醫院?"
"嗯," 他點頭, "那時我正要回去,經過小強的加護病房門口,聽見黃老師在唱歌;她唱的是一首兒歌,輕哄著在哭鬧的小強。"
我開始瞭解到俊暉今天反常的原因。

"小強一直在哭,說他的頭很痛、很痛,而黃老師用盡各種方法哄騙著他;她是那麼地有耐心,那麼地慈祥與可親。後來她哄小強睡著後,就到外頭來;我們碰個正著,我竟發覺自己不認得她了,她變得那麼地蒼老,頭髮很蓬鬆,眼角帶著淚痕,和以前在課堂上的她判若兩人……。"
"我很慚愧," 俊暉摀住臉, "我……,我曾經對她那麼沒有禮貌,處處和她作對!"
"俊暉……;"
"我不應該那樣對她的,她是個盡責的好老師、一個慈祥的老師,我……"
"俊暉!" 我不讓他再講下去。
"阡阡,我……" 他用力捉住我的手, "我很內疚,我……"
"好了,別再說了。" 我輕拍他的背。
"我……"
"別再說了," 我安慰他︰ "這個星期天我們一起去探小強吧。"
"好。" 他鬆開手,漸漸平復了心情。
"如果你真的內疚,就親自向黃老師道歉懺悔吧!" 我出了個餿主意, "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我今晚就去。" 他吸了一口氣;
"這麼快!" 我沒想到他會如此認真。
"當然," 他有了笑顏, "愈快道歉就愈早了卻一樁心事嘛!況且我今晚也要去探我媽。"
"原來你是順道去的呀!" 我輕笑。
"別說得這麼難聽,我是誠心去見她的哦!" 俊暉皺起眉頭。
"好,你最有誠意了!" 我輕打他。
"謝謝妳," 俊暉吁了口氣, "真的,我正在舒服多了。"
"不客氣," 我輕咬下唇, "但你為什麼會選擇告訴我呢?"
"妳比較善解人意嘛!" 他不假思考。
"是嗎?" 我聳肩。
"嗯。" 他點頭;
我抬頭望天──天空空蕩蕩的,沒有一片白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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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6月4日  星期日

"阡──阡──!" 我的眼睛被人用雙手蒙住了;
"誰?" 我忙伸出手去揭,但揭不開。
"妳猜?"
"好無聊,我不猜。" 說著,我揮手便向後打去;
"哎呀,好兇!"
蒙著雙眼的手鬆開了,我回頭望去,竟是泰炳在說話。
"咦,這麼巧。" 我理了理頭髮。
"甚麼巧?我是特地來和你們一起去的!" 泰炳從後頭跳過椅子,來到我們的面前。
"你去幹嘛?黃老師又沒教過你!" 俊暉用手肘撞他。
"我有愛心嘛!" 泰炳又自吹自擂起來。
"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們要去探小強的?" 月梅問他。
"哦──,昨天練習時啟礽不小心告訴我的。" 泰炳搔了搔頭。
"這個陸啟礽也真是的,這麼遲了還不來。" 我探過時間。
"他怎麼不和妳一起來?" 泰炳在我身旁坐下。
"他說還有事沒做完嘛!" 我打了個呵欠, "崇緯不也還沒來?"
"崇緯很少遲到的哦!" 月梅扁嘴, "已經遲了三十分鐘了。"
"唉,等吧!" 俊暉伸了個懶腰, "總不成拋下他們兩個自己去。"
"這不是來了嗎?" 泰炳眼尖地最先看到往這兒走的崇緯和啟礽。
"你們遲到了!半個小時耶!" 俊暉開口就是埋怨。
"對不起," 崇緯低頭, "我一直在拖時間。"
"哦,原來你去找崇緯," 我輕打啟礽, "怎麼不叫我一起去?"
"還好妳沒一起去,否則現在就是三個人遲到了!" 月梅的腦筋轉得好快。
"崇緯像個女人一樣,出門前需一拖再拖呀?" 俊暉搭上崇緯的肩, "快走吧,很遲了!"
"好,快走!" 泰炳馬上跟上崇緯和俊暉。
月梅和我慢步在後頭。
"阡阡," 啟礽拉住我, "我有事和妳談。"
"啊……,我先走。" 月梅識趣地先走。
"甚麼事嘛?這麼神秘。" 我埋怨啟礽的鬼祟。
"崇緯今天不對勁,妳小心注意他。"
"怎麼了?" 我收斂起笑容, "他又不舒服嗎?"
"不知道,他剛才一直說頭昏、想吐。" 啟礽的神色凝重, "而且渾身無力,身體很弱。"
"不會有事吧?" 我開始擔心。
"總之妳好好看著他便是。" 他再次囑咐。
"好。" 我點頭。
"快去!" 啟礽輕推我。
"哦," 我快走了幾步,又若有所思地回身問他︰ "你呢?為什麼你不去?"
"這應是妳的責任。" 啟礽別過頭, "還不快去!"
我滿腹疑孤地回到月梅身邊。
"沒事吧?" 她問。
我搖頭。
大伙兒上了巴士,直駛吳嶼山醫院

"小強," 我從小背包裡掏出了糖果, "這個給你。"
"謝謝阡阡!" 小強奪過糖果。
"小強,不許沒禮貌。" 黃老師責備他。
"阡阡是我的女朋友,我為什麼不能這樣叫她?" 小強睜大了眼,理直氣壯地反問。
"能,你喜歡就好。" 我笑道。
"妳看,阡阡也不介意。"
小強像在示威,逗得我們都笑了;
"小強,哥哥這些都給你。" 俊暉晃晃手中的袋子, "有巧克力、水果、零食和玩具。"
"哇!謝謝哥哥。" 小強開心地接過了袋子, "哥哥每次都帶這麼多東西來。"
"欸,你甚麼時候來過?" 啟礽驚訝不已。
"沒有啦!" 俊暉拚命朝小強打眼色;
"哥哥你的眼睛痛呀?" 小強指著他大聲問道。
我們都笑彎了腰。
"承認了吧?" 啟礽取笑他, "紙是包不住火的。"
"是呀,我是來過呀!又沒有甚麼不可告人的事!" 俊暉只得硬著頭皮承認。
"是嘛,沒甚麼不可告人的嘛!" 啟礽搭著他的肩笑道。
"姐姐妳叫甚麼名字?" 小強注意到第一次到訪的月梅。
"我叫月梅,月亮的月,梅花的梅。" 月梅解釋道。
"為什麼叫月梅呢?" 小強嘟起嘴, "像我一樣,媽媽給我取名叫永強是希望我永遠身體強壯嗎?"
"嗯……,我不知道," 月梅咬著食指, "或許因為我是晚上出生的吧?"
"呣," 小強並不明白她的話, "我不懂。"
"很簡單,像我一樣,我是英俊的俊、陽光的暉,所以我又英俊又有活力!" 俊暉以自己作比喻。
"拜託,你又英俊又有活力?" 啟礽忍俊不住。
"怎麼?不是嗎?" 俊暉鼓起雙腮。
"是,是,你最英俊、最有活力。" 泰炳話中有話。
"你又是誰?" 小強又找到一個沒見過面的訪客。
"我是泰炳,平安的泰,光明顯著的炳。" 泰炳也將自己的名字形容一番。
"你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哦!" 小強大感興趣。
"是呀,阡阡的名字很特別,是稻田裡南北走向的小路哦!" 月梅拿我們一一舉例︰ "啟礽的啟是開發,礽是福氣,就是開發福氣、開啟幸福的意思;崇是高大、尊重的意思,緯是地球上東西指向的線……"
"哦──" 小強指著崇緯, "你是東西線,阡阡是南北路,不是一對囉?"
"別亂講!" 黃老師訓他。

一輩子陪我走~71

"女孩子應該早點回家,這麼晚了還在外面亂跑會被人說閒話的。" 崇緯勸我。
"我才不怕。" 我輕笑。
"反正她本來就是嫁不出去的。" 啟礽又挖苦我。
"啊──,我不管,嫁不出去你們兩個要養我!" 我頑皮地笑。
"謝了,我們才不會要呢!" 啟礽一口回拒我。
"討厭!" 我輕打他;
我們三人又鬧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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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5月31日  星期三

"唉,今天黃老師一定又沒來啦!" 俊暉無精打采地從抽屜中取出華文課本;
"奇怪,你甚麼時候變得這麼愛上華文課?" 啟礽不解。
"甚麼嘛?" 他搔了搔頭, "我是怕畢業考時華文不及格,很丟臉的!"
"你也會怕?" 月梅插口︰ "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
"真過份!" 俊暉鼓起了兩腮,漲紅了臉, "難道我在你們心目中的印象真是這麼的壞嗎?"
月梅吐了吐舌,回過頭去不再講話。
"怎麼?當真了?" 啟礽拍拍他, "大家開玩笑嘛!"
"哼!" 俊暉低頭不理會他。
"喂," 啟礽推他, "別小氣啦!"
俊暉仍不理睬我們。
"啟礽,他今天心情不好,讓他冷靜冷靜。" 我示意啟礽。
"好,你慢慢冷靜吧!" 啟礽仍不知死活地用言語刺激俊暉。
"夠了。" 我最怕他這種性格會惹出禍。
"好,我住口。"
啟礽露出了不以為意的表情,回過身繼續他未抄完的習題。
"起立!" 班長的口令當真嚇了我們一跳;
我們都放下手頭上的功課,站了起來。
"行禮," 班長接著發號, "主任早。"
"早。" 方主任龐大的身軀已到教室前頭, "今早我接到校方的通傳,黃杏雯老師正式離職,從今天開始由我暫代你們的華文導師。"
聽見這個消息,班上頓時嘩然。
"肅靜!" 方主任的威嚴把我們震懾住;
"我知道你們都很喜歡黃老師,但她有更重要的私事,才不得不放棄你們,所以你們更應該努力讀書,在畢業考與聯考時取得好成績,不負她一片苦心教導。"
"我們會的。" 啟礽低頭自語。
"好,今天讓你們再自修一節課,明天正式上課。"
方主任長吁了一口氣,重重地坐上了椅子。
"她真是個好老師," 啟礽仍在獨個兒細語, "一個真正的好老師呀!"
"啟礽,別這樣。" 我輕推他。
從未見過啟礽這個樣子。
"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公平嘛," 說著,他竟微紅了雙眼, "平白無故地老讓人活受罪!"
"你怎麼了?" 總覺得今日的他十分反常。
"算了,沒事," 他搖手, "妳不會明白的。"
我不解的聳了聳肩,不再多問,自顧自地做起功課;而啟礽仍在自喁。
"阡阡," 月梅打擾了正專注於課本的我, "你們甚麼時候還會去探小強?"
"怎麼了?" 我放下手中的筆。
"我想去," 月梅抿了抿嘴, "我沒去探過他呢,這些日子你們去探他時我總在家裡等電話……,我覺得自己好自私。"
"妳怎麼這麼想?" 我睜大了眼, "甚麼自私不自私的,根本是兩回事嘛!"
"我……,我良心不安。" 月梅垂下了眼。
"月梅," 我握住她的手, "妳並沒有做錯過甚麼;小強生病妳不去看他只是有空和沒空的問題,為什麼要良心不安呢?他的病和妳沒有關係,也不會因為妳去多探他幾次而好轉,妳明白嗎?"
"我們這個星期天就去探小強,妳要去就在上午九點正到巴士總站集合。" 崇緯乾脆地終止了我的苦勸。
"小強的病情又不會因為我們去多探他幾次而好轉。" 啟礽再次話不逢時。
我們都愣了;
雖然他只是在重覆我剛剛用來勸解月梅的話,但從他的口中說來總有一種涼涼的感覺。
"你這是甚麼意思?" 崇緯沒有回過頭來,他的口氣聽起來怪怪的。
"問你自己!你只是想看一看小強是怎麼慢慢死去的吧?" 啟礽稍大了聲量。
崇緯沈默著;
"你是!" 啟礽瞪大眼,直盯著崇緯的背影。
"陸啟礽," 方主任早記熟了啟礽的名字, "你不要太囂張!"
"對不起,主任。" 啟礽低聲道歉。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向老師認錯。
"沒事吧?" 我伸手想探探啟礽的額頭, "是不是生病了?怎麼今天的火氣這麼大?"
"喂!" 他迅速地抓住我伸出的手用力往下扳, "方主任在前面。"
"是呀," 我這才悟道︰ "那我們這回是受監視了?連自由度也不能有了?"
"別再讓他抓到妳的把柄了!" 啟礽鬆開手。
"我有甚麼把柄?" 我心有不忿。
他不願意回答;
我討了個沒趣,只好不情願地回到作業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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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阡,妳今天心情不好嗎?" 泰炳一直在我身旁踱來踱去。
"沒有呀," 我苦笑, "怎麼這麼說呢?"
"我感覺到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我的第六感很強的;"
"是嗎?" 我仍苦笑。
"見妳笑得這麼苦,我就知道了," 泰炳確實細心, "要是有人欺負妳,妳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幫妳教訓他的。"
"你?" 我望著他, "為什麼?"
"因為我關心妳。" 他很認真地說出每一字。
"謝謝," 我低下頭, "我很感動。"
"妳言不由衷," 他搖頭, "因為已經有太多的男人對妳講過同樣的話了,對不對?"
"沒有啊!" 我否認, "你是第二個。"
"誰是第一個?" 他睜大了眼。
"啟礽。"
"哦……," 泰炳沈吟了一會兒, "我真的和他很相似嗎?"
"嗯,尤其是舉動和脾氣。" 我點頭。
"我知道了," 他霍地轉過身, "我去練習了!"
說完,也不等我就一個人奔回沙池。
我移過視線,轉向草場另一端的崇緯身上。
他戴著鴨舌帽,在猛烈的陽光底下左右指劃,看起來仍是那麼英姿颯爽。
「崇緯,風崇緯……,」我在心中默許,「如果這世上真有心電感應,你就轉過頭來看一看我呀!」
「如果你知道我的心,你就轉過頭來看一看我;如果你也和我一樣,就轉過頭來看一看我吧!」
我一直在心中反覆念著這幾句話。
「風崇緯,風崇緯,你……」
崇緯突然轉過頭,和我四目交接。
我亂了陣腳,避開他的視線,匆匆奔向沙池,和迎面而來的人杰撞個滿懷。
"妳怎麼了?" 所幸人杰及時捉住被他撞倒的我, "走路橫衝直撞的?"
"對不起,我……" 我不知所措。
"不舒服吧?" 他不等我的回答,便急著把我推回觀眾席, "快去休息,別再練了。"
"我不是……" 我試圖向他解釋。
"別擔心,我會通知啟礽和志斌的。" 人杰不聽我的解釋,強行要我回去休息, "吶,俊暉在那兒休息,妳去和他一起坐吧!"
我放棄了解釋,走向在旁休息的俊暉。
"不舒服?" 他問我。
"沒有,你呢?" 我反問他。
"只是很累。" 他的雙眼在陽光下瞇成一條線;
我在他身旁坐下後,彼此就不再交談。
大約坐了有十五分鐘之久,我便再也坐不下去了;
"我先下去了。" 我向他招呼一聲,便起身欲朝草場中心快步走去。
"阡阡," 俊暉忙叫住我, "和我談談好嗎?"
這可是他平日罕有的表現。
我停下腳步,回身朝他走去, "好。"

2010年12月13日 星期一

一輩子陪我走~70

"讓藉敏載你回去吧?" 人杰亦不放心讓他回去。
"不用,阡阡陪我回去好了!" 啟礽推我。
"啊?" 我還不知發生什麼事;
"陪我先走。" 啟礽湊到我的耳邊細喁;
"嗯," 我馬上站起身小心地扶著他。
"等我們走了再告訴老師。" 啟礽害怕老師會不讓他走。
"慢走。" 文慶說道。
"小心點。" 人杰擔心地囑咐。
"我們會的。"
啟礽和我,靜靜走出酒樓。
"走!" 他拖著我走向與回家的路相反的方向;
"上哪兒?" 我被他拖著, "你的腳不痛了嗎?"

