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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8月30日 星期日

變身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血劫

  從無止境的休眠中醒來,她緩緩睜開眼睛。
  一片白。
  眼睛覺得乾澀。她閉上眼睛,又再睜開。
  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天花板,還有發出微弱橘色光芒的圓形燈管。
  這裡是客廳。
  (怎麼會躺在這裡?)
  她移動身軀,酸軟的疼痛從骨頭深處傳來。
  骨頭像要散開來一樣,發生了什麼事嗎?
  耳中傳來拖沓的腳步聲,有人在走廊上走動,然後是開門的聲音。大概是哪個鄰居回來了。
  政府的宣傳車很巧合地經過:陳舊的擴音器播出的是有點破破的聲音,那些許的嘶嘶沙沙讓她覺得不舒服。
  還有腳踏車的聲音。是哪個膽大的成人或孩子騎著腳踏車在街上來回,還不時發出叮叮的鈴聲,警告著不存在的路人讓路?
  這些聲音太煩擾,讓她覺得無法靜下心來。
  她輕按鼓脹的太陽穴,指頭接觸到皮膚,傳來濕答答又黏稠的觸感。

  她搓搓手指,把手移到眼前。殷紅的顏色刺痛了眼睛。
  一剎間,她清醒了大半,猛然坐起身,方才感覺到自己渾身傳來濃濃的血腥味。
  是血!!
  心臟因為驚嚇而鼓譟得像要爆炸,她檢視自己全身,雖然疼痛卻看不出傷口。衣服上沾染的可能是別人的血液。
  她試圖思索發生了什麼事,腦袋便毫不客氣地愈發疼痛,痛得她發出一聲呻吟,無力地癱軟在地毯上。
  (發生了什麼事?)她問自己。
  眼睛望向純白的天花板,什麼也想不起來。
  記憶一片空白。
  她伸手去摸地毯,同樣濕黏的感覺。這次不是夢,是真實。
  (記不起來了嗎?)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在血腥的包圍下冷靜。
  躺了好一會兒,身體的疼痛似乎好了些。記憶也在開始浮現。

  一開始,是她想到外頭走走。後來,便遇到了那個便利店男孩。便利店男孩對她說了一些難以理解的話後,還陪著昏倒的她在家門外等到天黑。她邀請男孩到家裡頭坐了一會兒,他便告辭回家去了。
  之後,她便一個人呆坐在房裡的藤椅上,思考著男孩救她時說的話。
  為什麼要離陽光遠一點?這和要不要命有什麼關係?
  (難道我再也沒辦法見陽光了嗎?為什麼?)
  (他知道些什麼,而我卻不知道?)
  一旦思考起關於真相的問題,便沒完沒了。她不知道自己坐在那裡胡思亂想了多久,等到意識身體出現異常狀況時,已經來不及了。
  首先是視覺的異常。原本開在走廊的小燈變得刺眼,她急迫地走上去關了燈,又發現敞開的窗子外頭傳來的街燈也讓她極不舒服,於是便拉上了簾子,讓自己完全處於黑暗之中,才稍緩思緒困頓的噁心感。
  隔絕了光源,即使處於絕對的黑暗之中,她仍舊沒有辦法靜下心來。不安的感覺似乎在黑暗之中漫延開來,無處不在。她發現自己能夠在不需要光源的情況下清楚地看到房裡頭各種物品的位置,一切是如此清晰,除了真相。
  看護犬牛奶坐在身旁看她,黑暗中眼睛散發著青色的光芒。她沒由來地感到害怕,但願她什麼都看不清楚。她伸手去摸狗兒,試圖安定自己的心。卻沒有絲毫幫助。
  心臟在鼓譟,她能夠聽到自己的又快又用力的心跳。間中伴隨各式各樣的雜音,風吹動窗簾、燈管冷卻發出來的細細的嗡嗡聲、牛奶伸出舌頭的呼吸聲,大大小小的聲響都如雷湧進她的腦袋,讓她覺得自己快聾了。
  右手背在發熱,大概是下午被曬傷的傷口在發炎,但她沒有理會,只瑟縮在藤椅上,無助地希望讓她不安的因素會離她而去。
  她沒有如願。接下來找她的是前所未有的饑餓感。胃部像黑洞一樣向她發出訊息,急迫需要養分。這令她感到困惑──不能進食的身體,要如何獲得滿足?
  這幾個星期來她沒有吃過一口食物,甚至喝過一滴水。難道身體在冬眠之後甦醒了嗎?
  才想到漢堡、飯盒、蔬菜,噁心感便襲上心頭。
  她跌跌撞撞地衝到浴室,俯在馬桶上空嘔了一陣子。
  緊隨在側的牛奶站在浴室門口嗚咽,不知如何是好。
  (一定有些什麼……,有些什麼……)她不由自主地在想,連思緒也顯得斷斷續續,無法連貫。
  她到底需要什麼?
  好餓,好餓。
  一定要找些什麼下肚,否則她會死掉。
  她發出呻吟,從浴室的地上像野獸一樣爬起身,無法自制地望向門口的看護犬。
  狗兒在她眼中開始像清水一樣變得透明,她可以看到它的骨架、五臟六腑的位置,還有每一根流動著的血管和經脈。
  然後,有什麼觸動了她。
  狗兒看她盯著自己,不安地退了兩步,朝她吠叫。
  透過皮毛傳來濃濃的血液的味道,正強烈地呼喚著她。是的,她需要血。再不補充血液她知道自己就活不下去!
  她幾乎是本能性地向牛奶衝去。狗兒轉身急奔,而她跟在後頭追趕,像找到獵物的野獸,意識也跟著模糊……

