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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6月14日 星期日

一輩子陪我走~34



   "妳也是崇緯的好朋友吧?" 她轉換話題。
   "我叫阡阡,是崇緯的同班同學,也是田徑隊隊員。"
   "妳就是阡阡呀!" 崇緯是母親對我上下打量。 "崇緯這個孩子,從小就令人擔心,平日成天關在房裡,連話也不多講幾句,他又從不和同學來往,家裡的電話他也從不用。那天我見他竟然會打電話給同學,便偷偷想聽他打給誰,沒想到竟會是打給女同學;" 崇緯的母親會心地笑了, "崇緯有像你們這樣的朋友,我也放心了。我還擔心他連一個朋友都沒有呢!"
   "不會的,伯母。我和啟礽都很喜歡崇緯這個朋友。" 我認真地對崇緯的母親許諾, "我們會很認真地和他做朋友的。"

   "那真是太好了。"
  崇緯的母親是個很慈祥、又美麗的婦人;我知道她從前也是個短跑運動員──對她更多了幾分敬意。
   "伯母,我先走了。" 我見天色不早,便告辭, "我明天再來探望崇緯。"
   "妳有心了!" 她笑著,輕握著我的手。
   "伯母再見。"
  我走出崇緯家,懷著憂喜滲半的心情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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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4年11月2日 星期三

  崇緯缺課了,背後空蕩蕩的座位令我坐立難安。
  於是我請了事假,逃過下午的練習和化學實驗,到他家去探病。
  才到門口,就被崇緯的母親嚇壞了;
   "阡阡!妳來得正好;快幫我勸勸崇緯!" 崇緯的母親滿臉淚痕, "快勸他去動手術吧!"
   "伯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被她嚇得六神無主。
   "今天醫藥報告出來了,醫生說崇緯的腦長了一顆瘤,我要他去開刀,他偏不聽我的!"
  崇緯的母親牽著我的手進屋裡去。
   "崇緯,你開門呀!" 她拍著崇緯的房門, "阡阡來看你了。"
   "崇緯," 我叫道︰ "明天有物理測驗,我帶筆記來借你抄的。"
   "崇緯," 崇緯的母親又哭了, "你不要這個樣子好不好?你開開門呀!"
   "崇緯," 我又叫, "你就開門吧,別讓你母親傷心了!"
  崇緯緩緩打開了房門,他的母親開心得直叫我和他在房裡慢慢聊。
  我知道她希望我能勸服崇緯。
   "真煩!" 崇緯低吟道,順手關上了房門。
   "這也是為你好呀!" 我認為崇緯太不瞭解他母親的心意了;
  崇緯沒有講話,只坐在床上望著我出神。
  我朝崇緯的房間看了一遭,發現牆上貼了許多世界體壇的新聞,有新的、有舊的,其中最舊的一張就是短跑飛人劉俊仁車禍身亡的新聞,那是一九七七年二月九日的事。
   "一九七七年二月九日?" 我低語, "那不是啟礽的生日嗎?"
   "崇緯,你的房裡都是剪報嘛?" 我開口問道。
  才發覺崇緯的目光不曾離開我。
   "怎麼?" 我朝自己身上察看, "有什麼不對嗎?"
   "妳是想替我媽勸我吧?" 崇緯的眼光似要看穿我,著實怕人。
   "我知道自己勸不了你的," 我輕咬下唇, "可是因為每個人都叫我勸你,所以我只有一試囉!"
   "阡阡," 崇緯的眼光變得溫和, "你們不要逼我。"
   "不會的。" 心軟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們都不會逼你的。"
   "我不想浪費這一筆無謂的手術費,妳明不明白?" 崇緯撥了撥頭髮。
  我搖頭。
   "醫生說我腦中的這顆瘤屬良性瘤,除了偶爾會影響視覺和頭痛外,就別無害處了。我不想浪費錢,這太無謂了!" 崇緯告訴我真實的情形。
   "妳家裡有的是錢,不會明白窮人的苦日子的。" 崇緯搖了搖頭。
   "雖然我家比較富裕,但我父母對我的金錢管制是很嚴格的,我一樣不能亂花錢的。" 我向他解釋。
   "但妳沒過過苦日子吧?我媽這麼辛苦地把我養大,省吃儉用地讓我唸書,我不希望她因為我而東奔西跑四處奔波,我會心痛,妳懂嗎?"
   "我……" 我支吾以對。
   "怎麼勸我也沒用,我是不會動手術的。" 崇緯十分堅決地說。
   "我相信你," 我竟不自禁地支持起他來, "我尊重你的決定。"
   "阡阡;" 崇緯的眼中流露出感激。
   "你收集了好多剪報啊!" 我轉換了個較輕鬆的話題, "整個房間都貼滿了!"
   "這是我唯一的愛好," 崇緯從書桌底下搬出一大箱剪報, "全都在這裡。"
   "哇,你可比我更痴呢!" 我抽出其中一份剪報來翻閱, "啟礽老說我們是運動痴。"
   "是嗎?" 崇緯笑了。
   "你明天會上學吧?" 我問他。
   "會。" 他點頭。
   "明天有物理測驗," 我從背包裡掏出物理筆記, "我帶了筆記借你抄。"
   "謝謝。" 崇緯接過筆記。
   "你快抄吧," 我催促他, "不懂的地方我可以講解給你聽。"
   "好," 崇緯把剪報收好,在書桌前坐了下來。
  他打開抽屜,拿出筆記本就抄。
  我坐在他的床上,不住地讚︰ "這裡收拾得好整齊啊,你媽媽真有本事!"
   "我媽從未進過我的房間,這全是我自己收拾的。"
   "是嗎?" 我無法相信一個男生會這麼地乾淨整齊, "啟礽的房間經常都像垃圾堆。"
  我彎下腰去探了探崇緯的床底,結果發現了一個袋子。
  我拉出了袋子,伸手往裡頭探去。
   "你看,被我抓到了!原來你把垃圾都丟到床底下去了!"
  我把袋子裡的東西往外倒,掉出來的卻是一條毛巾和一瓶藥酒。
   "別動!" 崇緯說得太遲了;
  我們都呆了半晌。
   "太亂了!" 崇緯把掉在地上的藥酒和毛巾拾起來放回袋子。
   "這毛巾……," 我遲疑道︰ "是我的吧?"
   "嗯。"
  頓時兩人都不知所措。
  腦海中又浮現起南區學聯賽那天的種種。
   "那天真謝謝妳。" 崇緯尷尬地低下頭。
   "不用。" 我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兩人沈默起來。
   "崇緯," 我終於想到了話題, "學聯賽那天你拉傷肌肉就是因為視線模糊?"
  崇緯默認。
   "我們該是從那天起才成為朋友的吧?" 我說。
   "嗯。" 崇緯又點頭。
   "崇緯," 我突然有了一股衝動, "我喜歡你。"
  崇緯錯愕地望我。
   "我很喜歡你。" 我低頭。
   "阡阡," 崇緯別過頭去, "不要對我講這些,我不要妳的憐憫。"
   "我……" 我試圖解釋。
   "最討厭別人利用同情心來騙我," 他的聲音在顫抖, "為什麼妳也和他們一樣?"
  我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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