"沒事了。" 啟礽不停步。
"上哪兒?" 我再問。
"去找崇緯。" 他頭亦不回。
"我不要!"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兩步。
"為什麼不去?" 啟礽回身質問我, "去問他為什麼沒來!"
"我不要," 我輕咬下唇, "他並沒有說過要來。"
"難道妳不想知道他失約的原因嗎?"
我搖頭。
"別騙自己了,整個晚上心神不寧……," 啟礽罵道: "妳知不知道這樣我很辛苦?"
我低頭。
"不要再懦弱了," 他走到我的面前, "我可不能照顧妳一輩子的。"
"我是懦弱," 我紅了雙眼, "寧願事情永遠沒有水落石出的時候。"
"笨蛋!" 他罵道。
"我知道自己很笨,但是……,裝傻受到的傷害總會比被拒絕受到私傷害輕吧?" 愛哭的我又哭了;
"妳真傻……," 啟礽再不忍心罵我, "相信我,妳不會被拒絕的。"
我沒有回應。
"走," 啟礽又來拉我;
"不要;" 我退縮。
"真的不要?" 他是最瞭解我的。
"我……,讓我考慮。" 始終狠不下心拒絕。
我們在車站坐了很久;我想,大約有四十五分鐘吧──。
"怎麼樣?" 啟礽探了時間, "可以去了吧?"
我仍遲疑;
"走!"
他拉著我的手走向崇緯家的方向。
這一次,我並沒有拒絕。
心底真正明白,我是想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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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進去了," 啟礽在崇緯家門口停步, "妳自己進去吧!"
"不要。" 我今晚已經說了無數次同樣的話。
"我只能幫到這裡," 啟礽苦笑, "剩下的要靠妳自己了。"
"陸啟礽," 我叫住剛轉身的他, "請以朋友的身份和我一起走進去。"
"今晚你們不需要朋友,我遲些時候再來接妳。" 啟礽又踏出兩步。
"啟礽!" 我又叫住他, "現在你又想背棄我們了,是不是?"
"我……," 他為難地轉過身。
"我要和你一起,以朋友的身份去探望崇緯。" 這一次,我的語氣十分堅決。
"妳怎麼還是不明白……" 他無奈不已。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背棄我們?" 我打斷了他的話。
"現在不一樣。"
"誰也不要背棄誰,是你親口答應我的。"
啟礽低頭沈思了許久。
"求求你,遵守你的諾言。" 我的確是在向他懇求。
"怕了妳!" 他快步走向我,拖了我便朝崇緯家走去。
"崇緯," 他用力敲著門, "崇緯!"
"崇緯──" 我也叫道。
許久,崇緯才來開門。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啟礽原準備了許多質問崇緯的話,這一回兒都吞回肚裡去。
"沒事。" 崇緯口裡這麼說,卻一直在冒冷汗。
"快進去休息吧!" 我提醒他。
"是呀,快進去。" 啟礽扶著崇緯回到房間。
"很痛嗎?" 我伸出手替崇緯抹去額上的汗。
"為什麼會這樣?" 其實啟礽對崇緯的病情所知並不多。
"他昨天剛去接受放射線治療," 我向他解釋, "射線殺死癌細胞,亦同時殺死了腦細胞。"
"很痛苦嗎?" 他比我更失措, "有沒有減輕痛苦的方法?"
"我不知道。" 我搖頭。
"那怎麼辦?" 啟礽急得大叫。
"放心,我還捱得住。" 崇緯苦笑。
"我知道你很能捱,所以才知道你真的很痛!"
啟礽不愧是崇緯的好友。
"崇緯,那些特效藥有效嗎?" 我記起了上一次山西區買來的止痛藥。
"不知道,我已經沒有再吃那種藥了。"
"在哪兒?"
"在書桌左邊最下面的抽屜。" 崇緯輕道。
"我去找。"
我打開崇緯所說的那個抽屜,果然找到了藥。
藥瓶邊顯眼地擺放了一條毛巾和藥酒。
我不動聲色地關上抽屜,把藥遞給啟礽,又走到廚房替崇緯倒了一杯溫開水。
"吃了或許有幫助。" 啟礽在一旁安慰道。
我覺得,除了安慰崇緯,他似乎也在安慰自己。
"謝謝," 崇緯把剩下的半杯開水遞還給我, "老是在給你們添麻煩。"
"這算什麼嘛?朋友就是患難而來的呀!" 啟礽抓著頭說道。
"我們可是別人羨慕的三人行哦!" 我笑著;
"謝謝," 崇緯又道謝。
"是朋友就別再婆婆媽媽的," 啟礽拍拍崇緯的手臂。
"好。" 崇緯苦笑。
"你們這麼晚還來找我,有事嗎?"
"啊……,沒事。" 啟礽說謊。
"我們擔心你呀," 我替他圓謊, "還有……" 我從小背包中掏出了獎牌,雙手捧到崇緯面前;"這個給你。"
"咦?" 啟礽從口袋中掏出另一面獎牌, "我也是。"
"我不要。" 崇緯搖頭。
"你是我的教練,這是應該的嘛!" 我手中的是最佳運動員的獎牌。
"這面獎牌我受之有愧,你才應該擁有它。" 啟礽拿著的是最佳運動精神獎。
"不要昧著良心硬把這些獎牌推給我,我要的話會自己去拿的。" 崇緯苦笑。
"真的?" 啟礽問。
"當然是真的," 崇緯的話給我們打了一支強心針;
"不早了,你們快回去吧!"
"還早嘛!" 我望向壁上的鐘。

一輩子陪我走~69

"阡阡!" 月梅在後頭叫我;
"雍清今天開車來,讓他載你們回去吧?"
"真是謝天謝地,太好了!" 我長吁了一口氣。
"啟礽沒事吧?" 雍清隨後而來。
"沒事,另一隻腳還好得很吶!" 啟礽苦笑。
"走,我的車停在後面。" 雍清向遠處指去。
"天,這麼遠!" 我又在埋怨。
"我來。" 雍清接替我;
"走吧!"
月梅牽著我的手走向停車處。
"待會兒的晚餐你們都去吧?" 我坐在後座。
"去,還有藉敏也一塊兒去。" 月梅轉過頭來應道。
"啟礽要不要我來載?" 雍清開口, "你的腳受傷了怎麼去?"
"不要!" 啟礽還在生氣, "爬我也要自己一個人爬去!"
"你這個樣子搭車很不方便的。"
"不要了!免得再麻煩別人變成討厭鬼!" 啟礽的語氣很浮躁, "你敢來載我我就和你絕交!"

"阡阡呢?" 月梅見啟礽心情不佳也不敢再多問他。
"不了,我和啟礽一齊去。" 我謝過她的好意。
"不嫌麻煩嗎?" 啟礽低語, "自討苦吃呀?"
我知道他在氣我,但在這個時候和他吵架將會是十分不明智的決定,我只靜靜接受他的冷言冷語。

  x         x         x         x 

"阡阡!" 啟礽坐在家門外叫嚷。
"好了," 我急忙衝出門口, "可以走了。"
"哇!" 啟礽站起身細細打量我, "妳怎麼穿得這麼短?"
"怎麼了?很短嗎?" 我不以為意, "這是我爸爸特地從美國買回來送給我的。"
我穿的是一條合身的無領無袖短裙。
"妳以為是去服裝表演啊?" 啟礽又潑我冷水, "穿得這麼少!"
"不好看嗎?" 我捨不得換掉這件心儀的白裙子。
"不是不好看……,總之妳換掉就是啦!" 啟礽似乎有點蠻不講理。
"那我不換," 我扁嘴, "不會很難看就行了嘛!"
"我要妳換!" 啟礽今天的脾氣好壞。
"不換!" 我用力搖頭, "如果你不敢和我走在一起的話那我自己去!"
啟礽低頭,他知道無法逼我換掉那件裙。
"好啦,對不起啦!" 我挽著他的手, "別生氣了,我扶你啦!"
啟礽苦笑; "我知道妳一定在暗罵我蠻不講理。"
"我也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我輕推他, "氣我剛才沒有心甘情願地扶你回家,對吧?"
"嗯。" 他直認。
"別氣啦,我現在就心甘情願地扶你到酒樓去好嗎?"
我消了啟礽大半的怒氣。
"算妳有良心!" 他露了笑臉。
"你今天穿得好帥哦!" 我剛發現他的衣著。
"別奉承我了," 他輕笑, "嘴巴這麼甜,樹上的小鳥都被妳騙下來了。"
"謝謝誇獎。"
我扶著他慢步走向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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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阡……,阡阡!" 俊暉的雙手在我眼前亂擺;
"啊?" 我嚇了一跳。
"怎麼魂不守舍啊?" 志斌問道。
我只苦笑;
"她的魂早飛到遠方去了……" 文慶又在笑我。
"上哪兒?" 盈盈不解。
"真笨,崇緯家嘛!" 志斌馬上應道。
"喂,別老罵人家笨好不好?" 文慶心疼了。
"好,不罵," 志斌聳肩, "罵到女朋友就這麼緊張。"
"當然啦,你罵他的女朋友笨,不就等於說他沒眼光嗎?" 人杰第一次開口挖苦人。
"別胡說了!" 盈盈靦腆地笑;
"看,害臊了!" 俊暉也笑道: "阡阡就不會不好意思,學學這招處之泰然吧!"
"是吧?" 俊暉輕撞我;
"啊?" 我又嚇了一跳。
"妳今天幹嘛老心不在焉?" 志斌直衝著我笑, "想崇緯啊?"
"沒有。" 我低頭喝水。
"阡阡,難得妳今天穿得這麼漂亮迷人,不要老心不在焉,多講一點話,多笑一笑嘛!" 志斌又來了;
"是呀,不信妳問啟礽。" 俊暉也附和道。
"我不知道。" 啟礽握著杯子佯裝喝水。
"你會不知道?" 志斌諷刺他。
"我真的不知道,你問人杰好了!" 啟礽推了推身邊的人杰。
"我?我當然說漂亮啦!" 人杰苦笑, "文慶比較有眼光,妳聽他的。"
"我不宜置評," 文慶搖頭, "讓武慶代表我。"
"啊?" 武慶也才從夢中醒來。
"又一個發白日夢的," 人杰嘆氣, "這樣很悶的。"
"我身邊這兩個也在發夢," 志斌拍拍泰炳的肩,眼光望向低頭不語的保玲。
"保玲," 我拉回保玲神遊的眼神, "妳好像有心事,是不是我們忽略妳了?"
"沒有," 保玲搖頭, "你們都很好,只是我不舒服。"
"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人杰與文慶異口同聲。
"不用了," 她苦笑;
"泰炳也生病嗎?" 志斌推著泰炳。
"才沒有," 泰炳說道: "別老咒我好不好?"
"那你別老心神恍惚好不好?" 志斌反問。
"好。" 泰炳一口答應。
"你說的," 志斌滿意地喝了一口中學生不宜的啤酒;
"沒用的,這邊又來一個了。" 人杰指著身邊的啟礽, "到他了!"
"你們一個個今天搞什麼嘛?" 俊暉抗議了, "我們今天大勝,應該開心才是嘛!怎麼一個個心事重重的?"
"怎一個情字了得。" 志斌搖頭。
"什麼情?" 李老師不知何時已在身後, "怎麼樣?今天開心嗎?"
"開心──;" 俊暉一臉的鬱悶, "一個個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怎麼這裡也這樣?" 李老師捂頭喊苦, "我那桌也有好幾個。"
"誰呀?" 文慶問道。
"文枸、淑樺、子明、振興、還有泰仁呀!" 李老師往後隨手一指。
"五個,加上我們這裡的阡阡、啟礽、武慶、保玲、泰炳──共十個。" 俊暉也捂頭, "天,大家都中邪了!"
"別胡說八道!" 人杰訓了他一頓。
"阡阡今天很迷人,應該多笑,別老板著臉。" 李老師拍拍我的肩。
"是嘛,我都說了,阡阡今天很迷人嘛!" 志斌像找到知己一般。
"謝謝。" 我苦笑;
"阡阡有心事吧?" 俊暉問道。
"沒有,她只是有病。" 文慶插口。
"你才有病呢!" 志斌替我講話。
"我才沒機會得這種病呢!" 文慶輕笑, "相思病。"
"你自己前陣子不也得著嗎?" 人杰駁回他。
"不過現在好啦!" 文慶大方地搭上盈盈的肩。
盈盈又紅了臉。
"別太囂張啊," 李老師警告他, "在老師面前還這麼大膽。"
"老師以前一定也是很大膽的。" 文慶把玩笑開到老師頭上。
"你這小子!" 老師笑瞇了眼走開。
"哇,原來老師以前當真是很大膽的。" 俊暉像發現新大陸。
"對不起,我的腳很痛,想先回去了。" 啟礽突然推動椅子;
"怎麼這麼早?" 俊暉不放他走。
"是呀,別掃興嘛!" 文慶也試著挽留。
"不了,我想回去休息。" 啟礽站起身。

一輩子陪我走~68

"請兩位最佳運動員:樂善中學的郭志斌同學與單阡阡同學前來領獎台領獎。"
"咦?我也有?" 志斌開心得手舞足蹈;
我則好似置身夢中;
"你別再裝蒜了,去吧!" 文慶推著志斌。
"走!" 志斌又跳又蹦地拉著我上領獎台。
我領過獎牌,心還撲通地在跳個不停。
"感覺如何?" 志斌直對我笑。
"好像在做白日夢," 我捂著紅熱的雙頰。
我們回到選手席。
"好一個厲害的愛哭鬼!" 啟礽也為我開心。
"討厭!" 我白了他一眼。
"請最佳運動精神選手:樂善中學的陸啟礽同學和尊仁中學的曾燕梅同學到領獎台領獎。"
我們都靜下來呆望啟礽。
"快去領獎!" 還是李老師鎮定。
啟礽用單腳跳向領獎台;
"小氣鬼!你怎麼會得獎?" 我把啟礽頸上的獎牌取下來細看, "真的是最佳運動精神獎!"
"喂,太過份了吧?" 啟礽生氣得大叫, "妳能拿我不能啊?"

"可是你哪兒來的運動精神?" 我毫不留面子給他。
"誰說我沒有?我有!" 啟礽死愛面子。
"有──。" 我向他扮了個鬼臉。
"哼,總之獎我是拿到啦!不服氣去向主辦單位揭我的底牌啊!" 啟礽明知這是不可能的。
"請全場總冠軍樂善中學、亞軍尊仁中學、季軍山林中學的代表前來領獎。"
"快去!" 李老師示意崇緯。
"不去。" 崇緯根本不賣他的帳。
"去吧!" 文慶和泰炳齊勸他。
"不去。" 他的脾氣是眾所周知的。
"喂," 啟礽輕湊到我耳邊, "妳拉崇緯去。"
"你自己不會拉?" 我細聲反問他。
"我的腳痛。" 他輕推我。
"哼!" 我不理會他。
"老師快沒面子了,妳還不快點?" 啟礽又推我。
"討厭!" 我向他吐舌,馬上走向崇緯;
"走!"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拉了崇緯就往領獎台跑去。
"我不領。" 崇緯站在領獎台前仍然拒絕。
"那大家都別領算了!" 我氣憤崇緯的頑固。
"我又沒有參與,無端端推一個獎讓我領來安慰我算什麼?" 他別過頭。
"你怎麼這麼想?" 我用力把他推上台, "你是我的教練,拚命三郎!"
他站在領獎台上回過頭來看我, "謝謝。"
我又熱淚盈眶。
崇緯捧著常年杯下了領獎台;
"怎麼又哭了?" 他問我。
"我愛哭嘛!" 我只得承認。
"別哭了," 他的右手輕架在我的肩上, "走,回去。"
"呼──,我還怕你真的不肯領獎呢!" 文慶輕笑。
"我都說他一定會領的。" 泰炳竟在為這種小事洋洋得意。
"吶。" 崇緯把獎杯交給李老師。
"老師這回高興了?我們這一次是大勝耶!" 志斌亦十分得意。
"別高興得太早,巔峰之後就是走下坡。" 李老師說的也不無道理。
"真掃興," 武慶埋怨, "老師今晚要請客!"
"對,請客!" 啟礽馬上附和,"而且我們想喝點限~制~級~的哦!"
"貪吃鬼!" 我罵道。
"愛哭鬼!" 他回罵我。
"別再罵了。" 崇緯阻止我們的鬧劇。
"好,我不罵。" 我聽話地住了口。
"真聽話啊!" 文慶又嘲笑我。
"盈盈不聽話嗎?" 啟礽替我出了一口氣。
文慶只聳肩不語。
"好,今晚請客!你們要什麼級都有," 李老師向我們宣佈, "晚上七點到學校附近的「大山芭」去!"
"萬歲!" 啟礽開心地高呼。
"那我去通知觀眾席上的人, "文慶衝向觀眾席。
"那晚上再見,你們快回去吧!" 李老師宣佈解散。
"你和李老師一起回去吧?" 我問崇緯。
"嗯。" 他應道。
"那晚上去不去?" 我突然不捨。
"妳呢?" 他問我。
"我希望你去。" 我並不回答他。
"再說吧!" 他走在李老師後頭。
"我們等你!" 我知道他的脾氣,再多勸也沒有用。
"怎麼?很失望吧?" 看著崇緯離去的背影,啟礽在一旁說風涼話。
"你不失望嗎?" 我學到崇緯這不答反問的絕招。
"放心,他一定會去的。" 啟礽似乎把握十足。
"你怎麼知道?" 我好奇不已。
"妳聽過崇緯說「再說吧」這三個字的嗎?" 他反問;
"沒有。他素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的。"
"那就對了,他本來是不去的,後來想去了才會說「再說吧」的。"
"真的?"
"嗯。" 啟礽點頭。
"就相信你這麼一次。" 我開心地笑了。
"待會兒妳要扶我回去哦!" 啟礽搭上我的肩。
"什麼?" 我叫苦連天, "你這麼重!"
"我很重嗎?" 他否認, "不會呀!"
"我扶不動啊!" 我害怕最後兩人都會回不了家;
"崇緯也很重啊!妳上次不也想扶他嗎?" 啟礽毫不留情地訓了我一頓。
"好,扶就扶嘛!" 我不情願地扶著他慢慢走著;
"很委屈妳嗎?" 啟礽不開心地怨道。
"沒有啦!" 我只是在耍孩子脾氣。
"那妳幹嘛老板著臉?" 他在吹毛求疵。
"你看過背了一隻大象還會笑著和人聊天的人嗎?"
"什麼意思嘛?" 啟礽真難服侍。