  「牛奶!」她驚恐地坐起身,顧不得身體的痛,往房間衝去。
  房裡看不到狗兒的蹤影,地上只留下斑斑的血跡。
  她從頭冷到腳,捂著嘴巴難以相信自己真的傷害了一直陪伴在身邊的同伴。
  她轉身跑向浴室。浴室裡頭乾乾淨淨的,沒有打鬥過的痕跡,更沒有看護犬的蹤影。
  她又跑到廚房仔細找了一遍。廚房留下了血跡,還有一些指紋,仍然找不到牛奶。
  她來到房子裡頭唯一空著的房間。這是最後的希望了。她轉動門把,這間向來鎖著的房間門應聲而開。在舊物品堆背後,她看到牛奶渾身浴血地坐在那裡。
  她想呼喚狗兒,卻發不出聲音。向前走了兩步,渾身顫抖的狗兒因為聽見腳步而轉頭望她,並嗚咽了兩聲。原本米白色的皮毛變成了一片深紅。
  她想哭,卻流不出淚水,強行抑制住跟著狗兒發抖的雙腿,緩緩走向它。
  狗兒沒有移動,只是嗚咽著看她。
  像走了一個世紀,她才來到狗兒面前,全身癱軟地坐在它身旁,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
  「對不起!」她查探著狗兒,找不到傷口,才如釋重負地緊緊抱住它:「對不起!我嚇壞你了吧?」
  牛奶被她抱在懷裡,靜靜地沒有反抗,卻仍舊在發抖。
  「對不起!你沒事就好了!」
  懷著滿心的愧疚,她對自己發誓,再也不要做出傷害同伴的事情。

  *    *    *    *    *

  忙了一整天。
  她先是把牛奶帶到浴室去,仔細地幫它洗了澡後,把它安頓到自己的床上,然後便開始收拾殘局。
  除了浴室之外,基本上整間房子血跡斑斑。房間的地板、走廊的牆上、廚房的地板和料理台、那間空著的房間和客廳,最教人心驚的是客廳地上染紅了的地毯。她用強力消毒劑把地板和牆擦過幾遍,直到只剩淡淡的血腥味方才罷休。
  即使腦袋一片混沌,她大概可以理得出些頭緒了。
  廚房的料理台和走廊的牆上,留有幾個明顯的掌印。她把手印在那上面比照,比她的手掌大出許多,這不屬於她。事情發生的時候,有第三者在場。
  是誰在危緊的時候救了牛奶一命,卻於事後消失在房子裡頭?
  偶爾血腥的片段會湧上腦海。她依稀看見高瘦的身影用力抱住她,阻止她追捕牛奶的瘋狂舉動,還有她喪失理智狂抓著對方嘶咬的畫面。
  (那會是誰?)
  她搖搖頭,看不見對方的樣子。即使當時看見,現在也記不起來。
  對方應該受了不輕的傷吧?從房子裡的血跡來看,他是一直處於挨打的局面嗎?比她高出一個頭的身形,卻傷成這個樣子,她對他做了何其過份的事?
  她對他萬分感激。要不是他,恐怕牛奶早已經遭到了她的毒手。可是人呢?
  地板和牆都擦拭乾淨後,她必須處理那張不成樣子的地毯。把小桌子移開,她把地毯捲起,整張搬到浴室裡,用水強力沖刷。
  地毯染紅的水在白色的瓷磚上流動,順著出水孔消失無蹤。她望著血水,沒敢去思考關於自己的問題。
  她知道自己似乎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道路。從今以後,不能再像以往那般恬靜過生活。
  事實上她應該要驚慌失措才對。過去回不去了,也看不見未來,她連自己是什麼都不知道。但她沒有時間想這一些,當下最重要的是幸好牛奶沒事,而她必須好好安慰這隻被她嚇壞了的看護犬。
  洗刷了兩個小時,地毯上剩下淡淡的痕跡,她看了覺得十分礙眼。或許是心理作用,鼻子仍可聞到濃濃的血的氣味。她有點負氣地把半濕的地毯拖到空房間,鎖上房門,眼不見為靜。
  然後泡了一個小時的澡,直到皮膚發白,確定全身聞不到一絲腥味之後,她才甘心走出浴缸,換上衣服離開浴室。
  牛奶一直乖乖坐在她的床上,一動也不動。她看著眼神遊移的它,嘆了口氣,緊緊把它擁在懷中:「你在生我的氣嗎?」
  「對不起,我向你道歉。」她親親狗兒,「你願意原諒我嗎?」
  「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我寧可傷害我自己,也不會再傷害你分毫。」
  狗兒用鼻子磨蹭她的臉頰,搖著尾巴舔了舔她表示友善。
  「你原諒我嗎?」她捧住狗兒的臉,望著它深褐色的瞳孔。
  牛奶嗚咽一聲,再舔了舔她,當作回答。
  「謝謝你,牛奶。」她抱著狗兒,感激不已地親了又親,「謝謝。」
  那天晚上,牛奶陪著她一起睡。不抱著狗兒,她的心便不踏實。即使已經習慣不在晚上入眠,但折騰了一整天後她還是淺淺地睡了幾個小時,並做了幾個夢。
  夢中那個救了牛奶的身影,背著光出現在她眼前,伸手來牽她。她卻怎麼都看不見他的長相。她伸手去摸他的臉頰,竟發現他渾身是血。她覺得難過,想向他道歉,卻說不出話來。他仿佛懂她的心事,捊過她的頭髮,把她的右手放在他心臟的位置。手開始發熱,傳進他的心,隨著血液流遍全身……他的傷口開始癒合,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然後他湊近她的臉,開始吻她……

