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未必天晴
老陳擡頭望眼窗外,天空突兀地閃過一道刺眼的光,隨之而來的是“轟隆隆”幾聲巨響。瞥見西瓦已經動手將盆栽搬進屋裏,老陳也連忙去幫忙他。
這些都是寶藍種的曇花,對西瓦而言,如今見到曇花就像見到寶藍似的,如果曇花開花的話或許就是他們重逢的日子。
這些都是西瓦說的,他所說的也是他所希望的。
其實大家都很期望曇花開花,可另一方面又很害怕見到曇花開花,害怕它帶來的不是希翼而是失望。
奇跡似的,這五年來曇花連花苞都沒有出現過。
這到底是好事抑或壞事?
說到萊恩,很多人都想象不到他原來是個精神病醫生。
這晚,老陳來上班不久,差不多接近十二點時,萊恩出現在咖啡館。
可能是萊恩與老陳的年齡差距最小抑或其它什麽原因,他們的交情意外地最好,萊恩光顧的次數增加也跟老陳有很大的關係。
‘今天要什麽?’老陳熱情地問。
‘你最拿手的南洋咖啡,少糖。’萊恩微笑著點好咖啡后問:‘西瓦呢?’
老陳指著花園裏的身影說:‘今天比較安靜,所以他去整理園裏的盆栽。’
‘噢。’萊恩若有所思地瞧著西瓦背影。
‘要不要來點什麽點心?’
‘不用了,我今晚是來告訴你們一件事的。’
‘。。。難道是關於那個人的?’老陳臉色變了變問:‘可是西瓦他。。。’
‘他必須知道。’萊恩無奈地說。
老陳先去準備萊恩的咖啡,然後才告知西瓦。
西瓦一聼立即沉下臉,冷著聲音說:‘我不想聼。’
‘可是萊恩說你有必要知道。’
好不容易老陳才勸動西瓦離開花園。
大家都坐好后,萊恩便開始娓娓道來。
‘彤欣,下個星期便可以出院,預計是在星期一或星期二吧。’
‘她。。。已經痊愈了?’ 老陳問。
‘嗯。’萊恩點頭說:‘其實,她的病一開始只是屬於輕微妄想症,如果得到治療的話是不會惡化到這種地步的。’萊恩說著看一眼沉著臉的西瓦后繼續說:‘這些年來她在療養院裏已經得到適當的治療。而且。。。。。。這裡有一份彤欣這些年來斷斷續續寫下的日記。’
萊恩從公事包裏拿出一本不太厚的日記本放在西瓦面前。
‘這是她要我交給你的。’萊恩頓了頓后說:‘她說她應該不會再在你的面前出現了,可是有些話她想傳達給你,所以希望你能將這本日記讀完。’
西瓦盯著日記本的眼神就像盯著一只有毒的蠍子似的厭惡。
老陳與萊恩見到西瓦這樣子也只能默不作聲。
好一陣子三人都陷入沉重的氣氛,直到西瓦突然站起身說:‘如果沒有什麽事,我想囘吧台去。’
也不等兩人應聲,西瓦徑自走向吧台開始煮水,研磨咖啡豆,尋找CD來播放。
留下老陳與萊恩面面相覷。
‘唉,他還是這個樣子。’老陳無可奈何地說。
‘沒關係。現在這樣子算是比較好的,至少開心與否他都會表露出來,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這是好現象。’萊恩樂觀地安慰老陳。
‘希望如此。’老陳苦笑著說。
‘我想我該走了。’萊恩邊收拾東西邊說。
‘怎麽這麽快?不多坐一會兒?’
‘不了,我還要去看望我的女兒。’萊恩難得露出一臉欣喜地說。
‘你女兒?’老陳孤疑地瞧著萊恩。這麽多年來,他聼過萊恩提過幾次他的女兒,那口氣就像他的女兒已經不在人世似的。。。怎麽現在。。。?
萊恩聼了老陳的疑惑后苦笑著解釋:‘她最近才蘇醒過來。’
老陳又糊塗了。
‘幾年前她遇到一場車禍,過後一直維持植物人的狀況,連醫生都說她蘇醒的機率非常渺茫。’萊恩微笑著說:‘我們一家本來都不抱有任何希望了,沒料到上個星期突然醒來了。’
‘真的?!’老陳一臉驚喜地祝賀萊恩說:‘真是恭喜你了!’
‘呵呵,謝謝!’萊恩欣然接受老陳的祝福說:‘人生就是這樣難以預料呀。’
‘對呀,只要不放棄,處處有奇跡。’老陳也有感而發地說。
萊恩轉頭望向西瓦感慨地說:‘希望奇跡也會發生在他身上。’
差不多又是五點。
此時已經沒有客人再上門了。
西瓦望眼這閒他守了將近五年的咖啡館,心裏難以言喻的悲慟。
已經過了這麽久,可是爲什麽他縂覺得事情才剛發生不多久?
看著眼前的一切,無論哪裏都有寶藍的身影仿佛她隨時隨地會忽然冒出來嚇他一跳似的。
[‘ 你泡咖啡的手法非常純熟自然,在吧台裏的身影與四周很自然地融合在一起,仿佛你一直就在這個地方似的。’
‘ 哪天我不在,你要不要接手這咖啡館?’
‘到了那一天,你也許會覺得我的提議不錯。’]
西瓦回想起某天寶藍對他說的話。難道說,那時她已經知道自己會離開嗎?
他還記得那天咖啡館裏播放的歌,是Clémence的 Losin' You 而他給寶藍泡的是 Grappa Cappucino。
對於寶藍的一切他依然記得一清二楚,甚至是她說過的每一句話他都不曾忘記。
他們相愛的日子很短,短到每一次回味都嫌不夠,可是卻足夠他回憶一生。
西瓦讓老陳先回去,自己則留下泡咖啡,下意識泡了杯 Grappa Cappucino,耳裏聽著Clémence的 Losin' You 。看著眼前的一切,西瓦衝動得很想放生大哭一場,可是眼睛干干的,他竟然連一滴眼淚都擠不出。
西瓦悲哀地想。原來,哭是這麽的困難。
原來,思念是如此的折磨人;原來,折磨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停地思念一個人;原來,最折磨人的,是不願放手的自己。
五年來,他不曾爲了寶藍的事流過一滴眼淚,除了出事的那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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