附錄(八):95年度樂善中學南區學聯賽賽績:
   男:
   100m金牌     劉文慶
   100m銀牌     陳泰炳
   200m金牌     劉文慶
   200m銀牌     張文枸
   400m金牌     郭志斌
   400m銀牌     張文枸
   800m銀牌     劉武慶
   800m銅牌     陳泰仁
   1.5km銀牌      劉武慶
   3km金牌      郭志斌
   5km金牌      郭志斌
   5km銅牌      劉武慶
   10km金牌     郭志斌
   10km銅牌     劉武慶
   15km金牌     郭志斌(破大會記錄)
   110m跨欄金牌   陸啟礽
   110m跨欄銀牌   陳泰炳
   200m跨欄金牌   陸啟礽(破大會記錄)
   200m跨欄銅牌   陳泰炳
   400m跨欄金牌   郭志斌
   400m跨欄銀牌   劉武慶
   4x100m金牌    陸啟礽 陳泰炳 劉文慶 張文枸
   4x200m金牌    陸啟礽 陳泰炳 劉文慶 張文枸
   4x400m金牌    郭志斌 劉武慶 張文枸 陳泰仁
   跳高金牌     霍人杰
   跳高銀牌     王振興
   跳遠金牌     陸啟礽
   跳遠銅牌     陳泰炳
   三級跳金牌    陸啟礽(破大會記錄)
   三級跳銀牌    陳泰炳
   標槍金牌     霍人杰(破大會記錄)
   標槍銀牌     張文枸
   鉛球金牌     陳俊暉(破大會記錄)
   鉛球銅牌     林雍泉
   鐵餅金牌     陳俊暉
   鐵餅銅牌     林雍泉
   女:
   100m金牌     蘇冰蝶
   100m銅牌     丘瑋玉
   200m金牌     蘇冰蝶
   200m銅牌     丘瑋玉
   400m金牌     單阡阡(破大會記錄)
   400m銀牌     黃盈盈
   800m金牌     黃盈盈
   800m銅牌     林麗琪
   1.5km銀牌     黃盈盈
   1.5km銅牌     林麗琪
   3km銅牌      黃盈盈
   5km金牌      單阡阡(破大會記錄)
   10km金牌     單阡阡(破大會記錄)
   15km金牌     單阡阡(破大會記錄)
   15km銅牌     黃盈盈
   110m跨欄金牌   蘇冰蝶
   200m跨欄金牌   蘇冰蝶
   400m跨欄金牌   單阡阡(破大會記錄)
   400m跨欄銅牌   黃盈盈
   4x100m銅牌    蘇冰蝶 丘瑋玉 張保玲 熊淑樺
   4x200m銀牌    蘇冰蝶 丘瑋玉 張保玲 熊淑樺
   4x400m金牌    單阡阡 黃盈盈 林麗琪 丘瑋玉
   跳高金牌     張芝穎
   跳遠金牌     單阡阡(破大會記錄)
   跳遠銀牌     吳月梅
   三級跳金牌    吳月梅
   三級跳銅牌    張芝穎
   標槍金牌     吳月梅
   鉛球銀牌     楊昭萍
   鐵餅銀牌     楊昭萍
   大隊接力銀牌
   最佳運動精神獎  陸啟礽
   最佳運動員    郭志斌 單阡阡

一輩子陪我走~67

"啟礽剛才就摔得很好看啊!" 文慶還在笑。
"對,就是別像啟礽那樣粗心大意,得意忘形!" 李老師潑了啟礽一身冷水。
"老師,人家得了金牌才摔的,誰都不敢笑他啦!" 文枸替啟礽辯白。
"真不公平,其餘的學校都沒我們這種煩惱。" 啟礽埋怨道。
"因為我們學校場地好呀,場地好就出問題了嘛!" 瑋玉解釋。
"總而言之大家小心就是。"
比賽快開始了;
"先培養一點默契," 啟礽的手搭在我的肩頭, "待會兒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哦!"
"才不會!你只要跑快一點我就不需要那麼吃力了!"

我深吸一口氣,以緩和緊張的心情。

"最後進行的項目為大隊接力,請各校代表就位。第一線、樂善中學;第二線、單輪中學;第三線、獨目中學;第四線、山林中學;第五線、山尚中學;第六線、尊仁中學。請各位代表就緒。"
我的心跳加速;
"預備──"
"砰!"
李老師是個出色的運動員,他拋下其他代表一馬當先跑在前頭。
文慶接棒後亦飛快地跑著;
第三棒是瑋玉,她從文慶手上接過棒子也遙遙領先;
第四棒到保玲;或許是因為第一次上場過於緊張,她今天的表現確實差強人意──我們落在最後。
文枸是第五棒,他愴忙從保玲手中接過棒子,拚了命似地向前奔去。
"啊!"
觀眾席一陣驚呼,文枸剛剛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冰蝶是第六棒,她和文枸順利地將名次抬回第一。
啟礽是第七棒;
「阡阡,不要再看了!」我在心底告訴自己,「專心地去跑,不要再分神亂志了!」
"啊!"
觀眾席又傳來驚呼。
我回身望去,看見啟礽迅速從草地上爬起往我奔來;
我已分不清他是跑在前頭抑或後頭。
「單阡阡,別怕!啟礽會順利把棒子交給妳的。」我不斷在自喁;
我實在太緊張了;
"阡阡,站起來;放心,妳行的!" 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話, "來,站起來,跟著我跑;我會和妳一起跑完全程。"
我望向選手席的崇緯──,他閉緊雙唇向我點頭。
"對,阡阡,就是這樣。現在妳跟著我跑,緊跟著我,知道嗎?"
這幾句上一屆南區學聯賽時崇緯激勵我的話充斥整個腦海。
我深吸一口氣,向後望去。
啟礽正全速接近我;
"來,阡阡。一、二、三,跑!"
我開始慢跑,左手向後伸去。
"等一下我數到三,妳就緊跟著我快跑,作最後的衝刺,加油,盡妳所能!"
"吸一口氣;"
我深呼吸;
「一、」我在心底自數,「二、三!」
恰好接到棒子;
我豁出全力,不要命似地狂奔;
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跑。
"耶!" 觀眾席傳來呼聲;
竟在渾然不覺中到了終點。
我下意識地轉頭望向隊友們──
"阡阡,是銀牌!" 盈盈開心地奔向我,拉著我的手, "是銀牌耶!"
不知何故,心中突然一片茫然;我癱坐在地上抱膝痛哭。
"妳已經盡力了!" 平日嚴格的李老師反倒走過來安慰我。
"不要哭了," 泰炳蹲下身來, "妳從第四爭到第二,已經很難得了!"
"阡阡," 我知道崇緯一定又會再講一些和他們相同的話, "我接受妳的表現。"
"如果下場的是你,我想現在得的是金牌吧?" 我止住眼淚。
他搖頭;
"怎麼了?" 啟礽搭著文枸的肩慢步走來。
"你自己怎麼了?" 李老師反問他。
"扭到腳。" 啟礽輕踢右腿。
"你今天真有夠倒霉的!" 文慶苦笑。
"愛哭鬼又在哭了!" 啟礽與大伙兒唱反調諷刺我, "拿不到金牌耍賴啊?"
我別過頭去不和他多辯。
"生氣啦?" 他問道。
我才沒心情和他鬧。
"阡阡," 他收起一慣的嬉皮笑臉,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對不起,我沒跑快一點,讓妳那麼吃力……。"
我轉頭看啟礽,他一身的污泥;剎時又淚水濟濟了。
"夠了,別肉麻兮兮的;" 崇緯訓道: "站起來準備領獎。"
"嗯," 我站起身,伸手來拉啟礽;
"謝謝," 啟礽用左手拉住我,又轉向崇緯伸出右手, "喂,不會自動啊?"
崇緯苦笑著和我一齊把啟礽拉起來。
"來," 泰炳示意我讓開, "我來扶他。"
"咦?這麼有心?" 啟礽受寵若驚。
"恩師嘛!" 泰炳輕笑,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啊!"
"他才是你的恩師呢!" 啟礽指著崇緯。
"兩個都是。" 泰炳八面玲瓏。
"請尊仁中學、樂善中學和山林中學各派一名代表前來領獎。" 司儀宣佈賽績。
"你去。" 李老師示意啟礽。
"我?" 啟礽睜大了眼。
"不敢啊?" 老師也是一副倔強脾氣, "不敢就算,我自己去──。"
"誰說我不敢?" 啟礽又輸了一場心理仗, "我去!"
啟礽丟下泰炳,一跳一拐地去領了獎牌。
"阡阡,妳剛才真的好棒!" 盈盈老愛誇我, "最後一棒只有妳一個女生,我還聽見他們在偷偷議論說妳很厲害呢!"
"別太誇張了," 我笑道: "我很厲害?"
"妳剛才的速度大概只在十二秒左右," 李老師捊捊下巴, "足以媲美正式的短跑選手。"
"別安慰我了," 我知道老師仍擔心我會耿耿於懷, "我已經很滿意了。"
"可是妳剛剛還在哭……," 泰炳自語, "莫非是喜極而泣?"
"別胡說了," 盈盈訓他, "阡阡這麼厲害,身經百戰,什麼喜極而泣……"
"好了," 我阻止她再講下去, "別再誇我了,我一點都不厲害。"
"厲不厲害一會兒就知道了," 志斌一直在笑, "如果我們沒猜錯……"
"喂!" 武慶打斷他的話。
"先別講嘛!" 文慶也神秘兮兮的。
"什麼嘛?" 我皺眉, "又講人是非!"
"什麼……" 志斌還想再講。
"別講人是非啦!" 武慶笑著拍了拍他。
"我們得了全場總冠軍是吧?" 我笑著指向記分板, "一清二楚啦!"
"待會兒老師可要高舉蟬聯而來的大獎杯哦!" 泰炳在取笑老師。
"我不領獎," 李老師搖手;
"為什麼?" 文慶問道: "難道我們還不夠好?"
"崇緯去。" 李老師輕推崇緯。
"我不去。" 崇緯不留情面地拒絕, "我又沒參加比賽。"
"可是阡阡有啊!" 文慶話中有話。
"那叫阡阡去。" 崇緯微紅了臉。
"都一樣嘛!" 泰仁不明其意。
"你是小孩子,懂什麼?" 志斌輕拍他的頭。
大家都在笑。
"喂," 啟礽領了獎回來, "她……"
"報了嗎?" 志斌問。
"廣播了,你沒聽見嗎?" 啟礽抓著頭, "剛剛司儀宣佈的。"
"那還不快去," 文慶推了推我, "去!"
"幹嘛?" 我呆在原地。
"去領獎。" 文慶又推我。
"什麼獎?"
我見他說得認真,卻又害怕他在耍我。
"那妳再等吧!" 啟礽奸笑, "看不到人司儀還會再報告的。"
"好。" 我就等著看他們到底在耍什麼把戲。

一輩子陪我走~66

  95年5月27日 星期六

   "有一點你們一定要注意,這次的南區學聯賽在單輪中學舉辦,他們的跑道是青草地,與學校的專用跑道不同;草地有好也有壞,它較適合長跑,不太適合用來作短跑用途,反彈力較遜,且容易凹凸不平;你們要小心一點。"崇緯在分析賽場,"穿釘鞋可以增加磨擦力,到時只需把平日練習的那一種專注帶到場上去就行了。"
   "泰炳千萬不要怯場," 崇緯拍拍泰炳的肩, "不要太在意別人是否超越你,你只需盡力跑完你的路程。"
   "是。"
   "到時你會去給我們打氣吧?" 我問崇緯。
   "會。" 他理了理帽子。
   "有你的支持,我們一定會盡全力的。" 我笑道。
   "這幾天不要練得太勤,養足精神準備二十九號的比賽。" 崇緯說道: "你們去練習吧!"
   "好。" 我轉身奔向沙池。
   "阡阡!" 崇緯追了上來, "二十九號我不能去看你們比賽,我三十號再去。"

   "為什麼?"
   "嗯──,二十九號我要去接受治療。" 他低下頭。
   "那三十號你能來囉?" 我怕他難受, "放心,我會拿跳遠金牌在那裡等你的。"
   "好。" 他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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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5月29日 星期一

   "怕不怕?" 啟礽問我。
   "怕什麼?" 我輕笑, "家常便飯。"
   "咦,越來越有自信了哦?" 我拍拍我的頭。
   "那當然," 我像小孩子, "今天我只比跳遠嘛!"
   "那就拿金牌來給我看!"
   "好。"
  我二話不說奔入賽場。

  今天的比賽十分順利,我成功跳出新記錄,得了金牌。
  啟礽也得到兩面金牌,成功衛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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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5月30日 星期二