一輩子陪我走~50

  95年3月3日 星期五

   "好多了吧?" 啟礽和崇緯來看我了;
   "睡了一覺,好多了。" 我精神奕奕地笑道。
   "還能不能跑?" 崇緯竟向我提出這麼一個要求。
   "不知道;" 我拍了拍雙腿。
   "妳還是再休息吧!" 啟礽朝崇緯打了個眼色, "別再跑了!"
   "你們要去跑步啊?" 我望著他們。
   "嗯,妳休息吧!"
  崇緯和啟礽轉身離去。
   "喂," 我叫住他們, "你們傍晚還跑不跑?"

   "跑!" 啟礽露出了笑臉;
   "那我傍晚再跑;"
  我看到崇緯臉上的喜悅;
   "好,我們先走了。"
  啟礽和崇緯去晨運了。
  我又躺下繼續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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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行不行的?" 啟礽用懷疑的眼神望著我。
   "行," 我踢了踢腿, "不是嗎?"
   "我們要跑到臨海公園," 崇緯也懷疑了, "不行要開口告訴我們。"
   "你們太小看我了吧?" 我不服氣地輕打了他們兩個, "走吧!"
  我們跑到臨海公園,兜了幾個圈,才回到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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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3月4日 星期六

  今天是學聯賽的最後一天,比賽的項目多是短程賽跑,有一百米、一百一十米跨欄、兩百米、兩百米跨欄、四百米、四百米跨欄、八百米,和一百米、兩百米、四百米接力賽。
  這應是大伙兒最緊張的一天吧!每個人都各忙各的,誰也沒有時間和心情去多講一句。
  學聯賽圓滿結束,南區奪得全場總冠軍,李老師開心得抱著獎杯不放。我們南區六校舉辦了一場慶功宴,在中區著名的一間酒樓裡痛快地玩鬧著;或許是喜悅沖淡了仇視,素來不太和睦的六校代表都鬧成一團,好不熱鬧。
   "耶!今天真過癮,有酒有肉。" 俊暉摸著肚子大大叫好。
   "那你就吃嘛!" 啟礽挾了一塊肉到俊暉的碟子上;
   "我才不會客氣呢!" 俊暉挑起雞肉,張口大嚼;
   "噫──,拜託你吃得好看一點嘛!" 月梅是個愛乾淨的人。
   "妳不要看就行了," 人杰笑著指了指雍清, "看雍清吧!"
   "啟礽怎麼老瞪著阡阡看呀?" 志斌推了推身邊的啟礽;
   "哪兒有啊?" 啟礽一口否認, "我在看崇緯。"
   "你同性戀嗎?" 文慶有意讓啟礽下不了台, "喜歡崇緯啊?"
   "是的,你妒忌嗎?" 啟礽陰笑著;
   "我才不希罕。" 文慶捉弄不成反被捉弄;
   "人家有盈盈,才不要別人呢!" 武慶笑得很開心。
   "你們不要笑他們了,你看盈盈都不好意思了!" 人杰替文慶打圓場。
   "饒了你。"
  啟礽和文慶以茶代酒,乾了一大杯。
   "你還沒過呢!" 志斌奪過啟礽的杯子, "不說實話不讓你喝。"
   "喂,太強人所難了吧?" 啟礽皺起了眉;
   "明明是在看阡阡,又死都不承認。" 俊暉的口中塞滿了肉。
   "你吃你的吧!說什麼話?" 啟礽又挾了一塊肉給俊暉。
   "啟礽,不要避開話題," 志斌把啟礽的杯子晃了晃, "快從實招來,為什麼一直在看阡阡?"
   "志斌,別玩了!" 我害怕啟礽翻臉。
   "不行,一定要講。" 志斌的缺點就是最喜歡為難別人。
   "我真的是在看崇緯嘛!" 啟礽抓著頭。
   "你看著崇緯幹嘛?" 人杰笑問。
   "他英俊、瀟洒、帥氣、又酷,真能迷死不少人。" 啟礽笑瞇瞇地望著崇緯。
