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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6月24日 星期三
變身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麻醉(三)──信念
槍聲響起,赫爾姆應聲倒地,子彈從左後方貫穿胸部而出,血汨汨地流了一地。
顧不得地上那倒在血泊中的男人,班尼馬上為奕一解開和赫爾姆拷在一起的手,扶起搭檔走向警車,並馬上差遣年輕警員即刻向總部報告要求支援及救護車。
「你沒事吧?」班尼用手捂住奕一流著血的後腦勾,鐵青著臉問道:「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警隊編號是什麼,還有住在哪裡。」
「我沒事,」剛歷經一場「劫難」,奕一有些失血的徵狀,靠在警車後座上乖乖地向班尼報上了姓名和個人資料。
見奕一看來沒有大礙,班尼鬆了一口氣,趕緊替奕一止了血,便去幫同事收拾殘局。
然而,麻煩事還在後頭。赫爾姆的家人目睹事件的經過,失措得驚聲尖叫,跑到他身邊放聲狂哭。而鄰居聞聲也紛紛跑出來探望。想當然爾,兩次朝赫爾姆開槍的班尼,成了眾矢之的。圍觀的民眾既忿忿又不安地對他怒目而視,有人朝警車丟東西洩忿。後來當中有人沈不住氣開始破口大罵,污言穢語的當兒,有者甚至蠢蠢欲動。還好就在場面快控制不住時,增援很合時宜地到了。
警力一到,人群便很識趣地散開。赫爾姆最先被送上救護車,然後班尼走向坐在車內休息的奕一。
「手槍給我,」班尼向奕一伸出手,「你剛剛和疑似病例親密接觸,我得把你送進隔離區。」
奕一楞了一下,會意地掏出手槍交給班尼。
「對不起。」班尼接下手槍,「如果不是我一時大意,事情也不會演變成這樣。」
奕一苦笑著搖頭。
(爛好人!)望著毫不埋怨他的奕一,班尼心中覺得十分感動。
「如果你打算換拍檔的話,可以隨時提出申請。」
奕一又是搖頭。「今晚的約會我去不成了,麻煩你代我打個電話通知她,好嗎?」
「嗯。」
班尼點頭,他打定主意,這輩子,這個朋友他是交定了。
* * * * *
「酒……酒……」
一直躺在沙發上酣睡的班尼不知何時醒了,第一件事便是要找他那「最好的朋友」。
桌上只剩空酒瓶,他不滿地用力推倒了瓶子,拉著奕一的衣服向他要酒。
正沈溺在回憶之中的奕一勸不動他,只得替他再叫了一瓶。
「酒……酒……」班尼躺在沙發上,抱著侍者送來未開封的新酒,如珍似寶地又親又吻。
「你喝醉了。」奕一伸手要拿他懷中的酒,卻被他推了一把。
「奕一……,我……什麼都沒有,只有酒……。」他看起來在笑,語氣卻比哭還教人難受,「只有酒而已。」
奕一鼻子一酸,不禁紅了眼眶。
一年前如果不是因為救他而開槍,班尼就無需面對社會輿論的壓力。媒體天天在抄作這一起事件,每一天,都有無數媒體跟在身後,除了別人的唾罵,他還得看上司的臉色做人。警方雖然由始至終對外皆撐他到底,但對內他又受盡多少壓力?
「對不起。」他只能在暗地裡向他道歉而已。
事件後被隔離的第二天,班尼便來探望奕一了。雖然他以一副無所謂的語氣告訴奕一自己被停職的事,但奕一知道他是難過的。他曾經告訴過奕一,自己當年放棄當跨欄國家代表轉投警隊的理由,就是為了要讓世界變得更好:「只當個運動員不能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吧?我要以實際的力量,成為推動這個世界走向美好的一份子。」那時,他的眼神是滿滿的期待。如今,他已失望透徹了嗎?那所謂的美好,真的存在嗎?
「來,」班尼花了不少時間打開酒瓶之後,便殷勤地為奕一倒酒來。「我們喝一杯。」說是倒酒,但大部分的酒都倒到地毯上去了。
「我們剛才已經喝了很多了。」奕一拉開他仍繼續為滿了的酒杯倒酒的手。「而且這杯酒已經滿了。」
「再喝一杯。」班尼誇張地用手朝他比劃著。「一杯就好。」
「就一杯。」奕一奪過他手上的酒瓶,「我來幫你倒。」
酒還沒倒好,耳中便傳來班尼的打呼聲,奕一轉頭看他:又睡著了嗎?
剛開的新酒還滿滿地只倒了兩杯,奕一輕嘆口氣,只得自斟自酌起來。
白天的班尼總是很堅強,既不需要他為那起事件道歉,也不許他為救了自己而道謝。
(他是個很好的人,至少,對我而言,是個值得交的朋友。)
即使把送他進隔離病房,他也不曾埋怨過他一句。因為他知道班尼的做法是對的,班尼就是自己一直很想效法的對象。
(如果換作是我,我做得到嗎?)