   "崇緯怎麼還沒到?" 泰炳是最緊張的一個。
   "怎麼?沒有崇緯跑不出水準啊?" 啟礽諷刺他。
   "我還有阡阡!" 他竟拖我下水。
   "我才沒有這麼大魅力呢!" 我傻笑。
   "今天我們一定要大殺四方哦!" 文慶把握十足。
   "當然,別讓他們有機會說我們去年是佔地利取勝的。" 志斌也附和。
   "不用怕," 武慶指著人杰, "昨天已經有人替我們大殺四方了!"
   "我們昨天得了幾面獎牌啊?" 盈盈昨天並沒有來觀賽。
   "嗯……," 我屈指, "我一面、啟礽兩面、泰炳一面、月梅三面、人杰兩面、振興一面、芝穎兩面、文枸一面、俊暉兩面,雍泉兩面、昭萍兩面、共十九面。"
   "好多啊!" 盈盈咋舌。
   "多吧?" 文慶十分得意, "單單金牌就有十面了!"
   "真厲害!" 保玲忍不住讚道。
   "千萬別驕傲哦," 人杰又學李老師的語氣, "別讓人說我們樂善中學田徑隊太囂張!"
  我們大笑;
   "是呀,李老師怎麼也還沒來?" 月梅向四周望個不停。
   "妳幹什麼這麼緊張?" 啟礽問: "因為雍清還沒到呀?"
   "你怎麼知道?" 月梅睜大了眼。
   "我料事如神啊!" 啟礽故弄玄虛。
   "傻瓜,他們兩個昨晚才通過電話嘛!" 文慶取笑月梅。
   "喂!"
  我們轉身只見雍清在遠處招手,悖身邊走的是雍泉,還有芝穎和一個男生。
   "咦,芝穎旁邊的人是誰啊?" 我不識趣地問道。
   "是她的表哥," 芝穎的事盈盈知道得最清楚。
   "怎麼他們會在一起?" 俊暉也好奇。
   "你是白痴啊?" 啟礽挖苦他, "沒眼睛看嗎?"
   "嗨!" 芝穎牽著她表哥的手走向我們, "我今天是特別來給你們打氣的。"
   "謝謝。" 我笑道。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表哥陳健聰,在中區念工科學院。"
   "嗨!" 健聰禮貌地向我們打招呼;
   "嗨!" 人群中就屬人杰回應得最自然了。
   "你和雍清是同學吧?" 月梅站在雍清身邊。
   "嗯。" 健聰點頭。
  看起來還真風度翩翩。
   "比賽快開始了,你們快上去坐吧!" 盈盈催道。
   "好,你們加油哦!" 有表哥在身邊,芝穎笑得特別開心。
   "我們會的。" 文慶點頭示意。
  月梅、雍清、雍泉、昭萍、俊暉、人杰、芝穎和表哥健聰齊走入觀眾席。
   "崇緯怎麼還沒到?" 泰炳仍在焦慮。
   "放輕鬆一點," 啟礽拍拍他。
   "是呀!" 我也安撫他。
   "喂," 文慶輕推在發楞的武慶, "沒事吧?"
   "沒事。" 武慶陰沈著臉。
   "請男子四百米短跑的參賽者注意,請即刻到場內右角的報到處報到。" 擴音器傳來司儀的聲音。
   "看開一點," 志斌安慰武慶一聲便和文枸結伴奔向報到處。
   "我去廁所!" 武慶沈著臉跑開。
   "喂!" 文慶叫不住他。
   "算了,隨他吧!" 啟礽阻止文慶。
   "李老師來了!" 泰炳大叫起來, "和崇緯一起來了!"
   "怎麼樣?都準備好了嗎?" 李老師一見我們便問。
   "勝券在握。" 文慶應道。
   "崇緯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泰炳關心地問道。
  我這才發覺他的臉色泛白;
   "他今天不舒服," 李老師替他解釋, "叫他別來在家裡休息他總不聽話。"
   "我說過要來看比賽替你們打氣的," 崇緯說道: "我一定會來的。"
   "謝謝," 泰炳開心得無法形容。
   "加油,一定要跑出好成績給我看。" 崇緯不忘鼓勵泰炳。
   "我一定會的!" 泰炳認真地點頭。
   "崇緯你也一定要祝福我哦!" 我伸出手。
   "加油;" 崇緯握上我的手。
  他的手是如此冰涼,嚇了我一跳。
   "還有啟礽," 我存心讓啟礽也和崇緯握手。
  "拿到金牌一定和你分享。" 啟礽重重地握上崇緯的手。
  我看見他微變的臉色。
   "到選手席去坐吧!" 泰炳早把崇緯當教練。
  我們齊走入選手席。
  我和啟礽坐在崇緯的兩旁;
   "沒事吧?" 啟礽果然察覺崇緯的異樣。
   "沒事。" 崇緯苦笑。
   "頭很痛嗎?" 我問。
  崇緯搖頭,但我看見他眉頭深鎖。
   "你放心,我們今年一定大勝。" 啟礽終拋開前些日子的冷漠。
   "我知道。" 崇緯低語。
  他的眼神又開始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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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各位大隊接力的參賽者注意,請即刻到場內右角的報到處報到。" 擴音器傳來廣播。
   "別緊張;" 崇緯一直在端詳我的神情。
   "我今天運氣好,沒問題的。" 我佯裝鎮定。
   "走,去報到。" 李老師領著我們七人走向報到處。
   "真倒霉,無端端下了一場大雨," 文慶用腳在草地上蹭著。
   "剛剛那場大雨把草地都弄溼了,你們待會兒比賽時千萬要小心,別摔倒。" 李老師提醒我們。

2010年12月10日 星期五

一輩子陪我走~65

   "阡阡,妳還可以嗎?" 泰炳見我臉色泛白;
   "沒事。" 我搖頭, "只是腳好酸。"
   "慢慢會習慣的。" 他安慰我。
   "嗯," 我拭去額角的汗。
  下午的陽光仍很強烈。
   "今天的太陽好熱," 我用右手遮擋陽光,朝天空望去;
  一個不小心,竟跌倒在地。
   "沒事吧?" 泰炳停下腳步,蹲下身來探我。
   "沒事," 我坐在跑道上, "擦破了一小塊皮。"
   "流血了!" 泰炳指著傷口。
   "小事嘛!" 我輕抿了抿嘴。
   "怎麼了?" 崇緯走過來看我。
   "我自己跑步不長眼睛," 我指著自己的蓋頭, "跌破了一個洞。"

   "我看看," 崇緯探著傷口, "擦破了皮。"
   "沒事啦," 我笑道: "我皮薄肉嫩嘛!"
   "阡阡," 啟礽也來了。
   "放心,放心,我沒事。" 我真害怕啟礽又生氣。
   "很痛吧?" 啟礽也蹲下身來;
   "不會,才一點小事嘛!" 我搖頭。
   "流血了!" 啟礽和泰炳講同樣的話。
   "還好只是擦破了皮,沒傷到骨骼。" 崇緯小心翼翼地查看著。
   "你走開!" 啟礽出其不意地推開崇緯。
  崇緯被他一推,竟跌坐在跑道上。
   "啟礽,你別生氣嘛!" 我忙拉住啟礽, "是我自己不小心,真的不關崇緯的事。"
   "我扶妳去敷藥," 啟礽扶起我慢步走向救護室;
  崇緯靜靜地走在我們後面。
  救護室的服務人員替我清洗傷口又上了藥;
   "沒事了," 我望向默不作聲的崇緯和啟礽, "我還可以繼續跑。"
   "妳還是休息吧!" 崇緯說罷打算離去。
   "你別走!" 啟礽拉住他, "這筆帳還沒跟你算!"
   "啟礽!" 我遏止啟礽, "是我自己不對,你不要它把帳算到別人頭上好不好?"
  啟礽生氣地別過頭。
   "好了,別生氣了," 我站起身,一拐一拐走向他們,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來," 我把他們的手拉在一起, "握手言和。"
   "對不起。" 啟礽開口道歉。
   "其實是我的錯。" 崇緯應道。
   "這不是很好嗎?" 我如釋重負, "來,笑一笑。"
  啟礽被我逗笑了。
  崇緯亦苦笑著。
  終於,「化干戈為玉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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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5月3日 星期三

   "阡阡的功課最近退步了哦!" 月梅在暗示我。
   "沒有啊!" 我向她猛打眼色。
   "退步就是退步,別死不承認。" 身旁的啟礽訓了我一頓。
   "下午你們又去看小強啊?" 俊暉問道。
   "嗯,他一個人好寂寞。" 我同情地說。
   "幫我把這個給他," 俊暉從抽屜掏出一包巧克力糖。
   "哇,這麼慷慨!" 月梅奪過巧克力糖, "你怎麼捨得?"
   "別小看我好不好?" 俊暉嘟嘴, "我也是很有愛心的!"
   "你算了吧!" 啟礽輕笑。
   "真過份!" 俊暉又埋頭作業堆。
   "小強的病情愈來愈嚴重了?" 月梅問我。
   "嗯。"
   "好可憐,得這種病的人都是凶多吉少。" 她有感而發。
   "別胡說八道了," 啟礽的反應很強烈, "現在科學這麼發達,什麼病都能治好。"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講的是實話嘛!" 月梅對崇緯的事毫不知情, "每一萬個腦癌病患者中只有一個會完全康復,九個會痛苦地活久一點,康復率這麼低,你還相信現在的醫學?"
   "妳這是什麼意思嘛?" 啟礽對這席話感到介懷。
   "別吵了," 我對啟礽打眼色, "不同人有不同的見解嘛!"
  啟礽望向坐在前頭一言不發的崇緯,不再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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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強的病情果真是一天天加重,活潑可愛的他已經沒有了下床的力氣,吃、喝、睡、上廁所都要人服侍;黃老師毫無怨言,一步也不曾離開他,──。
  我真正感受到何謂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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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5月6日 星期六

   "好累。" 我打了個哈欠。
   "回到家好好睡個覺," 啟礽忘不了嘮叨, "多吃一些補品,我看妳近來瘦骨如柴。"
   "會嗎?" 我打量自己, "不會啊!"
   "別逞強了!" 他把巴士車窗開大;
"啟礽," 我用手肋輕撞他, "你好像很久沒有和崇緯說話了?"
啟礽假裝沒聽見。
   "別小氣啦,我又沒被他虐待," 我撒嬌, "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妳自己算一算," 啟礽的語氣很兇, "一個星期練習多少天?"
   "六天。" 根本用不著數。
   "妳以為自己是超人啊?一個星期內要上兩天實驗、一天體育、一天課外活動,要準備功課、要練習、要去看小強!"
   "我不是捱過來了嗎?"
   "昨天分的數學多少分?"
   "六十五。"
   "今天分的華文呢?"
   "七十二。"
   "今天考的物理呢?"
  我搖頭;
   "妳太不懂得照顧自己了!"
   "啟礽," 我又推他, "我真的很希望能代崇緯把獎杯贏回來,這不僅是他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
   "妳也不能這麼沒天沒地地練習啊!我會心痛,妳知不知道?"
   "謝謝你," 我剎然感動了, "真的。"
   "一個陳泰炳已經夠頭痛了,現在又來一個妳," 啟礽苦笑, "有時真無法接受崇緯這種魔鬼般的訓練方法。"
   "我知道崇緯自己也很難受的。" 我試圖化解他們之間的戒蒂, "他把運動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卻無法上場比賽。"
   "我知道。" 啟礽撥了撥頭髮。
   "所以我一定要得獎," 我拉住啟礽的手;
   "放心,我也要得金牌,和崇緯分享的。" 啟礽仿佛真正擯棄了私心;
   "一言為定。"
  我迎風望向窗外,蕪楠區的暮色是如此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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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區學聯賽一天天地逼近,我和泰炳亦拚命地練習;我們心裡都希望,這些日子的苦練能讓我們有進步。我的一百米短跑速度從十三點零五秒到十二點五四秒,雖然進步很少,但崇緯卻安慰我說這已經十分不錯了!
  許久沒有真正碰過啟礽,上課時鄰座的他總不愛多講話;粗心大意的我,竟一直沒發覺他近來的沈寂,直至月梅告訴我。
他真的變了;

一輩子陪我走~64

   "砰!"
  崇緯用他那一貫拚命式地跑著;
  啟礽緊跟在他身後,最終超越他;
   "啟礽十一秒,崇緯十一點一秒。"
  計時的是羽福。
   "恭喜," 崇緯伸出手, "你贏了。"
   "我並沒有贏," 啟礽和崇緯握著手, "勝之不武。"
  崇緯苦笑。
  我在觀眾席上遠望他們,並不過去一起聊。
  體育課提早結束了;
   "月梅," 啟礽向月梅招手, "過來一下。"
  月梅蹦著過去。
   "我們先走吧!" 啟礽拉著月梅遠離跑道,到草場中心去;
  崇緯則走向我。
  我竟不自禁地低下頭,不敢正視他。
   "有沒有興趣代替我參加比賽?" 他在我身邊坐下。

   "我?" 他的話出乎我的意料, "行嗎?"
   "我剛剛發覺妳的爆發力其實不弱,稍加訓練將會有更出色的表現。南區學聯賽大隊接力的棒子交給妳了!"
   "真的要讓我出賽?" 我難以相信;
   "嗯," 他點頭, "我希望妳能代我去把獎杯贏回來,妳願意嗎?"
   "只要可以,我願意。" 我樂於接受挑戰, "但恐怕李老師不會答應。"
   "我會去向他講明的," 崇緯信心十足。
   "不,我們一起去。" 我漸忘記了剛才那些不愉快的事。
  我們倆馬上往訓導處走去。
   "老師," 我們在李老師的辦公桌前止步。
   "你們怎麼又來了?" 他敲頭喊苦, "還嫌走在一起不夠惹眼嗎?"
   "我們有事找你商量。" 原本心情還不錯的崇緯沈下了臉。
   "有什麼事快說吧!"
   "我決定讓阡阡代替我參加大隊接力。" 崇緯說。
   "什麼?" 李老師的反應很強烈, "我不贊成。"
   "我已經決定了。" 崇緯的態度很堅決。
   "那好吧!" 李老師沈吟了一會兒, "我讓她跑第七棒,和啟礽換位。"
   "我不要," 我開口了, "我不要和啟礽換。"
   "這不成," 李老師搖頭;
   "我們已經決定了。" 崇緯又是這一句;
   "豈有此理,你這哪兒是商量?分明是通知嘛!" 李老師氣得大罵。
  崇緯卻無視他的責罵,安泰自若;
   "我相信阡阡," 他冷冷地應道: "我會加緊訓練她的。"
   "算了、算了!" 李老師無可奈何, "你自己看著辦吧!"
   "謝謝老師。" 我開心地跳了起來。
   "那我們先走了。" 崇緯仿佛對李老師不怎麼尊敬。
   "去吧,去吧!" 李老師揮手叫我們出去。
  我們走出行政樓。
   "你真有一套," 我仍十分雀躍, "連李老師都拿你沒辦法!"
   "其實他很好欺負的。" 崇緯笑著說;
   "看他剛才那一副生氣又無奈的樣子,我就想笑。"
  我笑著,不自覺去拉崇緯的手。
   "阡阡!" 他縮手, "還是這樣比較好。"
  剛才受到的教訓又重回到腦海。
   "你很討厭我吧?" 我壓低聲量。
  崇緯不答。
   "很抱歉給你添麻煩。" 我加快腳步,把崇緯丟在後頭;
   "阡阡," 他上前抓住我的手, "對不起。"
   "你沒錯," 我掙開他的手, "是我自己太任性。"
  我們並肩走出校門。
   "我們幾時開始訓練?" 我問。
   "明天,我會一起訓練妳和泰炳。" 他應道。
   "好,我一定會加油的。" 我輕笑。
   "別吃不了苦,到時臨陣退縮。"
   "才不會!"
  我們來到車站,兩人坐著一起等車。
  崇緯要搭的巴士很快就來了。
   "其實剛才……" 崇緯遲遲不上車。
   "別說了,快上車吧!" 我催促他。
   "再見。" 他轉頭上了巴士;
   "再見。" 我在車站向他揮手。
  巴士揚長而去,車站只剩下我一個人。
  不一會兒,我的巴士也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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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4月28日 星期五

   "嗨!" 我奔向泰炳, "多多關照。'
   "啊?" 他抓著頭, "什麼啊?"
   "你們兩個過來。" 崇緯到了,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我和泰炳齊走向他。
   "泰炳先熱身,阡阡妳到體育處去拿四條練習衝力的彈簧帶回來再熱身。" 崇緯一副教練的架子。
   "是。"
  我奔向體育處,借了四條彈簧帶,回到體育場才開始熱身。
   "好,你們過來," 崇緯把我們帶到跑道旁的觀眾席, "雙腳都綁上彈簧帶。"
  我們依言照辦。
   "另一端綁在觀眾席的欄杆上,然後開始練習衝力。"
  我從未受過這種短程賽跑的訓練,因此顯得特別吃力。

   "休息三分鐘。" 或許是因為我,崇緯今天特別網開一面──我們只練習了三十分鐘便可以休息。
   "阡阡怎麼也一起接受訓練?" 泰炳不忘問我。
   "和你搶飯碗," 我頑皮地笑道: "我要參加大隊接力。"
   "真的?" 他驚訝地說道: "妳不是長跑選手嗎?"
   "所以應更加賣力地練習啊!"
   "時間到,開始練習!" 崇緯看著秒錶宣佈。
  我們又繼續練習,陽光下三人都汗流浹背。
   "崇緯," 啟礽過來了, "阡阡怎麼也接受訓練?"
   "她要代替我參加大隊接力。"
   "最後一棒?" 啟礽懷疑。
   "嗯。" 崇緯點頭。
   "她是長跑選手,你這樣會影響她的長跑成績的。" 啟礽有他自己的意見。
   "我相信她能夠勝任。"
   "你又不是她,你怎麼知道?" 啟礽的脾氣就是太火爆了。
   "你也不是她。" 崇緯的話更激怒了啟礽。
   "我警告你,她要是累壞了影響到其他方面的成績,我就不會放過你!"
   "放心,她不會少一根頭髮的。" 崇緯對啟礽的話毫不動怒。
   "這是你說的!" 啟礽生氣地跑回沙池;
  崇緯則若無其事地繼續監督我們。
  我們練習了一個小時的衝力,又休息了五分鐘;五分鐘後我們轉而習跑。