  崇緯被啟礽這麼一讚,竟紅了耳根;
   "崇緯已經有心上人了,你沒有機會了!" 志斌把杯子還給了啟礽;
   "是呀,他有阡阡了嘛!" 文慶又開口了。
   "誰說的?" 啟礽把杯子倒滿, "崇緯還沒選擇呢!"
  我們都被他的話逗笑了。
   "崇緯,我不介意和別人一起分享你的。" 啟礽作了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 "你可千萬別辜負我呀!"
  崇緯尷尬地低下了頭;
  我們笑彎了腰。
   "喂,你們靜一靜," 人杰俯下頭向我們大家招手, "我發現一件事。"
   "什麼呀?" 我們都好奇地湊上前。
   "後頭那張桌子的女生一直在盯著崇緯看。" 人杰神秘十足。
   "是嗎?" 月梅悄悄地往後面看去, "那個不是學聯賽代表嗎?"
   "哦," 文慶伸長了脖子明目張膽地看著, "是呀,她是短跑代表。"
   "冰蝶認得她吧?" 芝穎問冰蝶。
   "嗯,是北區代表。" 冰蝶稀奇地開口了。
   "北區?" 我不自覺地拉住崇緯的手;
  崇緯的臉色剎間變得慘白。
   "崇緯,你認識她吧?" 啟礽察覺崇緯的怪異。
  我記得崇緯說過:他初中時住在北區。
   "她和朋友在一起嘛!" 俊暉也望向她。
  頓時,我們整張桌子的人靜了下來,大部份的人都在看那個直盯著崇緯看的女生;
   "她對我們笑了!" 人杰驚奇地好像發現新大陸。
   "北區的女生這麼開放的?" 志斌也道。
  我鼓起勇氣,轉頭向她望去;
  我們的目光交接──,她謙卑地笑了。

  附錄(六):全國中學聯賽 南區樂善中學賽績
  男:                女:
  100m銀牌    劉文慶       100m金牌    蘇冰蝶
  800m銀牌    劉武慶       800m銀牌    黃盈盈
  5000m銀牌    郭志斌       5000m金牌    單阡阡
  10km銀牌    郭志斌       10km金牌    單阡阡
  15km金牌    郭志斌       15km金牌    單阡阡
  30km金牌    郭志斌       30km金牌    單阡阡
  110m跨欄金牌  風崇緯       110m跨欄銅牌  蘇冰蝶
  200m跨欄銅牌  陸啟礽       400m跨欄銀牌  單阡阡
  400m跨欄金牌  郭志斌       4x100m銅牌   蘇冰蝶
  4x100m金牌   風崇緯 劉文慶   4x200m銅牌   蘇冰蝶
          陸啟礽       4x400m銀牌   單阡阡
  4x200m銀牌   風崇緯 陸啟礽   跳高銅牌    張芝穎
  4x400m金牌   郭志斌       跳遠銅牌    單阡阡
  跳高銀牌    霍人杰       三級跳銅牌   吳月梅
  跳遠銀牌    陸啟礽       標槍銅牌    吳月梅
  跳遠銅牌    風崇緯       鉛球銅牌    楊昭萍
  三級跳金牌   陸啟礽
  標槍金牌    霍人杰
  鐵餅銅牌    陳俊暉
  鉛球銀牌    陳俊暉

一輩子陪我走~49

  95年3月2日 星期四

  今天所舉辦的比賽主要是長跑部份:三萬米、一萬五千米、一萬米、五千米、三千米和一千五百米。
  我一大清早就起身繞著選手村跑了三圈,作了熱身,讓自己保持運動狀態。
   "阡阡,太誇張了吧?" 回到宿舍去換衣服時月梅才剛睡醒;
   "我一定要拿金牌。" 我到浴室去換了衣服。
   "那也不需要勉強自己嘛!" 芝穎她們都很關心我。
   "我沒逼自己啊!盈盈,準備好了沒有?" 我提了運動袋,查探著裡頭的東西。
   "好了。" 盈盈把頭髮繫上,和我一起出了門口。
   "阡阡;" 啟礽、崇緯、俊暉、人杰和文慶在外頭等我們, "妳們一定要加油哦!"