腦中突然想起她曾經問他的話:「如果我患了流感,你會是第一個來把我捉走的嗎?」
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卻沒有把握自己能做得到。要是沒有了她,他的生活會比死更難過。
今天早上負責送疑似病患入隔離區時,其中一名病患的小女兒拉著他的衣角不放,一直哀求他放過她的父親。
「醫生、醫生,請你不要捉我爸爸好嗎?我爸爸他是好人。」小女孩不斷地對他重複這幾句話。
他正想向小女孩解釋時,旁邊的家人卻先一步把女孩拉回了身邊:「他不是醫生,他是警察。警察不會救人,他們只會把人送進地獄而已。」
女孩聽了家人的話後十分害怕地躲在大人身後,遠遠望她的神情充滿了恐懼與怨恨,那眼神讓他難以忘懷。
(這是個什麼世界啊?我也只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而已。)
他望向身旁的班尼,正是這一份堅定的信念把他們兩人牢牢連結在一起的吧?
但是沒有人能夠瞭解呢……
(她呢?她會瞭解我嗎?)
他一杯接著一杯在喝,想得越多不自覺亦喝得越多,等到發現自己喝多的時候,人已經半醉了。
班尼再次醒來,這一次人已清醒不少。
「咦?你還在呀?我以為你已經棄我而去了!」看見坐在身邊的奕一,他神色高興地笑道。
「去你的!什麼棄你而去?少來這一套。」奕一伸手撞他。
班尼揮了揮酒所剩無幾的瓶子,伸手又叫了一瓶。
奕一阻止不及,只能干瞪眼。「你還喝?過量了吧?」
「怕什麼?我又不開車。」
見他一副耍賴的模樣,奕一知道是怎麼樣也勸不了他的。
酒過三巡,奕一走出警察俱樂部時,已過凌晨2點。
他探過錶,帶著醉意走在街上,朝和家相反的方向步去。
路上冷冷清清的,不但沒有人影,連動物也難見一隻。
(這個世界上能死的都死了大半了吧?剩下的只不過是在苟延殘喘而已。)
酒精讓他的腦袋無法克制地老想一些消極的念頭。
「如果沒有你,我連苟延殘喘也活不下去了。」他對著天空自言自語,又自顧自地笑起來:「真好笑,你真是懦弱無能的傢伙……還以為自己很能幹,只是懦夫一個!懦夫!」
(當警察有什麼用?還不是被萬人唾罵的角色!有個屁用!)
他坐在街道邊自嘲自諷了一番,才滿意地起身繼續他的路程。
這條熟悉的道路他和她攜手走過無數遍,兩人散步的時候總是靜靜的,雖然她不說話,卻會無時不刻給他最溫暖的笑意。
在這附近有一間24小時便利店,他們偶爾會一起到那裡去購物。還有一個幾乎要被人遺忘的小公園,裡頭有一座不再啟動的小型噴泉。她總說噴泉上的小鳥雕像很逼真……。
等到自己發覺時,他已呆站在她家外頭的街道上。從這裡可以看到她房間的陽台,裡頭漆黑一片,想必她已經睡著了吧?
他搖搖頭,笑自己做的傻事。(該是時候回家休息了,明天還有工作要做。)
涼風吹過,他感到一陣寒意。即使再也沒有四季,冬天的冷冽像深深刻印在他的心中,他必須堅持下去,等待春天到來的那一天。
離開她家,他走向附近的小公園,只要穿過那座公園,他家就在另一端。
快到公園入口時,眼前突然閃過3條黑影。他揉了揉雙眼,心想大概是自己喝得太多以至出現了幻想,隨即而來的巨響卻猛然令他酒醒了大半。
那類似槍嗚的聲音接連響了好幾聲,他拔腿便朝槍聲處追去。
在小公園中央處的噴泉上,他看到3個黑影在追逐。其中2人名顯然在圍剿另一人,被追趕的那人動作遲緩,像是中了槍傷。不一會兒,追逐戰便結束了。其中一人踩在那受傷者的身上,毫不憐惜地朝他又開了兩槍。
在這種情況下,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袖手旁觀的。只是難以置信的是,在這個疫病肆虐的情況底下,竟然還會有人在此殺戮?
他緩緩向3人移動著,眼前的情勢對他而言大大不利,他必須等待適當時機,才能一舉制服兩名惡匪。
「砰」的一聲,持槍的男子又無情地在受傷者身上開了一槍。他再在忍耐不下去,拔槍便朝他們兩人指去:「不許動!我是警察!」
聽到警察二字,3條人影皆顯得愕然。
奕一舉著槍向他們靠近,昏暗的路燈把燈下的4條人影照得如鬼魅般嚇人。
站在持槍者身邊的助手看見奕一,首先嚇了一大跳,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奕一看見他的反應,在心中盤算著應該要由他先下手。
沒想到看清楚他的模樣之後,比他更為震驚的倒是奕一自己。那一身灰衣的不正是自己常去的那間便利店的店員嗎?持槍的是一名素未蒙面的黑衣人,而那個被他踩在腳下的,是一個似人非人、長著一對獠牙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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