一輩子陪我走~63

   "玩?那亂搞男女關係也算是玩了?" 吳主任訓道: "單阡阡,妳可是越玩越過份!"
   "我們已經給足妳父親面子了,前幾宗事件都不加以追究," 方主任沈聲道: "可你們那天做得太過份了吧?"
   "妳還有什麼話說?"
  我搖頭。
   "妳的華文程度很好吧?" 吳主任呷了一口水, "去年華文科的總平均是多少?"
   "八十八。" 我應道。
   "八十八,很高分。" 她用原子筆輕敲桌面, "那為什麼連中國儒家最基本的禮、義、廉、恥都不懂?"
   "妳讀過禮、義、廉、恥吧?"
   "為什麼做出這樣的事?" 吳主任從椅子上站起來, "你們都是功課不錯的好學生。"
  我依舊以沈默示意。
   "風崇緯,你站過去," 方主任吩咐崇緯。
  崇緯在我身旁站住了腳。
   "郎才女貌啊?" 吳主任站在我們跟前;
   "你們的年紀都還輕,而且還是中學生,今年會有許多考試," 方主任換了個坐姿, "再等多一年也就畢業了,到時你們要怎麼樣我們都不會管。"
   "你們現在仍在求學,在這緊急時期更應該關注學業才對。"
   "單阡阡,妳講一句老實話好不好?"
  吳主任在我面前踱來踱去。
   "我喜歡崇緯。" 我冷冷地說。

   "說了這麼多妳一句也沒聽進去,現在不是談戀愛的時候,等到畢業以後再談感情的問題,不行嗎?" 吳主任氣極。
  我搖頭。
  崇緯突然開口,"沒有時間了。"
   "什麼沒有時間?" 方主任發怒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
   "單阡阡,我很想知道這些關於妳的傳言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全部是真的。" 我開始耍性子。
  既然他們根本就不相信我們所說的,那就任由他們好了。
   "妳到底用了什麼方法讓他們一個個拚死護住妳?" 吳主任轉向方主任, "還有一個也和她很要好的叫什麼名字?"
   "哦,那個," 方主任敲了敲後腦, "陸啟礽!"
   "對,是陸啟礽。" 吳主任又問我: "妳和陸啟礽很熟嗎?"
   "我們從小玩到大。"
   "那是青梅竹馬了?"
   "像兄妹一樣。"我回應。
   "好,你去找陸啟礽來見我。" 吳主任命令崇緯。
   "主任,不要找啟礽好嗎?" 我放寬了一直堅決的態度。
   "為什麼?" 她為開始找到我的「把柄」而暗喜。
   "我……" 我抿嘴,講不出個所以然。
   "快去!" 吳主任瞅了崇緯一眼;
  崇緯遲疑了一會兒,轉身奔出訓導處。

   "主任好。" 啟礽和崇緯進入訓導處,帶來又一陣風。
   "陸啟礽,你和單阡阡認識多久了?"
   "十八年。"
   "你們很熟嗎?"
   "很熟。"
   "那你很瞭解她了?"
   "嗯。"
   "她的事你知道多少?"
  啟礽猶豫不語。
   "你印象中的單阡阡是怎麼樣的?" 方主任開口。
   "她很單純;"
   "哼,單純?" 吳主任冷笑, "單純的人會當眾和人擁抱,態度親暱。"
   "他們兩人上個月下旬在行政樓附近當眾擁抱,而且舉止過於親密。" 方主任解釋。
  啟礽錯愕地望著崇緯。
   "可見你也不很瞭解她嘛!"
  吳主任想挑起我們三個人的心病。
   "你知道風崇緯和單阡阡是什麼關係?" 方主任又問。
  啟礽搖頭。
   "朋友。" 崇緯又插口了;
   "怎麼樣的朋友?"
   "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會當眾擁抱?"
   "主任,我想是你們弄錯了," 啟礽亦在維護我。
   "弄錯了?你不如說我們的眼睛都有毛病!"
   "我承認──" 我不想再辯駁下去。
   "是我主動抱她的。" 崇緯打斷我的話。
  我愕然望向崇緯。
   "是我一廂情願喜歡單阡阡,不關她的事。" 崇緯一意承擔所有的罪名。
   "你不用維護她," 吳主任得意地說道: "你保不了她的。"
   "這一次我當作警告你們,如果下次再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就會依校規處置你們。" 方主任奇蹟似地對我們網開一面。
   "陸啟礽,你和單阡阡要好到什麼程度?" 吳主任卻不肯放過我們。
   "好朋友。"
   "好朋友?怎麼樣的好朋友?"
  啟礽低下頭, "像親兄妹一樣。"
  啟礽的話像針刺痛我的心。
   "很好,那你有責任看緊單阡阡,不要讓她再製造出那些訛傳了。"
  吳主任試圖再讓我們三人處境尷尬。
   "我會的。" 啟礽低語。
   "好,你們可以離開了。"
  方主任放下擔子,伸了個懶腰。
  我們三人靜靜地走出訓導處。
  崇緯在行政樓外飛奔而去,留下我和啟礽。
  我們很沈默地在走著。
   "下次小心一點,別再讓他們捉到了。" 啟礽的語氣很無奈。
  我的心抽痛了。

   "沒事吧?" 才到體育館就被月梅拉到一旁。
   "沒事。" 我滿面愁容。
   "訓導處找妳去幹什麼?" 她又問。
   "別再提了!" 我一肚子的悶氣無處發洩;
   "好,我不問。" 月梅拍拍我的肩, "老師說今天要考短跑,妳先熱身吧!"
  我正愁無處發洩那一股怨氣;
   "集合,男女分別照座號先後編組,每組六個人。" 李老師分配, "第一組先來。"
  我是三號,月梅是五號,我們正好同組。
   "你們幾個去計時," 李老師吩咐崇緯、啟礽和俊暉。
   "好,預備──"
  我來到跑道上,在起跑架上做衝刺的姿勢;體內有一股暖流在流動,全身難受得無法言喻。
   "砰!"
  身體的反射神經自然地隨著槍鳴起了反應,我只是咬緊牙關拚命地在跑。
   "阡阡,十三點零五秒,破記錄。" 啟礽睜大了眼睛,指著手中的秒錶, "妳吃錯藥啦?"
  我不予回應,只低頭蹲在地上;
   "怎麼了?" 月梅忙問;
   "沒事。" 我深吸一口氣,站起身,理了理頭髮。
   "清場,下一批。"
  崇緯把我們都打發到一旁去觀賽;
   "嚇死人了," 月梅還有餘悸, "妳剛才怎麼跑得那麼快?把我們裹遠拋在後頭。"
   "我不知道。" 我搖頭。
  月梅知道我心情不佳,也不再多問;
   "到崇緯了!" 她換了話題;
  我望向在起跑點的崇緯,心又絞痛起來。

一輩子陪我走~62

   "你沒吃飯啊?" 崇緯確是個嚴格的教練, "加把勁!"
   "崇緯,太過份了吧?" 啟礽於心不忍了, "你這種訓練方法太殘酷了!"
   "是呀," 人杰指著跑道上大汗淋漓的泰炳, "以一個新生而言他已經很好了。"
   "比賽是團體的事," 崇緯的態度很強硬, "我不能讓他影響全隊的總成績。"
   "可你不能強人所難呀," 啟礽不滿地批評道: "人的體力都會有極限的。"
  崇緯毫不聽取。
   "泰仁說泰炳近日的功課退步了很多,上課老愛打盹兒。" 我希望能說服崇緯。
   "他已經很努力了!" 文慶拍拍崇緯的肩。
  崇緯無動於衷。
   "我不管!" 啟礽發怒了, "他是我的徒弟,我不允許他被人虐待!"
   "你也會心疼啊?" 文慶苦笑。
   "陳泰炳!" 崇緯開口大叫道: "休息十五分鐘。"
  泰炳渾身無力地躺在跑道上;
   "過來,不要躺在那裡礙交通!" 啟礽朝泰炳大叫。
  他就是嘴硬心軟。
  泰炳懶洋洋地走向跑道旁的台階。
   "崇緯,我有話要和你談。" 啟礽拉了崇緯到沙池那邊。
   "怎麼樣?" 我坐在泰炳身邊, "很辛苦吧?"

   "還好," 他被曬得紅通;
   "我希望你能明白崇緯,他只是想讓你成為頂尖的運動員," 我向他解釋。
   "我知道,但可惜無論我怎麼努力也比不上崇緯," 泰炳信心欠佳, "我連文枸也勝不了。"
   "只要努力,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我鼓勵他。
   "謝謝妳的安慰。" 他揮手擦去汗水。
   "不過別忽略了學業,我聽說你最近的課業成績很差。"
   "我會想辦法在學聯賽後補回的。" 他應道。
   "那就好。"
  我再想不到話題。
   "阡阡," 泰炳轉頭望著我, "能不能告訴我,妳為什麼會提名我代替崇緯?"
   "因為……," 我想了想, "因為我覺得你很有潛質,我對你有信心啊!"
   "真的嗎?" 他很認真。
   "嗯。" 我點頭。
   "我覺得很高興," 他笑了, "我一定努力練習,不會讓妳失望的。"
   "嗯。" 我又點頭。
   "阡阡現在有很多追求者吧?"
   "啊?" 我一頭霧水。
   "崇緯、啟礽、俊賢、文枸......" 泰炳自顧自的在數;
   "才沒有!" 我否認。
   "算我一份," 泰炳不理會我的否認;
   "你在說什麼嘛?" 我輕打了他的右臂;
   "沒什麼,我去練習了。" 他笑著重回到跑道上;
   "泰炳,你過來!"
  啟礽和崇緯把泰炳招了過去,三人不知在密謀些什麼;
  我站起身作了幾個熱身,往月梅奔去。
  ……

  x         x         x         x 

  95年4月27日 星期四

   "單阡阡、風崇緯,你們的傳單。" 數學老師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
   "什麼事呀?" 月梅奪過我手中的傳單, "放學後到訓導處見談?阡阡,妳做了什麼壞事?"
  我默不作聲;
   "喂,妳和崇緯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俊暉在後頭叫我;
   "別胡說八道!" 啟礽訓了他一句;
  我心裡很不安;
  萬事只有到了訓導處才會水落石出──。

  放學鈴聲響起,我匆匆換了體育衣,再趕到訓導處去;
  我沒有和崇緯同行。
   "老師," 我推門進入訓導處;
   "單阡阡," 方主任正在忙著訓話, "妳先等一等。"
  我站在室內一角。
   "咦?" 李老師恰好回到訓導處, "阡阡怎麼在這裡?又犯了什麼錯?"
  我搖頭。
   "沒事的人是不會被叫到訓導處的," 李老師回到位子上, "主任,她犯了什麼錯?"
   "待會兒我要親自處理," 方主任應道: "另一個還沒到。"
  我已心中有數。

   "老師," 崇緯帶來一陣清風;
   "真的是你," 李老師搖頭嘆息, "早料到的,不是啟礽就是你。"
   "風崇緯,你們先等我處理完這單事件," 方主任又再囑咐, "老李這次可不準插手。"
  副主任風塵僕僕地從外頭回來;
   "吳主任,單阡阡的事就交給妳了。" 方主任如遇救星。
   "沒問題," 吳主任香汗淋漓地坐了下來, "單阡阡先來。"
  我踱到吳主任的辦公桌前,把傳單遞給她。
   "知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她厲聲問道。
  我低頭。
   "單阡阡,我校董事單國興的千金," 她從文件堆中取出我的個人資料; "妳在學校裡很有名嘛!" 她放下資料, "男女問題搞得滿城風雨。"
  她望住我。
   "我們已經注意妳很久了," 她推了推眼鏡, "不要以為妳父親是學校董事就可以蔑視校規。"
   "我從來沒有這麼想。" 我回她。
  生平最痛恨別人把我的家世背景和個人私事扯在一起。
   "妳犯了校規,我們一樣會處罰妳,甚至開除妳。"
   "妳和風崇緯很熟絡嗎?"
   "我們是好朋友。" 我應道。
   "是男女朋友還是好朋友?"
   "好朋友。" 我堅持。
   "三月二十一日你們在大禮堂前做過什麼?"
  我拒絕回答。
   "現在男女開放了?在校園內當眾擁抱?"
  整個訓導處鴉雀無聲。
   "妳當校方是盲的?" 她見我不予回應,氣得拍桌大罵。
  我仍舊不答。
   "主任,這不關她的事。" 崇緯擅自開口。
   "我現在不是在問你!" 她狠狠地瞪著崇緯。
   "老李,看你的乾兒子," 方主任插口道: "越來越目無尊長。"
   "崇緯,向主任道歉," 李老師難以下台。
  崇緯的脾氣很硬,只別過頭不語。
   "風崇緯!" 李老師進退兩難。
   "主任,對不起。" 我代他道歉。
   "現在應道歉的是他,關妳什麼事?" 吳主任冷笑道: "你們的關係非比尋常啊?"
   "你來," 方主任向一角的崇緯招手。
  崇緯沈著臉走向他。
   "年紀輕輕火氣不要太大," 方主任笑道: "老李,你這個乾兒子的脾氣和你一樣暴嘛!"
   "他要是真犯了錯,你儘管罰他,不用給我面子。" 李老師正收拾著桌上的雜物。
   "我會秉公處理的," 吳主任一本正經, "就連學校董事我也不會賣這個人情的。"
   "你們兩個還是講實話較好,校方會從輕發落。" 方主任勸道。
   "方主任,我希望你不會審太久,他們要上體育課了。" 李老師臨走出辦公室仍不忘說道。
   "好。" 方主任點頭。
   "單阡阡,妳真是個問題學生," 吳主任放寬了語氣, "妳不要整天泡在男生群裡,風崇緯、陸啟礽、劉文慶,最近又有謝俊賢和陳泰炳。"
   "主任,我們都只是朋友。" 我解釋。
   "朋友?去年五月二十日風崇緯和陸啟礽是不是為妳打架?十月二十三日妳和劉文慶當眾在教室裡做了什麼?那天妳和風崇緯在禮堂前又在做什麼?" 吳主任說得振振有詞, "妳有什麼解釋?"
   "主任,我和啟礽打架純粹是私人問題,不關阡阡的事。" 崇緯處處護我, "上次文慶也是鬧著玩的。"

一輩子陪我走~61

  95年4月24日 星期一

   "早。" 啟礽若無其事地向我打招呼。
  我們今天早上並沒有一起上學。
   "早。" 俊暉也向我打招呼。
  我靜靜地走回座位;崇緯早已經來了。
  上課鈴聲響起,我們準備上華文課。
  十五分鐘過去,仍不見黃老師到來。
   "這麼久還不來,不知道又在玩什麼花樣?" 俊暉不耐煩地怨道。
   "她雖然討厭我們,但上課很少遲到的。" 月梅一直朝教室外張望。
   "叫班長去問不就知道了!" 啟礽站起身走向班長。
   "媽的," 他罵著坐回座位, "還在等什麼?"
   "怎麼樣?" 月梅問。
   "我們自己去問," 啟礽拖著俊暉站起身, "讓他們自己慢慢等。"

  他們倆走出教室,而我們三人等待消息。

   "怎麼樣?" 啟礽和俊暉回來了。
   "真慘," 啟礽一屁股坐了下來, "是腦癌。"
  我和崇緯都嚇了一跳,暗暗交換了眼色。
   "誰?黃老師得腦癌嗎?" 月梅急著問。
   "是她的兒子," 俊暉嘆了口氣, "才九歲,已是末期了。"
   "年紀這麼輕,世上許多美好的事物都還沒見識過,就要死了!" 啟礽同情地嘆道。
   "是呀," 俊暉點頭稱是, "太可惜了!"
   "好可憐," 月梅轉過身看著我們, "阡阡妳說是不是?"
   "嗯。" 我只淡淡地點了個頭。
   "我發覺妳越來越沒同情心了," 月梅搖頭對我怨道: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冷血?"
  我苦笑。
   "我們去探望黃老師的兒子吧!" 崇緯突然提議。
   "啊?" 俊暉失聲叫道: "她才不會領我們的情呢!"
   "是呀,她一定會說我們是去看她失落的樣子的。" 啟礽同意俊暉的話。
   "我想去看一看她的兒子。" 崇緯一意孤行。
   "我可不去," 俊暉拒絕了;
   "算我怕了你,我去。" 啟礽是很重感情的。
   "我也去。" 他們怎麼少得了我。
   "對不起," 月梅抱歉地說: "我答應雍清要回家等他的電話,你們代我問候她好了。"
   "下午就去。" 崇緯要做的事誰也無法阻攔。
   "怎麼去呀?" 我問。
   "去教務處問嘛!" 啟礽的腦筋確實轉得比我快, "我下課就去。"