   "我們會的。" 我輕笑。
   "阡阡真有信心," 人杰問盈盈, "妳呢?"
   "我會盡力的。" 盈盈也笑道。
   "到時叫文慶喊大聲一點,盈盈就會跑快一點囉!" 俊暉逗她。
   "快走吧!" 人杰看過時間, "去集合了!"
   "志斌呢?" 我發覺少了志斌。
   "一早就去報到了,武慶陪著他去的。" 啟礽的心情很好。
  我們一群人快步抵達體育館,我和盈盈馬上奔向報到處。

   "四號?太不吉利了!" 啟礽望著我身上的編號。
   "胡說八道,我才不信邪!" 我覺得他太迷信了;
   "對呀,你別亂講話了!" 俊暉也說。
   "我去準備了。" 我不再像昨天那樣無助與恐慌。
   "加油!" 崇緯拍了拍我的手。
   "嗯。"
  我回到集合處,渾身充斥著動力,就像隨時會爆發一樣。

  比賽進行得很順利,信心給了我很大的原動力;
  我一次又一次地奪標,一次又一次地聽見如雷的掌聲。
  平日無法達到的水平,我亦奇蹟般地達到了:像三萬米長跑;
  比賽在體力透支下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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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阡阡,妳創奇蹟了!" 人杰望著漸散去的人群, "裁判們都對妳另眼相看呢!"
   "金牌皇后,妳今天到底得了幾面金牌?" 文慶明知故問。
   "我幫她算:三萬米、一萬五千米、一萬米、五千米四項嘛!" 武慶伸出了四個指頭。
   "妳今天參加多少項?" 文慶又問。
   "四項。" 我喘著氣。
   "我真服了妳," 俊暉拍拍我的肩, "不愧是名師出高徒。"
  崇緯只在一旁傻笑。
   "你怎麼不說話?" 啟礽推了推他, "開心過度了?"
   "嗯。" 他用力點著頭。
   "志斌也不錯啊!" 武慶望著志斌, "二金二銀。"
   "比我預期的還少呢!" 志斌依然一臉的高興。
   "盈盈得了銀牌吧?" 啟礽問盈盈。
   "嗯。" 盈盈一直坐在文慶身邊。
   "本來應該是銅牌的,不過後來我哥愈喊愈響,盈盈聽見就跑出了個銀牌。" 武慶誇大其詞。
   "我才沒有呢!" 文慶否認道: "盈盈是靠自己跑出銀牌的。"
   "你當然說沒有啦,可是我們都聽到了!" 俊暉硬是要捉弄他們倆。
   "盈盈加油,加油!跑快一點!" 啟礽學著文慶的模樣高喊起來。
   "盈盈加油!再快一點,跑贏了我就娶妳!" 人杰把文慶的話歪曲了;
  大家笑得前仰後翻。
  盈盈被捉弄得滿臉通紅。
   "你再說,我掐死你!" 文慶氣極追著人杰猛打;
  我們都笑痛了肚子。
   "好啦,別鬧了,去吃飯吧!我餓了。" 俊暉總是這麼破壞氣氛。
   "對,別鬧了,我請客!" 志斌拍了拍口袋, "慶祝長跑組大勝!"
   "好,馬上走!" 俊暉馬上精神大振;
  大家三蹦兩跳地齊離開。
   "走。" 啟礽和崇緯一人一邊,把我拉了起來。
   "給你!" 我把運動袋拋向啟礽;
  啟礽接過運動袋,向我扮了個鬼臉。
   "明天可要好好休息了!" 我現在才覺得疲累。
   "要不要先回宿舍去洗個澡?" 啟礽問我。
   "不必了," 我搖頭, "別讓他們掃興。"
   "妳有帶外套吧?" 啟礽打開了我的運動袋。
   "別亂動!" 我搶過運動袋,掏出了外套。
   "這麼神秘。" 啟礽好奇地直往運動袋裡探。
   "別人的東西是不可以亂動的。" 我關上運動袋,又遞還給他。
   "不看就不看," 啟礽推了我一把, "小氣鬼!"
  我沒想到自己竟不堪一擊地腿上一酸,險些跌倒。
   "小心!" 還好崇緯的反應很快,及時抓住了我。
   "妳怎麼了?" 啟礽看著我, "這麼容易跌倒。"
   "體力透支了," 崇緯牽著我的手, "現在很容易跌倒。"
   "是嗎?" 啟礽也小心起來了, "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這絲毫不影響我的心情。
   "妳越來越大量了哦!" 啟礽笑著望我。
   "謝謝你的稱讚。" 話沒說完,我又險些跌倒。
   "講話時也要看路嘛!" 啟礽拉住我的另一隻手, "走好啦!"
  我就像個老太婆一樣,被啟礽和崇緯拉著走在路上;
  一路上啟礽和崇緯都小心翼翼地要我注意別再跌倒,我頓時覺得好開心、好開心;我、啟礽和崇緯三個人相互存在的關心與真情變成一道清泉,流入我們三個人的心靈深處,從啟礽的身上,透過手心流到我的身上,再這樣地流到崇緯身上──不停地輪轉、不停地滲遍全身。我們三個人開始有了心靈相通的奇特感覺。

