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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6月14日 星期日
變身 第九章
第九章 私欲
隔著便利店的玻璃,他站在店門口凝視了她好一陣子。確定她沒有察覺到他的存生之後,才懷著安心卻又難過的心情回到休息室。
那樣也好。他壓抑著忍不住要難過的情緒告訴自己:只要維持現狀就好。
司縵坐在櫃台,眼珠子一直繞著她轉。
有兩個星期沒有見她了吧?穿著一身運動裝,把全身包裏在長袖衣褲裡的她看來變得好蒼白、人也消瘦了。以前一直讓他覺得舒服的那一種不慌不忙的安逸感在她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時間他也說不上來的另一種吸引力。
進到店裡後,她卸除了之前在外頭看到的那一種緊張感,但仍可明顯感受到她的渾身不自在。
她漫無目的地在店裡頭走了兩圈,然後在食品冷藏區前面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盯著擺在面前的冷凍漢堡許久,才伸手拿了兩個。接著走到動物專用食品區,拿了不少各種各類的狗食罐頭。
每每發現有人在望她,她那一種緊繃的神情就會回到臉上,直到自己遠離別人的視線,才鬆一口氣。
司縵饒富趣味地觀察著她,聽著她的心跳在緊張時忽快而急,陷入沈思時忽慢而恬靜,其實也是不錯的消遣。
在看過日用品區之後,她低著頭走向櫃台。
「就這些嗎?」平日看慣了她恬靜悠然,如今面對她那一副慌張的模樣,司縵就忍不住想要逗她。
「嗯。」她低頭低應道,並把身分證遞給司縵。
「小姐,你要抬起頭我才能核對身分證哦!」他是故意的。
她抬起頭,對上司縵的眼睛,大概持續了2秒,便又急急低下了頭。
司縵這才發現,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即使之前和她見過至少50次以上的面,他驚訝自己為何從來不曾察覺。和她對望的那一刻,他竟不可思議地覺得自己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這不太可能啊……,他自喁。
她站在櫃台前等了好一陣,才等到司縵回神替她連結到國家銀行,「請在這裡打模。」
10根指頭在機器上等待認證的當兒,司縵又偷偷朝她望去。
沒錯,兩個星期前一直在她身上令人感到舒服的安逸感消失了,現在的這種感覺是──深深的吸引力,讓人不斷地想要靠近……。
這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到底在哪裡見過?
「認證通過。」機器發出聲響打擾了司縵的思緒。
裝好罐頭的購物袋才交回給她,她便已踏步匆匆離去。
「喂,小姐!」司縵回過神,發現櫃台落了她的手套。「妳的手套忘了拿!」
已經走到自動門口的她聽了司縵的話,便轉身走回櫃台,伸手去接他遞來的手套。「謝謝。」
把手套交到她手上時,司縵很意外地碰到了她的手。
可怕的念頭閃入腦海,他不禁感到震驚萬分。
目送她離去的背影,他開始曉得她無時無刻緊張不已的原因。
事情的肇因有無數種可能,會是魔宴嗎?卡瑪利拉?還是早以為不問世情的那一些?
陷在疑團裡的司縵,顯得魂不守舍,連好幾次客人走到他的面前要付賬,他也沒有察覺。
就在他快抓破頭的時候,店長從休息室走了出來,身上穿著他的黑色風衣,看來又要出門。
難道是他?司縵鐵青著臉。不可能?他不會做這種事情的。不會的。
「我出去一下。」
看著他走到面前的臉,司縵突然無法忍受地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你……,是不是對她做了些什麼?」
面對司縵突如其來的質問,他低聲反問:「你覺得我會做些什麼?」
「我……」司縵為之語塞,腦袋裡想的事他一句也說不出口。
「放心,她會沒事的。」
「沒事?別告訴我通通讓我給猜中了!」司縵氣得不住咬牙,「難道你和那種一己私欲的人一樣嗎?」
他的臉色一沈,使力拉開司縵的手,理了理衣領,「我說過她會沒事的。」
司縵十分不忿地低聲咒罵了一句粗口,生氣地走進休息室,留下空無一人的店面。
氣消後走出休息室時,他已經離開。司縵在櫃台看到他留下的字紙,讓他如果覺得累的話就關店休業。
「這傢伙……,」他看著字條,伸手把它揉成一團,「真搞不懂他在想些什麼……。」
確實,他確實搞不懂店長在想些什麼。
和他在一起那麼多年,他總是一言不發的。開心、難過、滿足、失落,通通留在心裡,自己一個人承受。
要不是萊姆,我才不會和這傢伙當上朋友呢?
想著想著,司縵又莫名地生氣了。
根本不當我們是朋友的傢伙……。
但如果他不當我們是朋友,18年前就不會為了要救萊姆而差點犧牲掉自己的左手。
這個左撇子要是沒有了左手,不要說飛了,連寫個字條也做不到了吧?
想到這裡,他把揉成一團的字條攤開,原本有些潦草但不失特色的字跡變得扭曲,像爬在紙上的蚯蚓。
凌晨三點零五分,看來今天又是一個寂寞無人的夜。雖然不怕寂寞,也不怕虛渡光陰,但司縵就是很討厭一個人坐在櫃台等候。等待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上門、也不曉得到底存不存在的客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這種想法他向店長提過無數次,但那傢伙聽過總是一笑置之。哼,根本就不當一回事。
尤其是獨處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回憶往事,這一點是他最最討厭的了!特別是經歷過太多事情,只要一回溯往事,自己就好像快被那些記憶片段淹沒一樣,教他喘不過氣來。能夠不回憶的往事的時候,他都盡量不去想。
老是回憶小心被你自己的愧疚給噎死!每次看到店長一個人坐在休息室的長椅上發呆,他就忍不住要用這種比較能夠起警惕作用的話語提醒他。雖然不曉得那傢伙到底在想些什麼,但總覺得不會是什麼快樂的事情。
像我們這樣子的,沒有權力去回憶。
對呀,誰都有權力回憶,除了我們。
司縵輕嘆了一聲,阻止自己繼續朝回憶這個方向去想。
就想想現在的好了!
現在……
他又想起了那個女孩。想起她冰涼的手的觸感。然後又想起了那個什麼都不說的可惡傢伙。
早就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的了!他這才暗罵自己愚蠢。
18年前萊姆在這附近出了事後,他倆幾乎是落荒而逃到歐洲去的。那傢伙5年前突然提出要回到這個東盟的小國時,他就隱約覺得不對勁,卻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反正疫病無處不在,富貧不分,到哪裡不都一樣嗎?
這5年來那傢伙一直在附近奔走,後來更提議要在這裡經營生意,原來是早有預謀。
想到這點,司縵便不禁氣得牙痒痒。
那他究竟在秘謀些什麼呢?不貪求名利、不戀棧永生、不願意涉入世事,那傢伙究竟要幹些什麼?
「放心,她會沒事的。」
想起他那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司縵突然覺得不屑:
「哼,你以為你在救她嗎?你這樣只是讓她和你一樣墜入永無止境的痛苦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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