  於是,放學後我們三人便搭車到鬧市的吳嶼山醫院。
  黃老師的兒子住在加護醫房。
   "老師," 我們禮貌地向黃老師行了個禮。
  黃老師紅腫著雙眼,精神很差。
   "坐吧!" 她一直握著兒子的手。
   "小強,哥哥姐姐來看你了!" 她輕喚著兒子;
  小強睜開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著我們。
   "你叫小強嗎?" 我走近他。
   "妳是誰?" 他的雙頰凹陷,瘦得不成人形。
   "我叫阡阡。" 我柔聲應道: "是你媽媽的學生。"
   "哦,妳就是阡阡姐姐," 小強竟認識我, "我媽媽說妳的功課很好,但是人不太規矩。"
  童言無忌,我只是輕笑著。
   "媽媽說妳本來是很好的,是被外界影響的。" 小強把黃老師告訴他的話全盤托出。
   "小強!" 黃老師阻止他再講下去。
   "他很可愛。" 我摸著小強的頭。
  光禿禿的頭上不見一根頭髮。
   "給你。" 崇緯摘下了帽子,給小強戴上。
   "謝謝哥哥," 小強是個伶俐的孩子, "你的頭怎麼和我一樣沒有頭髮的?"
   "小強,不許沒禮貌。"
   "沒關係。" 崇緯苦笑。
   "謝謝你們來看小強," 黃老師第一次以這麼慈祥的語氣對我們說話, "你們有心了。"
   "應該的。" 啟礽抓著頭輕聲地說。
   "小強,這是崇緯哥哥,還有啟礽哥哥。" 黃老師向小強介紹他們。
   "你們很厲害賽跑,對不對?" 黃老師很曾對小強提起過崇緯和啟礽, "媽媽說你們是運動場上的名人哦!"
  黃老師尷尬地笑了。 "這孩子也愛運動,我便偶爾告訴他你們的事。"
   "是嗎?小強很愛運動啊?" 啟礽問小強。
   "嗯," 他點頭, "我喜歡賽跑。"
   "真厲害,一定是經常跑第一吧?" 我笑問。
   "媽媽說我和你們比起來是小巫見大巫,所以叫我向你們學習。" 他天真無邪地說道: "你們一定要教我哦!"
   "一定。" 崇緯答應了他。
   "等你好了以後,哥哥他們一定會教你的。" 黃老師安慰他。
   "真的?"
   "嗯。"
  我們都酸了鼻子。
   "姐姐妳真漂亮," 小強瞪著眼睛直朝我看, "有沒有男朋友?"
   "沒有。" 我忍住淚水。
   "那妳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他向我要求。
   "好,我做你的女朋友。" 我苦笑。
   "媽媽妳看,我有漂亮的女朋友了!" 小強開心地拉著黃老師的手。
   "嗯。" 黃老師忍不住淚水。
   "媽,妳為什麼哭?" 小強替黃老師擦去眼淚。
   "沒有,媽媽很高興見到你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 黃老師在撒謊。
   "老師,我們要走了。" 崇緯向老師告辭。
   "姐姐,你們還會來看我嗎?" 小強在這裡似乎太寂寞了;
   "會的,我們下次還會買東西給你吃。" 我向他保證。
   "等你好了以後我們還要教你賽跑。" 啟礽也許諾道。
   "謝謝你們。" 黃老師感動得直向我們道謝。
   "老師,這是應該的。" 我應道。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以後也可能會面對的情形," 崇緯突然殺出這麼一句。
  我和啟礽都瞪大了眼,黃老師一頭霧水。
   "因為,我也患了腦癌。"
  我驚訝崇緯的坦誠;啟礽訝異的卻是事實的真相。
   "真的嗎?" 黃老師也很驚訝。
   "是中期,我想自己不久後也會有著同樣的遭遇。" 崇緯的認真令人無法置疑。
   "我們先走了。" 我再向老師告辭。
   "慢走。"
  我們走出吳嶼山醫院,三人各自回家。
  一路上啟礽都保持沈默,不講一句。
  我想,崇緯的事給了他極大的打擊──。
  因為,事實的真相是:誰也沒有背棄過誰……;誰也不想背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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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4月26日 星期三

   "再快一點!" 崇緯的吆喝聲傳遍整個體育場, "繼續跑!"
  泰炳在跑道上腳步踉蹌。

一輩子陪我走~60

   "阡阡的速度有進步," 志斌讚道: "我覺得如果稍加訓練,妳是可以跑短程的。"
   "別太抬舉我," 我擦著汗, "我怎麼可能跑短程?"
   "我是講真的,妳的可塑性很高。"
   "謝了," 我拱手, "我還是喜歡長跑。"
   "清場," 文煌來到終點, "男子一百米短程練習。"
  我們讓到道旁。
   "泰炳負責文慶、文豹負責崇緯、國強負責啟礽、我負責文枸。" 文煌分配道: "淑樺鳴槍,瑋玉發口令。"
  男子一百米短跑是最緊張亦引人注目的一個項目。
  只是一瞬間,比賽就結束了。
   "崇緯你一直在退步," 文慶指著崇緯, "我和啟礽就快超過你了。"
   "你怎麼搞的?" 啟礽搭上崇緯的肩。

   "精神不太好," 崇緯甩了甩頭。
   "距離比賽還有些日子,養足精神啊!" 文慶似模似樣地打發其他組員練習。
   "高三是最忙的一年," 志斌有感而發, "又要準備比賽,又要準備聯考。"
   "怎麼?你想放棄田徑嗎?" 武慶笑道。
   "才不呢!" 志斌立刻否認, "我最看不起那些以功課為藉口放棄運動的人!"
   "別這麼偏激好不好?" 我斥道: "別人也有他們的苦衷。"
   "我才不信他們真有那麼注重學業!"
  志斌的態度很認真,他還在為羽福、胤強與芯薇退出田徑隊的這件事耿耿於懷。
  還記得去年年末,人杰和文慶一直在想盡辦法苦勸他們三人,什麼法子都試過了,結果還是一樣,挽不回他們的去意。
  "真拿你沒辦法。" 武慶無奈地聳肩。
  我們又回到跑道上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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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緯的短跑成績一直在退步;
  我常問他是否受到化學治療的影響,他只是苦笑。
  不知是否遭受到失敗的挫折,崇緯對運動似乎已沒有從前那麼狂熱。他一天比一天地沈默,人也消瘦了;
  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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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4月22日 星期六

   "現在距離學聯賽還有大約一個月的時間," 李老師的聲音很宏亮,傳遍了整個草場, "你們一定要加緊練習,拿出最好的成績。我現在有一件事要宣佈,崇緯今天早上來找我,他決定退出這一屆的南區學聯賽,我已經批准了。現在我們必須重新推選一名隊員來填補他的空缺,你們可以開始提名,不過……"
   "我反對!" 啟礽生氣地站起身,打斷了老師的話, "我想知道崇緯為什麼要放棄參賽權?"
  站在老師身旁的崇緯低頭不語。
   "私人因素。" 李老師代他解釋。
   "我要聽崇緯自己解釋!" 啟礽連最基本的禮貌也丟了;
   "功課問題。" 崇緯簡單地交代了事。
   "你說謊!" 啟礽指著崇緯大罵道: "最近你的功課一落千丈,比以前經常練習時差了更多!"
   "就因為這樣,我才要退出。" 崇緯的話令大家生氣。
   "你根本沒有運動精神!" 志斌最看不過眼;
   "老師你沒有理由答應讓崇緯放棄參賽權的!" 文慶也有了異議。
   "我是教練,我已經批准了,就不會再收回決定。" 李老師不給任何解釋。
   "這樣太過份了!" 啟礽批評李老師, "你不能服眾!"
   "我反對讓崇緯退出;" 人杰也抗議了;
   "我也反對!" 俊暉舉起手。
  舊隊員們幾乎都舉手反對:文煌、志斌、俊暉、文枸、昭萍、武慶、瑋玉、文慶、月梅、淑樺、芝穎、盈盈、啟礽和人杰。
   "阡阡," 身旁的月梅推了推我, "快舉手啊!"
  我抿嘴別過頭去。
  我尊重崇緯的決定,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但倘若──健康是真正原因的話,那我會更難過。
  草場上形成了明顯的僵立局面;
   "老師," 我作了決定,便舉手站起身, "我提議由泰炳來代替崇緯。"
   "阡阡?" 啟礽驚訝地望著我。
  場上的二十七對眼睛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
   "好," 李老師點了點頭, "你們還有什麼別的人選嗎?"
  人杰和文慶面面相覷;
   "如果沒有,那我就決定讓泰炳代崇緯去比賽。" 李老師作了決定, "崇緯你覺得如何?"
   "我贊成。" 崇緯低聲應道。
  "好,你們去練習吧!" 李老師丟下我們逕自走回辦公室
   "阡阡──," 月梅拉住我不放, "為什麼不和我們站在同一陣線?"
   "我覺得每個人都有權決定自己的事。" 我一臉的不在乎。
   "如果妳是男人,我一定打妳!" 啟礽生氣地推了我一把。
   "這是我自己的事,你們憑什麼干涉?" 崇緯扶住我。
   "風崇緯,你吃錯藥啦?" 啟礽無法相信素來熱愛運動的崇緯會講出這樣的話;
   "我很清醒," 崇緯護著我, "不需要別人左右我。"
   "我真看不起你!" 志斌狠狠地盯著崇緯。
   "別和他一般見識了!" 武慶拍拍他的肩, "我們去練習。"
  他們兩人並肩走向跑道。
   "我越來越不明白你了!" 啟礽別過頭, "這不是我認識的崇緯,也不是我認識的阡阡!"
  他很頹喪地走到沙池;
   "去練習吧!" 人杰的任務素來是打圓場收拾殘局, "快去。"
  人群都被他打發走了;
   "崇緯,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人杰掩不住失望的神色, "不過我始終想不到有什麼原因能令你放棄熱愛的運動,拚命三郎。"
  崇緯低下頭,不讓別人見到他失落的表情。
  人杰亦離我們而去;
   "為什麼放棄?" 其實我也想聽崇緯親口說出理由。
   "近來,我的身體愈來愈差,成績也一直在退步," 崇緯坐在草地上, "我發覺自己已經使不出力氣了。"
   "那你真的決定放棄運動了嗎?" 我難以置信。
   "運動是我的生命;" 崇緯嘆了口氣, "但我不能因為自己的堅持而害了全隊,我只能放棄參賽權。"
   "崇緯," 我又感動了, "我很欣賞你。"
   "我想放棄治療。" 他突然冒出一句。
   "什麼?" 這才真正令我震驚, "為什麼?"
   "……沒什麼,當我沒說過;" 他遲疑了一下,又扯開話題, "去練習吧!"
   "好。" 我丟下他跑向沙池。
   "阡阡,為什麼崇緯要退出比賽?" 才到沙池就被泰炳揪住問話, "我真的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 我不想向他多作解釋, "這是一個很好的表現機會,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我會的。" 他用力地點頭。
   "沒有崇緯的比賽,我拒絕參加!" 啟礽走過來威脅我道。
   "不要任性好不好?" 我知道他很關心崇緯,但仍忍不住要生氣;
   "任性的是妳和崇緯!" 啟礽很兇, "動不動就放棄參賽權!"
   "他有他的苦衷,你不要這麼不講理好不好?" 我大聲駁斥他。
   "我不管他有什麼理由,總之他放棄運動就是不對!" 啟礽把劉海往後撥去。
   "你不可理喻!" 我知道在氣頭上的他什麼也聽不進去;
   "那妳走啊!去崇緯那裡!" 啟礽伸手指向場外, "去做你們的文明人!"
   "陸啟礽!" 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我揮手打了啟礽一個耳光。
   "妳……"
  啟礽回手朝我打來。
  我等待他還我一個耳光,但他的手卻僵停在半空中……。
  他失望地收回手別過了頭。
   "是你們背棄了我。" 啟礽的聲音在顫抖。
   "啟礽……," 我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如此;
   "對不起。" 我狠下心轉身離去,收拾了書包就逕自回家,放棄了這一次的練習。
  誰也不想──事情這樣子的呀!
  對不起,啟礽。
  對不起,我確不想和你作對,如果有得選擇,我也希望崇緯能夠與我們並肩作戰。但……,為了崇緯,我只能背棄你了,原諒我──。
  你要知道,我一直都把你當成知心朋友的;
  你和崇緯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2010年12月9日 星期四

一輩子陪我走~59

    "天氣熱," 崇緯把帽子戴上, "夏天快到了。"
   "真偉大," 俊暉瞪大了眼, "為運動而犧牲啊?"
   "啟礽也去剪一個這樣的髮型吧?" 月梅推啟礽。
   "才不要!" 啟礽摸著頭髮;
   "就知道你也不敢。" 俊暉笑著回到位子上去埋頭苦幹了;
   "阡阡怎麼不說話?" 月梅擋在我的面前。
   "她一定被嚇壞了," 啟礽自作聰明, "沒想到崇緯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樣也很好看啊!" 月梅把啟礽的話當真, "是嗎?"
  我點頭。
  上課鈴聲響起;
  我卻無法教目光從崇緯的背影移開。



   "怎麼一直不講話?" 崇緯開口了;
  由於俊暉的讒嘴,我和崇緯又代他充當聯絡,四處分發傳單給田徑隊隊員。
   "沒有。" 我的心情一直很亂。
  我們分派完傳單,正準備回教室。
   "崇緯," 我叫住走在前面的崇緯, "為什麼剪了頭髮?"
   "我聽說,接受治療後頭髮會開始脫落,所以趁早把它剪了。" 崇緯說得若無其事。
  我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 他也停下來,轉身望住我。
   "我很喜歡──你的頭髮。" 我為崇緯的頭髮而感到心痛。
   "其實這樣子也不錯;夏天快到了,剃光了涼快些。" 崇緯竟反過來安慰我。
  其實他自己才是最需要安慰的人。
   "什麼時候開始治療?" 我問他;
   "下個星期五," 崇緯淡淡地說: "三十一號。"
   "我去你家看你。" 這是我唯一所能做的。
   "嗯。" 他應道。
   "治療時會很痛苦吧?" 我很擔心。
  他點頭;
  我好心痛;
   "為什麼改變主意?" 其實,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
   "妳。" 崇緯給我一個期待以久的答案。
   "我?" 我低下頭,還是忍不住懷疑。
   "妳。" 他堅定的語氣令我感動了;
   "崇緯……" 這個時候,我只想緊緊地把他抱住;
  就這樣,在學校禮堂前,在這熙來攘往的道上,我緊抱住崇緯,緊靠住他高瘦的身軀。
   "你一定會好的。" 我抱得很緊,仍填補不了心中的那一陣空虛。
   "嗯。" 他的心跳得好快。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我快掉下眼淚了;
  不知是開心抑或恐懼。
   "傻瓜。" 他拉開我的手;
   我發覺周圍有很多奇異的眼光。
   "走吧!" 他拉著我的手走回教室。
  終於,開始了求存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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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3月31日 星期五

  放學了,崇緯提起書包匆匆走向外頭。
   "崇緯!" 我叫住他;
   "放心," 他又反過來安慰我了, "沒事的。"
   "怕不怕?" 我問。
  他搖頭。
   "練習完畢後我去看你。" 我知道他在趕時間。
   "嗯。" 他快步奔出教室。
   "崇緯今天不練習嗎?" 月梅看著崇緯離去。
   "他有私事。" 我催促她, "快走吧!"
  我們走向更衣室