一輩子陪我走~48

   "總算沒白跑一趟。"
  啟礽示意我坐上梯階。
   "你們找我有事嗎?" 我選擇坐在他們之間。
   "妳呢?妳找我們有事嗎?" 啟礽不答反問。
   "我想看一看你們," 我直接告訴他們, "讓我有多一點的信心。"

   "我們也是來看妳的。" 崇緯也直接告訴我。
   "明天就比賽三跳了,我真怕自己不行。" 啟礽第一次講出這種沒信心的話。
   "啟礽,你行的,我對你有信心。" 不知怎地就讚起啟礽來。
   "崇緯應該沒問題吧?" 我轉問崇緯。
   "不管有沒有信心,我都會拚了命的。" 崇緯的語氣很淡定,卻震懾了我和啟礽。
   "拜託你不要講得這樣恐怖好不好?" 啟礽怨道: "太嚴重了吧?"
   "我說過,運動是我的生命;所以為運動而拚命,沒什麼不對。"
  崇緯的眼神很嚇人。
   "真是個運動痴。" 啟礽無奈地搖頭。
   "人杰說得對──拚命三郎。" 我又想起那一場南區學聯賽。
   "阡阡,妳明天一定要好好幹哦!" 啟礽拍著我的肩膀。
   "我會的,可是我怕自己不行。"
   "放心,我們對妳很有信心。" 崇緯很認真地看我。
   "我會努力的。" 我咬著下唇。
   "我們都會支持妳。" 崇緯的話確實令我感動。
   "別忘了妳是藍隊的金牌皇后,一定可以的!" 啟礽也支持我。
   "我一定會好好幹的,像崇緯所說的:拚了命去奪取金牌。" 我開始釋懷。
   "有骨氣!" 啟礽伸出右手, "來,加油!"
   "加油!" 我把手疊在啟礽的手上。
   "嗯。" 崇緯的手在最上面。
   "看誰得到最多金牌。" 啟礽下了戰書。
   "好!"
  我們開心地笑了。
   "不早了,你們快回去睡吧!記得養足了精神明天得金牌哦!" 我站起身,推著他們倆。
   "好,妳也去睡吧!"
  啟礽和崇緯走下了梯階。
   "晚安。" 我向他們揮手。
   "晚安。"
  他們倆奔回宿舍;
  我一直站在房門口,直到再見不到他們的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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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3月1日 星期三

  全國中學聯賽的第一天,開幕典禮熱鬧極了。我站在南區代表的中央,顯得那麼地渺小;
  今天比的是三鐵和三跳。
  俊暉和昭萍在三鐵組,我、崇緯、啟礽和芝穎在三跳組;月梅和人杰最辛苦,在兩組之間趕來又趕去。

   "要到妳了吧?" 啟礽見我呆坐在選手席,便跑過來和我聊天。
   "嗯。" 我的手心在冒汗。
   "不要緊張,妳行的!" 啟礽搭著我的肩。
   "我真的很緊張;" 我抓住他的手。
   "妳的手這麼冷," 啟礽用力地搓著我的掌, "記住妳昨晚說過的話,知道嗎?"
   "嗯。" 我還是很緊張。
   "喂,妳再這樣我就要找崇緯來罵妳了!" 啟礽指著遠方的崇緯。
   "你別欺負我了!" 我站著做了幾個熱身。
   "好,不欺負妳,要加油哦!" 啟礽轉身向崇緯跑去;
   "加油!阡阡,妳一定要鎮定,不可以怯場的。" 我一直在自語。
   "三十二號,單阡阡;" 負責老師念道: "請準備。"
  我吸了一口氣,往報到處跑去。

  累了一天,三鐵和三跳的比賽終於在今天傍晚結束;
  以我自己的衡量標準而言,樂善中學已取得相當不俗的成績。

   "真棒!啟礽和人杰得了金牌!" 月梅是最開心的一個。
   "妳不也拿了兩面銅牌嗎?" 啟礽不以為意, "有什麼大不了的?"
   "小心讓別人聽見了會說我們樂善中學驕傲的。" 人杰扮了個李老師的表情,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今天的收穫可真不少," 俊暉十分滿意地笑道: "兩面金牌、三面銀牌、七面銅牌。"
   "明天還有好戲看吶!" 志斌興奮得手舞足蹈, "看看我怎麼奪取金牌吧!"
   "不只你,還有阡阡和盈盈。" 文慶祝道: "祝你們好運。"
   "謝謝," 志斌的氣焰似乎有些囂張, "我們是常勝軍。"
   "驕兵必敗。" 啟礽不識趣地潑冷水。
   "我們會證明給你們看的," 志斌信心十足的模樣,給我們打了一支強心針。
   "阡阡,明天妳參加三萬米,行不行的?" 俊暉眼中的我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孩。
   "行,我有信心。" 經過今天的比賽,我已不再那麼怯場。
   "可是妳從來沒跑過這麼長的距離呀,上次的一萬五千米妳已經捱得很辛苦了!" 人杰也在替我擔心。
   "拚了命也會跑完的。" 我笑道。
   "這麼敢死?誰教妳的?" 文慶訝異地問我。
   "崇緯嘛!" 啟礽替我應道: "拚命三郎呀!"
   "對,拚命三郎教出來的徒弟一定有好看頭!" 俊暉對崇緯頗具信心。
   "青出於藍,而更勝於藍。" 崇緯語出驚人。
   "好,我們就等著明天看一看青怎麼勝於藍啊?" 人杰的幽默令大家忘了疲累。