   "伯母,崇緯怎麼樣了?"
  崇緯的母親又憔悴了不少。
   "他在房裡休息,不知道睡著了沒有?" 崇緯的母親敲著房門, "崇緯,阡阡來看你了。"
  崇緯打開房門,讓我進去坐。
   "你覺得怎麼樣?" 我仔細觀察他的臉色。
  他嘴唇泛白。
   "還受得了;" 他坐在床上,絲毫沒有笑意。
   "很痛嗎?" 我心疼地看著他。
   "嗯," 他很坦白地承認。
   "如果我能替你受點苦,那就好了!" 我又忍不住要掉下眼淚。
   "傻瓜,我才不要," 他摸了摸我的頭, "我會心痛的。"
   "可是我也很心痛啊!" 我掉下了眼淚。
   "我行的," 他不想讓我操心, "現在不是沒事?"
   "你一定要好起來," 我擦去眼淚。
   "我會愛惜生命的," 崇緯說道: "絕不會背棄你們兩個。"
   "嗯。" 我破涕為笑。
   "妳沒告訴啟礽吧?" 崇緯問我。
   "沒有。" 我搖頭。
   "好," 他吁了一口氣, "不讓他知道也好。"
   "下次治療的日期是幾時?" 我問他。
   "四月十五日。"
   "我再來看你。"
   "不用了," 崇緯搖頭, "妳會心痛的。"
  聽了他的話,我更加心痛──。
   "不早了,妳回去吧!" 他催促我回家。
   "那我走了," 我拎起書包, "星期一你會去上課吧?"
   "會," 他替我打開了房門, "星期一見。"
   "再見。"
  我走出崇緯家,決定慢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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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4月8日 星期

   "南區學聯賽已定在五月二十九及三十兩日舉行,我們一定要加緊練習,這一屆要的不是險勝,而是大勝,知道嗎?" 李老師振振有詞地訓道。
   "知道。" 我們都信心十足。
   "好,開始練習,崇緯留下。"
  我們各自練習。
  我朝李老師和崇緯望去;
  李老師不停地在講,而崇緯只是低頭沈默。
   "阡阡,可以開始了。" 麗琪打擾了我。
   "好,這一次的學聯賽妳共參加七項," 我鼓勵麗琪, "一定要好好地幹;以後我畢業了,長跑組的擔子就交給妳和盈盈了!"
   "我會的。" 麗琪用力地點頭;
   "現在我們來練習速度," 我們回到起跑點, "由四百米開始,盡量加快速度,我會叫志斌幫我們記時的。"
  我們跑過了四百米、八百米、和一千五百米。

一輩子陪我走~58

   "阡阡,這個加熱。" 月梅把裝有稀硫酸的試管遞給我。
   "哦," 我用試管夾夾著試管在本生燈上加熱。
   "崇緯,你去拿一點蒸餾水,我們這一組的用完了!" 月梅像個小當家左呼右喚著。
   "嗯。" 崇緯拿著空瓶子走到管理室。
  我的眼光隨著他到實驗室的後頭,他小心翼翼地把蒸餾水倒入瓶中。
  「崇緯,」心裡暗想,「老師說的不是真的,是不是?」
  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得我透不過氣,我的思緒仍不停地在動;
  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對我這麼有信心,認為我一定能勸服崇緯?其實,我一點把握也沒有……。我的責任變得如此重大,所有的擔子一時間都扛到自己的身上來了;我好怕、好怕,害怕自己無法勸服崇緯而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害怕自己救不回崇緯的生命──。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兩個女人並不是我,我能有多少影響力去說服他呢?

  漸漸的,這一種恐懼變成虛無──就像學聯賽時在中區臨海公園看見的金色的海,在腦中蕩漾著,忽上忽下,起伏不定。我喪失了心志,海水變成了黃澄澄的沙……。

   "啊!" 我聽見月梅的驚叫聲。
   "阡阡!" 有人抱住我的腰向後急退。
  我回過神來,轉頭一看──是崇緯。
   "妳發什麼楞?" 啟礽關上了本生燈, "上化學實驗一定要集中精神,又不是不知道!"
  我低頭望著手上的試管夾,試管只剩下半截。
  一地是玻璃碎。
   "有沒有被硫酸濺到?" 化學老師忙向我走來。
  我不知道,只好搖頭。
   "幸好沒事," 啟礽把玻璃碎打掃乾淨, "否則毀了容就知道厲害!"
   "你別嚇她了," 月梅拉我坐下, "妳沒事吧?"
   "沒事。" 其實仍在恍惚中的我並沒有受到驚嚇。
   "上實驗課不能恍神的。" 崇緯拍拍我的肩;
   "沒事了,我們重做吧!"
  月梅又拿了個試管去盛稀硫酸。
   "妳怎麼還在發楞?" 啟礽已經把掃帚放回原處了;
   "啊?"
   "妳生病了嗎?" 他探了探我的頭, "沒有啊!"
   "我頭痛。" 我又編謊話了;
   "那就休息,實驗我來做好了!" 啟礽自告奮勇地幫我完成了實驗。

   "陪我到室內體育館去好嗎?" 實驗課結束後,我便向崇緯他們要求。
   "幹嘛?想去看謝俊賢打球啊?" 啟礽總想到謝俊賢。
   "不是," 我說道: "我想去坐坐。"
   "不能換地方坐嗎?" 啟礽就是不願意見到他。
   "好不好?" 我不管他的無理取鬧。
   "嗯。" 崇緯答應了;
   "你呢?" 我問啟礽。
   "我能不去嗎?" 啟礽也答應了;
   "月梅?"
   "我要回家," 月梅拒絕了我, "等電話。"
   "等雍清打電話給妳呀?" 啟礽笑道。
   "是呀,你妒忌嗎?" 月梅背起書包, "我先走了,再見。"
   "再見。"
   "俊暉呢?"
   "哎呀,他不會去的啦!" 啟礽不耐煩地說道: "他只會去食堂而已。"
   "那走吧!" 我無精打采地提起書包。

  三人坐在室內體育館;
  校隊今天並沒有練習,體育館內一片寂靜。
   "我發覺妳今天真的不對勁耶!" 啟礽望著我, "真的生病了?"
   "我在想," 我扯開了話題, "人死後會到哪裡?"
  原本在看書的崇緯停住了目光。
   "人死後當然就沒有了," 啟礽說道: "腐爛後變成礦物質了嘛!"
   "那靈魂呢?" 我又問;
   "哪兒來的靈魂啊?" 啟礽是個實際派, "死後就什麼也沒有了嘛!"
   "崇緯你說呢?"
   "不知道有沒有天堂?" 崇緯合上書本。
   "天堂?" 啟礽聳了聳肩, "不知道。"
   "人死後靈魂會上天堂嗎?"
  腦海中出現許多奇怪的景象。
   "如果是我,一定會下地獄的。" 崇緯冒出一句。
   "你們兩個幹嘛?好端端的一個問有沒有靈魂,一個說自己下地獄……,別提了好不好?" 啟礽最不喜歡這些不著邊際的問題, "我們現在活著就好好活嘛!"
   "嗯," 我點頭, "應該愛惜生命對吧?"
   "這才對呀!" 啟礽應道: "我們現在是人,就應該好好地生活在人的世界裡嘛!誰知道人死後到底有沒有靈魂、會不會下地獄,最重要的是現在。"
   "答應我," 我突然伸出手去捉他們兩人的手, "一定要好好愛惜生命。"
  崇緯的手抽動了一下。
   "答應我," 我低下頭,仍緊緊捉住他們的手;
   "妳今天怎麼了?" 啟礽拍著我的肩, "怪怪的。"
   "答應我," 我還是那句話, "誰也不要背棄誰,好嗎?"
   "阡阡……。" 啟礽呆望住我。
   "從今天起,誰也不可以背棄誰。"
  我說出心裡的話,頓時舒服了許多;
  那一種強烈的鬱悶也不再那麼沈重──,我透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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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3月21日 星期二

   "月梅,化學報告簿借我。" 啟礽正忙著抄襲作業;
   "你可以向阡阡借嘛!" 月梅把報告簿丟向我們。
   "她?昨天魂不守舍的,我對她做的報告沒信心。" 啟礽接過報告簿,埋頭大抄起來。
   "狗眼看人低!" 我生氣地捏了他一把。
   "哎喲,不要玩啦!我正在忙。" 啟礽摸著手叫痛。
   "崇緯怎麼還不來?" 俊暉捂腮靜靜坐在後頭, "我在等他的數學習題呢!"
   "啊,懶蟲!" 我實在看不慣他和啟礽的那一種「抄人」精神。
   "自己做吧!" 月梅和我是自力更生派。
   "這個崇緯怎麼搞的,這麼遲了還不來?" 啟礽還在埋怨。
   "是呀,他平時早就來了。" 月梅看著手錶, "都快上課了。"
   "或許他生病了。" 等不到崇緯的俊暉只好自己做習題。
   "嗯。" 我拿出華文課本,準備上課。
  心裡不禁要擔心崇緯──發生了什麼事?
   "呼!" 俊暉突然怪叫起來, "酷呆了!"
   "崇緯!" 月梅吃驚地捂住了嘴;
  崇緯戴著帽子走進教室,帽子底下再看不見那頭烏黑的頭髮。
   "What say!" 啟礽大叫, "你受了什麼刺激?"
  崇緯笑著回到座位。
   "我看!" 啟礽奪下崇緯的帽子, "真的剃光了?"
   "好恐怖。" 月梅直盯著崇緯的頭;
   "什麼時候看破紅塵,想出家當和尚了?" 俊暉跑過來摸了摸崇緯的頭。
   "如果是月梅,她一定不敢剃的。" 啟礽把帽子還給崇緯。
   "她惜髮如金嘛!" 俊暉扯了扯月梅的頭髮。
   "痛!" 月梅生氣地大叫;
   "說真的,為什麼把頭髮剃了?" 啟礽好奇地問。

一輩子陪我走~57

  我希望,希望他會回過頭來看一看崇緯,但是他沒有。
  快到終點了,啟礽卻反常地在減速,文慶越過了他。
   "不行!" 仿佛聽見啟礽在自語;
  他停下腳步轉身朝崇緯奔去。
   "啊!" 大家都不自禁地惋惜著。
   "崇緯," 啟礽推著崇緯, "崇緯!"
   "怎麼樣?" 李老師記錄完成績便趕過來察看。
   "他不省人事。" 啟礽焦急地說。
   "我送他進醫院!"
  李老師叫俊暉幫著把崇緯扶上他的車,便揚長而去。

  剩下的項目交由人杰和啟礽負責。
   "阡阡," 盈盈輕推我, "妳剛才怎麼不去看崇緯?我以為妳一定會衝下去呢!"
   "啊?" 我一直呆坐在觀眾席發楞。
   "放心吧,他會沒事的," 月梅以為我在擔心崇緯。
  其實連我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當時自己竟像個木頭人似地坐在原位冷眼旁觀,而不是在第一時間衝下去探個究竟;我只知道在那一剎間自己的腦海忽然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到、什麼也不能做──。

   "阡阡," 啟礽走到觀眾席來找我, "別擔心,崇緯不會有事的,"他冰冷的手握著我的手, "不要影響了妳的水準。"
   "嗯。" 我點頭。
  他放心地回到場內去繼續主持選拔賽。
   "別魂不守舍了!" 啟礽拍拍我的肩, "崇緯不會有事的。"
  我們在進行跳遠選拔。
   "啟礽," 我無法戄服那一種腦袋空蕩蕩的感覺, "我一點都不擔心崇緯。"
  啟礽以為我在安慰他。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的," 我的眼神散亂, "可是真的好奇怪,我竟一點都沒有擔心的感覺,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為什麼會這樣呢?"
   "阡阡!" 啟礽叫住我, "別胡思亂想了!"
   "我沒有," 我搖頭, "我什麼也想不到,腦海一片空白……,就好像白紙一樣地白……。"
   "阡阡," 啟礽不讓我再講, "別亂講了!妳不要嚇我好不好?"
  我閉口不再講;
  心裡好難受──為什麼沒人能明白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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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3月20日 星期

   "崇緯,你沒事了吧?" 我和啟礽才踏入教室,就看見崇緯在溫習化學, "昨天我打電話到你家去,沒有人接。"
   "沒事了!" 崇緯苦笑。
   "阡阡是第五個," 俊暉笑道: "今天一大早月梅和我就已經問過同樣的問題了,後來文慶和人杰也來問過,現在輪到妳。"
   "我關心朋友嘛!" 我放下書包,坐了下來。
   "其實根本不用問,想就該知道了," 啟礽得意地說: "昨天都已經有精力出去了,難道還會生病?"
   "對呀," 我敲了敲腦袋, "怎麼沒想到?"
   "妳笨嘛!" 啟礽又來挑釁;
   "哼!" 我用力推了他一把;他險些從椅子上掉下來。
   "妳這狠毒的女人!" 他重坐回位子,拿出化學課本翻開來。
   "崇緯,我覺得你的氣色還是很差。" 月梅湊近望著崇緯。
   "會嗎?" 崇緯撥了撥劉海。
   "醫生怎麼說?" 我問他。
   "沒說什麼," 崇緯不願多提。
  既然他不想說,我們也不願再多問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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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我找單阡阡。" 一位初中生敲著門走進了教室。
   "阡阡," 物理老師示意我別講太久, "我們繼續。"
   "什麼事呀?" 我並不認識他。
   "李老師叫妳放學後到訓導處去見他," 那位初中生轉告我。
   "好,謝謝。" 我才發現他是賽跑隊隊員;
   "還有," 他似乎忘了些什麼, "老師叫妳不要告訴任何人。"
   "嗯," 我心中起了疑竇──為什麼不能告訴任何人?

  放學鈴聲響起,我捨卻了吃午餐的時間,匆匆趕到訓導處。
   "老師,找我有事嗎?" 我還未及喘口氣。
   "我是想和妳談談有關崇緯的事," 李老師示意我坐下, "妳等一下還有課吧?"
   "是化學實驗," 我看了看錶, "還有半個小時。"
   "那我們現在就談一談吧!" 李老師坐直了身子。
   "嗯," 我覺得氣氛似過於嚴肅。
   "啊……," 李老師沈吟了一會兒,才開口對我說: "前天我送崇緯到醫院去,醫生已經證實他腦中的那一顆腫瘤已轉化為惡性腫瘤。"
  我呆了一陣;
   "是腦癌。崇緯的母親怎麼勸他也不肯接受治療,所以……,只好請妳幫忙,去勸一勸他;" 李老師竟向我提出這樣的一個要求。
   "我……行嗎?" 我的聲音有些哽咽。
   "希望行得通,我們都覺得他比較聽妳的話。" 李老師很慎重地低下頭, "拜託妳。"
   "老師," 那一種腦袋一片空蕩的感覺又來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崇緯接受治療,那他會好起來嗎?"
   "如果不接受治療,那他必死無疑;接受治療或許會有一線生機。" 李老師的話加重了我的負擔。
   "我會盡力的。" 我只能這樣告訴老師。
   "好,妳回去上課吧!" 老師如釋重負地把寄望都放在我身上。
  我徐徐走出訓導處,回到實驗室去。
   "阡阡,妳跑到哪兒去了?" 月梅一見我便迎上來, "一放學就不見蹤影。"
   "我四處走走。" 我走回座位,心情異常沈重。
   "妳怎麼了?" 月梅關心地問道: "有事嗎?"
   "明天化學測驗了吧?" 我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別告訴我妳在害怕明天的化學測驗,妳的化學這麼好。"
   想不到無心插柳柳成陰,月梅誤會了我的意思。
   "嗯。" 我任她誤會,不再多說。

  附錄(七):95年度樂善中學南聒學聯賽代表:
      男:           女:
100m    風崇緯 劉文慶 蘇冰蝶 丘瑋玉
200m    劉文慶 張文枸 蘇冰蝶 丘瑋玉
400m    郭志斌 張文枸 單阡阡 黃盈盈
800m    劉武慶 陳泰仁 黃盈盈 林麗琪
1.5km    劉武慶 陳泰仁 黃盈盈 林麗琪
3km     郭志斌 陳泰仁 黃盈盈 林麗琪
5km     郭志斌 劉武慶 單阡阡 林麗琪
10km    郭志斌 劉武慶 單阡阡 林麗琪
15km    郭志斌 劉武慶 單阡阡 黃盈盈
110m跨欄  風崇緯 陸啟礽 蘇冰蝶 張保玲
200m跨欄  風崇緯 陸啟礽 蘇冰蝶 張保玲
400m跨欄  郭志斌 劉武慶 單阡阡 黃盈盈
4x100m   陸啟礽 風崇緯 蘇冰蝶 丘瑋玉
劉文慶 張文枸 張保玲 熊淑樺
4x200m 陸啟礽 風崇緯 蘇冰蝶 丘瑋玉
劉文慶 張文枸 張保玲 熊淑樺
4x400m 郭志斌 劉武慶 單阡阡 黃盈盈
張文枸 陳泰仁 林麗琪 丘瑋玉
跳高 霍人杰 王振興 張芝穎
跳遠 陸啟礽 陳泰炳 單阡阡 吳月梅
三級跳 陸啟礽 陳泰炳 吳月梅 張芝穎
標槍 霍人杰 張文枸 吳月梅
鉛球 陳俊暉 林雍泉 楊昭萍
鐵餅 陳俊暉 林雍泉 楊昭萍
大隊接力 李正倫師 劉文慶 丘瑋玉 張保玲 張文枸 蘇冰蝶 陸啟礽 風崇緯

一輩子陪我走~56

   "我很累,要回家休息。"
  我和她們走到起跑點,作最後的準備工作。
   "明天呢?" 俊賢窮追不捨。
   "也沒空," 我站在起跑點上量測距離。
   "妳什麼時候有空?我最近都閒著。" 他當真死纏爛打。
   "對不起,我最近都很忙,要準備比賽,沒時間。" 我已在起跑架上預備開始。
   "那等比賽過後吧?比賽後該有空了吧?"
   "你沒看到我在練習嗎?" 我再也沈不住氣,對他下逐客令。
   "看到啊,只是練習而已嘛!" 他的回答令我更加生氣。
  我站起身,惱怒地等他自動離去才起跑。

   "你煩不煩呀?" 麗琪看不過眼;
   "這表示我有誠意。" 他大言不慚。
  我們三人正氣惱該如何趕走他。
   "阡阡," 啟礽在遠處見我有難,特地和泰炳一起來替我們解圍, "我幫妳們鳴槍。"
   "不必了,你替我們趕走那些不必要的閒雜人就夠了!" 盈盈也懶得和他講風度。
   "喂,你在這裡幹什麼?" 泰炳出其不意地推了俊賢一把, "走開!不要打擾我們練習!"
   "我又不是來找你的!" 俊賢掃開泰炳的手;
   "我看到你就覺得噁心!" 泰炳的舉動令我們震驚, "再不走就對你不客氣!"
   "你想怎麼樣?想打人啊?" 俊賢是個心高氣傲的人。
   "是,你留下來試試看!"
  火藥味濃厚起來,泰炳已在磨拳擦掌。
   "泰炳!" 身為組長的啟礽遏止住泰炳, "你不要亂來!"
   "你還是走吧!我們正在練習,不希望被打擾。" 看在同班同學的面上,啟礽好意相勸。
   "好,我走!" 俊賢找到梯階好讓自己下檯, "阡阡,有空記得找我。"
   "你最好離阡阡遠一點,別再搔擾她!" 泰炳的火氣竟如此之大;
   "你給我記住。" 俊賢回過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一定記住!" 泰炳毫不退讓;
   "陳泰炳!" 啟礽嚴厲地斥道: "我希望以後你做任何事都要先考慮田徑隊的聲譽!"
   "算了," 我發覺自己是導火線, "謝謝你,泰炳。"
   "不客氣,我最看不順眼他這種人了!" 泰炳有點洋洋得意。
   "我也最看不順眼你這種人了!" 啟礽潑了他一身冷水, "還不快去練習?"
  泰炳忍著氣跑回沙池。
   "啟礽,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懂事?為田徑隊著想了?和黃老師吵架時又不見得你會這麼想!" 我笑著問啟礽。
   "這小子,氣焰太囂張了!" 啟礽臉上仍有怒氣。
   "我覺得他很像你嘛!" 盈盈說出了我要說的話。
   "我?像嗎?" 啟礽不肯承認, "我和他才不一樣!"
   "好了,我們要練習了!"
  我們已經拖延了太多的時間。
   "要不要幫妳們喊開始?" 啟礽問。
   "不用了," 我搖頭, "我們不比速度。"
   "那我回去了,妳們慢慢練。" 啟礽輕跑回去。
   "好,準備──" 我重新回到起跑架。
   "阡阡," 麗琪也蹲下就位, "一位好的運動員應有正常的私生活。"
   "總有一天妳會明白的," 我不想再費力去解釋。
   "準備,跑!"
  我們三人在跑道上奔馳。
  麗琪確是一塊很好的長跑材料,只要稍加訓練,她會超越所有的人,包括我,成為國內一級的馬拉松健兒。

   "集合!" 人杰在草場中大叫;
  我們一窩蜂涌到草場中心,井然有序地排成七行。
   "下個星期六我們重新甄選校際代表參加今年的南區學聯賽,請大家加緊練習,到時準時集合,不要遲到。" 李老師對比賽總是抱著必勝的心理。
   "沒事了,你們可以回家。" 人杰向我們宣佈。
   "真要命!" 月梅無力地坐在草地上, "明天華文測驗。"
   "考的課文我們都沒上到;" 俊暉也在埋怨。
   "是我們自己說不要補課的嘛!" 我說出事實;
   "大不了不及格。" 啟礽說得最瀟洒。
   "怎麼辦?" 月梅明知問了也是枉然。
   "崇緯你說呢?" 俊暉推了推崇緯。
   "早點回家讀書。" 崇緯拿了書包當真準備回家。
   "還是崇緯實際," 啟礽也提了書包, "回家打拼吧!"
   "對," 我拉著啟礽的手站起身, "我也要回家了。"
   "好吧,回家讀書。" 俊暉苦著臉;
  我們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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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3月18日 星期六

  黃老師抱著大疊華文試卷走進教室。
   "這次你們都考得不錯,除了少部份的同學還需要多多加油之外。" 她轉向我們, "單阡阡。"
  我暗嘆自己的倒霉,又要被她拿來作話柄。
   "妳這次考得很好," 她出乎意料地讚我, "不過功課必須與人品齊名。"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坐下吧!" 我傻傻地坐下。
  黃老師把考卷一一分給我們,再討論答案。
  ……

   "阡阡,妳真行!" 月梅在更衣室內大嘆不如, "得到全班最高分。"
   "華文罷了," 我整理書包, "別忘了我們是理科班,應是理科好才算實至名歸。"
   "妳的化學也很好嘛!" 她羨慕地嘆了口氣;
   "妳的物理不算數啊?"
  月梅總是只看見別人的好,而忘了自己所有的實力。
   "走吧!" 我推著她走出更衣室, "千萬別遲到了。"
   "別緊張,妳一定會被選中的。" 月梅對我比對自己更有信心。
   "話別說得太早。" 我說著和她離開了更衣室。

   "好,先比跨欄。" 李老師首次遂個項目選拔,好讓我們有機會目睹其他項目, "一百一十米男子跨欄。崇緯、文慶、文煌、文枸第一組,啟礽、國強、文豹、泰炳第二組。"
  兩組比賽結束,中選的選手只有兩位。
  其他的項目也接踵一一舉辦;
   "崇緯、啟礽、文慶、文枸、文豹跑最後一次," 李老師在主持兩百米男子短跑選拔決賽。
   "準備──" 人杰喊道。
   "老師," 啟礽舉手要求暫停, "我覺得崇緯的臉色很差。"
   "是嗎?" 李老師走向崇緯, "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 崇緯的臉色的確蒼白。
   "不要勉強自己," 人杰勸他休息, "不舒服就休息吧!"
   "我可以繼續," 崇緯就是天生一副牛脾氣;
   "頭痛?" 李老師問崇緯, "有沒有吃藥?"
   "吃了。" 崇緯點頭。
   "那應該沒什麼問題,我們繼續吧!" 李老師十分相信那種「特效藥」。
   "準備──"
  俊暉鳴槍。
  他們六人往前衝刺。
   "崇緯行不行的?" 月梅也替崇緯擔憂。
   "希望沒有問題。" 我只能這麼想。
  崇緯領先,啟礽在後;
  我依稀看見他正抿緊雙唇地掙扎。
   "啊!" 月梅尖叫一聲, "崇緯!"
  只見崇緯跌倒在跑道上,緊閉雙眼。
  為了最後的勝利,沒有人停下步子。
  我的眼神從崇緯身上轉到了區居第一位的啟礽。

一輩子陪我走~55

  l995年3月6日 星期一

   "田徑校隊的隊員今天下午留下來補課;"
  才剛回校上課就被黃老師「捉」去上補習課,我們都叫苦連天。
   "老師,改天吧?" 俊暉不情願地說道: "我們的體力都還沒恢復呢!"
   "上課要很多體力嗎?" 她生氣地豎起了眉, "如果叫你們去玩你們就一定有體力了?"
   "俊暉,算了。" 啟礽學乖不再頂嘴了, "再怎麼說也是沒用的。"
   "就這麼說定了。" 黃老師像打勝戰一樣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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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還沒來?" 俊暉不停地看錶, "已經過了十五分鐘了!"
   "唉,慢慢等吧!" 啟礽還在吃東西, "她才不會這麼早來呢!"
   "真過份!" 我生氣地蓋上華文課本, "明明知道我們今天下午有集合還故意要我們補課!"
   "我們沒得集合,她可就高興了!" 月梅也板起了臉。
  黃老師足足遲了二十分鐘才到教室來;
  雖然對我們有偏見,但她仍算是個盡責任的老師。她認真地給我們上課,我們卻都心不在焉地擔心著集合的情況。
   "陸啟礽,你怎麼老是東張西望,不專心上課?" 她忍不住先拿啟礽來開刀。
   "老師,有蒼蠅啊!" 啟礽胡亂編了個謊話, "飛來飛去地煩死人了!"
  我們強忍住笑;
   "風崇緯,你念這一段來聽聽," 黃老師不理會啟礽的無理取鬧。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為楚懷王……" 崇緯有氣無力地念道。
   "你沒有吃飯嗎?" 黃老師罵道: "有氣無力的!"
   "老師,早就跟妳說過我們還沒恢復體力嘛!" 俊暉在一旁插嘴, "妳自己又不聽。"
   "你這是什麼態度?" 黃老師走向俊暉, "站起來!"
  俊暉懶洋洋地站起身,斜眼望著矮了他一個頭有餘的黃老師。
   "我要你道歉!"
  俊暉並不認錯,氣氛頓時變僵。
   "博聞強志,明於亂治,嫻於辭令。入則……" 崇緯突然又念起書來。
   "我沒叫你繼續," 黃老師又轉向崇緯, "你念什麼念?"
  崇緯握緊了拳,指間發出「咯咯」的聲音。
   "幹什麼?想恐嚇師長嗎?"
   "手痛啊!老師。" 啟礽又多口;
   "我沒叫你答," 她兇巴巴地拍了桌子一下, "全部罰站!"
  我們都站了起來。
   "好舒服!" 啟礽伸了個懶腰,作了幾個熱身,根本無視黃老師的存在。
   "好,你們就站著上課。" 她生氣地坐回椅子上。
   "沒機會了!" 俊暉得意地望著門口。
   "老師," 人杰和泰炳站在門口, "我們想要求讓他們早放。"
   "憑什麼?" 黃老師瞪大了眼。
   "就憑全國中學聯賽," 想不到泰炳比我們更目無尊長, "今天得獎同學要拍集體照,校長還在體育館等著他們呢!"
   "哼!" 黃老師瞧了瞧泰炳的學號, "高一生就這麼囂張,高三還得了?"
   "彼此彼此。" 泰炳不以為意, "我還等著高三被您教呢!"
   "老師,那我們能不能走呀?" 俊暉站得不耐煩了;
   "人杰,你就去告訴校長說黃老師教課時不喜歡別人打擾就好了," 啟礽挖苦她道:"我們大不了不去!"
   "走吧、走吧!" 黃老師丟下華文課本, "我不會再幫你們補課的。"
   "求之不得。" 俊暉冷冷地應道。
   "謝謝老師。" 人杰禮貌地行了個禮, "高一生不懂事,請不要生氣。"
   "老師才不會這麼小氣呢!" 啟礽話中有刺地望了她一眼。
   "我好怕呀!" 泰炳這小子真是不要命了;
   "走吧!" 人杰拍著他的頭。
  我們收拾了書包便跟著人杰與泰炳走向體育館。

   "真爽," 俊暉似乎很滿足, "氣死她!"
   "她這種人怎麼配當老師?" 泰炳附和。
   "你今年才高一,還是少惹她為妙。" 啟礽告誡他。
   "我才不怕," 他一副不在乎的神情, "大不了記過!"
   "說得倒輕鬆," 人杰責備他的不懂事, "早說過不讓你一道跟來的。"
   "你們別罵他了," 月梅替泰炳說話, "泰仁也是好意嘛!"
   "是泰炳呀!" 啟礽糾正她;
   "你倒還蠻分得清楚的嘛!" 泰炳讚道。
   "當然啦,你這副牛脾氣我老遠就感覺到了!" 啟礽推了他一把。
   "要不是因為要替阡阡出一口氣,我才不想來呢!" 泰炳認真地說道。
  大家的目光都投在我身上。
   "不關我的事," 我抗議, "又不是我叫他來的。"
   "我就知道他別有目的," 人杰埋怨, "怎麼罵他還是要跟來。"
   "讓你一個人來?我看他們現在還在受苦呢!" 泰炳極力爭理。
   "是呀,你今天怎麼突然這麼有禮貌啊?" 俊暉也覺得奇怪。
   "我素來如此嘛!" 人杰笑道;
   "別臭美了," 我一口揭穿他, "否則開學那天怎會在訓導處碰見你呀?"
   "那是誤會嘛!" 人杰撥了撥頭髮。
   "不要開玩笑了,快講啦!" 月梅催促他。
   "心情好嘛,"人杰的理由根本不成理由,"如果心情不好我才懶得跟她瞎扯。"
   "想不到你竟是性情中人,佩服佩服。" 俊暉模仿武俠小說中的對白;
   "至情至性啊!" 啟礽也笑著向他拱手。
   "那是楊過嘛!" 月梅說道;
   "楊過?" 我笑道: "一等十八年,痴情得很哪!"
   "是嗎?" 泰炳搭著他的肩。
   "胡說八道。" 每次人杰說謊時總會用上這一句。
   "那崇緯是楊過囉?" 月梅把目標轉向崇緯。
   "痴情漢。" 啟礽笑著搖頭。
   "我不是。" 崇緯搖頭否認。
   "那你是什麼?" 我問他;
   "段譽啊?" 俊暉裝著腔調, "王姑娘,王姑娘……"
  我們大笑;
   "崇緯才不會那樣呢!" 我替他辯白。
   "替他說話啦?" 人杰取笑我, "那妳說他像誰?"
   "嗯……," 我想了片刻, "郭靖。"
   "哦,緯哥哥,緯哥哥!" 啟礽忙叫道。
   "阡兒,阡兒!" 俊暉也學道。
  ……
  我們一直有說有笑到體育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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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5年3月8日 星期三

   "阡阡這次表現得這麼好,有機會成為國手哦!" 盈盈一直在讚我。
   "別再抬舉我了," 我蹲下身去繫好鞋帶, "總有一天你們都會成為國手,只要付出努力。"
   "我一定要成為國手;" 麗琪的話令我欣慰,樂善中學長跑隊後繼有人。
   "要成為國手就拿出成績來," 我表面上並不露絲毫讚許, "在一旁空口說白話是沒用的。"
   "我會證明給妳看的。" 麗琪的確很有自信。
   "成不成為國手都無所謂嘛!" 盈盈就有著不同的看法, "能在運動場上馳騁已是一種幸運了!"
   "做人也不能胸無大志啊!" 我領著她們作熱身。
   "誰胸無大志?" 志斌走過來監督我們的練習;
   "盈盈囉!" 我笑道。
   "誰說她胸無大志?她的野心比誰都大," 志斌搖頭, "她要的是文慶的人。"
   "是嗎?" 我問盈盈。
  她紅著臉不答。
   "好好練習啊!" 志斌拍了拍我的肩, "不久後要重選校際代表了,一定要加油,否則會被淘汰的。"
   "遵命。" 我俏皮地行了個禮。
   "妳們繼續跑吧!" 志斌回到男子組去監督了;
   "我們今天到跑道上去跑,看看誰的耐力比較好。" 我領著盈盈和麗琪下到跑道上去。
   "阡阡!"
  我被人中途打擾,謝俊賢在跑道旁向我招手;
   "在練習啊?" 他不識趣地跑向我們。
   "嗯," 我耐著性子應了一聲;
   "等一下有沒有空?我請妳看電影," 真令人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