  晚上,我很早就睡了;
  為了使自己在比賽中保有最佳的狀態,我一定要養足精神。
  明天,我要竭盡所能,爭取最好的成績。

一輩子陪我走~47

   "對呀,三個人一起去。" 我真希望這個夢想能實現。
   "三個人一起去餓死、渴死啊?" 啟礽打碎了我的夢, "太不實際了吧?"
   "你說什麼嘛?" 我沒好氣地說道: "一點想像力也沒有。"
   "你們就是看太多這種無聊的小說,才會老想著那些古理古怪的東西,一點也不科學,哪兒像理科生呀?" 啟礽對著我和崇緯猛訓。
   "你一點文學氣息也沒有,我才不跟你談。" 我別過頭去。

   "人各有志。" 崇緯聳肩苦笑。
   "算了,繼續跑吧!" 啟礽知道再說下去我們又要吵架了。
   "我們繞著公園跑,看看它到底有多大好不好?" 我提議。
   "好,走吧!" 崇緯開始慢跑。
  我們三人並肩跑遍整個臨海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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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阡阡,昨天妳上哪兒了?一個晚上沒回來。"
  一進門就被月梅拉住追問。
   "我在啟礽他們那裡。" 我疲倦地坐在榻榻米上。
   "在啟礽那裡?過夜?" 她神經質地大叫。
   "是。" 我用毛巾擦去汗水。
   "妳真是的,和這麼多男生同房一起睡,也不怕會出事!" 月梅打了我一下。
   "會出什麼事?" 我翻著背包,掏出了乾淨的衣服, "大家都是隊友嘛!"
   "可是這太危險了,人衝動起來很容易做錯事的。" 月梅又在講大道理。
   "我知道,況且他們又都沒穿上衣嘛!" 我回過頭,替她接道。
   "什麼?阡阡妳的膽子愈來愈大了!" 月梅的嘮叨不輸媽媽。
   "是,所以我一夜都沒睡,以防萬一,行了嗎?" 我不耐煩地站起身, "我要去洗個澡,然後再睡個好覺。"
   "去吧!" 月梅推著我, "渾身都是汗!"
  我笑著走入浴室。
   "阡阡," 月梅在浴室門外大叫, "我要出去了!妳自己一個人小心!"
   "我會的,盈盈她們呢?" 我問。
   "她們都去練習了,我走了!再見。"
   "再見。"
  洗了個舒服的澡,我的精神為之一振。
  我走出浴室,頭髮溼漉地躺在榻榻米上;
  眼皮漸漸沈重,我閉上雙眼重重睡去。

   "阡阡,阡阡;" 盈盈用力地搖醒了我, "妳睡覺怎麼不關房門?太危險了!"
   "她呀,還不知死字怎麼寫," 月梅把我從榻榻米上強拉起來, "走!去吃飯了!"
   "幾點了?" 我迷迷糊糊地從背包掏出了錢包。
   "五點二十分。" 芝穎指著壁上的鐘。
   "我睡了這麼久……," 我依然感覺到睏意: "一點兒知覺也沒有。"
   "妳一定是連午餐也沒吃," 月梅說道: "小心搞壞身體。"
   "那我們快走吧," 盈盈道: "昭萍和冰蝶還在等我們呢!"
   "先去找文慶他們吧!" 芝穎提醒道。
   "不用了,我們已經來了!" 人杰坐在房門檻上說道。
   "怎麼這樣遲?" 俊暉呱呱大叫, "我快餓死了!"
   "阡阡囉,竟然沒鎖門睡覺!" 月梅又大發牢騷, "午餐也忘了吃!"
   "這裡也有兩個忘記吃午餐的人," 文慶指著崇緯和啟礽。
   "別多說了,走吧!" 啟礽沒精打采地怨道。
   "喂,你們三個昨天晚上到底在搞什麼?怎麼累成這個樣子?" 志斌似乎開始想入非非。
   "別亂講話," 啟礽扣住他的脖子, "小心沒女孩子喜歡。"
   "啐,這裡的女生都被人訂完了!" 志斌輕笑, "我哪兒還有份呀?"
   "你少說幾句吧!" 人杰轉向月梅, "雍清在哪裡等我們?"
   "昨天的小食攤。" 月梅看了看錶, "現在應該到了。"
   "那還不快走?" 文慶和武慶走在最前面。
   "他們兩個怎麼這麼緊張?" 啟礽推了推俊暉。
   "文慶想念雍清這一間工科學院,想早一點去向他問一些詳情。" 俊暉解釋。
   "吃飯時不能說嗎?" 我不解。
   "月梅到了之後,雍清就沒有空了!" 人杰笑道。
   "喂,我才沒那麼過份呢!" 月梅據理為自己力辯。
   "我們不是說妳,是說雍清," 人杰煞有其事地說道: "他是個重色輕友之徒。"
   "誰說的?" 月梅瞪大了眼;
   "看妳,這麼緊張!" 芝穎笑著推了她一把。
  我們都在笑月梅的「愛郎心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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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比賽了;" 芝穎開始有了愁容;
   "我好緊張。" 昭萍接口。
   "明天比的是三鐵和三跳吧?" 月梅數道: "我只比一天。"
   "妳說我們的勝算有多大?" 盈盈解開了繫著的頭髮。
   "不知道," 月梅雙手合十, "希望都能有好成績。"
   "冰蝶明天沒有比賽吧?" 昭萍望著一直沈默的冰蝶。
   "嗯。" 她面無表情地應道。
   "妳會不會來看我們比賽?" 芝穎問。
   "會。" 冰蝶說罷便準備睡了。
   "阡阡妳這幾天真的很靜," 盈盈移坐到我身邊, "怎麼了?"
   "老實說我很擔心。" 呼吸沈重起來。
   "妳平時比賽時不會這樣的。" 月梅關切地看著我。
   "不知道。" 我的聲音竟有些顫抖。
   "妳該不會是怯場吧?" 盈盈擔心地拉著我的手, "這樣會影響臨場表現的。"
   "不知道,我覺得很不安。" 我撥著劉海。
   "阡阡,鎮定一點," 月梅安慰我, "妳可以的。"
   "對,妳是我們的金牌皇后,一定可以的。" 芝穎也在為我打氣。
   "謝謝妳們,我們都要加油!" 我苦笑。
   "早點睡吧!" 月梅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養足精神明天才有精力比賽。"
   "妳們先睡吧!" 我走向房門口, "我要去找崇緯。"
   "記得帶鑰匙哦,早點回來。" 月梅囑咐我一聲,也不再多講。

   "阡阡,妳又來了?" 文慶又是第一個看到我的人。
   "咦?阡阡又想來和我們一起睡呀?" 志斌剛從浴室走出來。
   "我找啟礽和崇緯。" 我向房裡探去。
   "他們出去了," 人杰告訴我, "才剛走不久。"
   "那沒關係,謝謝你。" 我只好回宿舍去。
   "阡阡,妳沒事吧?" 人杰叫住我, "妳的臉色很差。"
   "是嗎?或許是睡眠不足。" 我向他揮手道別, "你們快睡吧!明天早上還要比賽呢!"
   "妳也一樣。" 俊暉向我點了點頭。
   "一起加油。" 我剛對月梅她們講過類似的話。
  找不到啟礽和崇緯,我只好乖乖回宿舍睡覺。
   "咦?崇緯?" 才走到宿舍外,就看到崇緯和啟礽正坐在宿舍外的梯階細語。
   "阡阡?妳不是睡了嗎?" 啟礽指著已經熄燈的房間。
   "沒有,我去找你們。" 我很高興見到他們倆。
   "我們以為妳睡了!" 崇緯苦笑。

  附錄(五):全國中學聯賽(1995)樂善中學田徑隊入選名單:
  男:               女:
  100m    劉文慶        100m    蘇冰蝶
  800m    劉武慶        1500m    黃盈盈
  5000m    郭志斌        5000m    單阡阡
  10km    郭志斌        10km    單阡阡
  15km    郭志斌        15km    單阡阡
  30km    郭志斌        30km    單阡阡
  110m跨欄  風崇緯        110m跨欄  蘇冰蝶
  200m跨欄  陸啟礽        400m跨欄  單阡阡
  400m跨欄  郭志斌        4x100m   蘇冰蝶
  4x100m   風崇緯 劉文慶    4x200m   蘇冰蝶
        陸啟礽         4x400m   單阡阡
  4x200m   風崇緯 陸啟礽    跳高    張芝穎
  4x400m   郭志斌        跳遠    單阡阡
  跳高    霍人杰        三級跳   吳月梅
  跳遠    風崇緯 陸啟礽    標槍    吳月梅
  三級跳   陸啟礽        鉛球    楊昭萍
  標槍    霍人杰
  鐵餅    陳俊暉
  鉛球    陳俊暉

一輩子陪我走~46

   "明天早上晨運。" 崇緯替我們作了決定。
   "好。" 啟礽深吸了一口氣。
  我們三人走在寧靜的路上。
  回到選手村時已是十二時三十分了;
   "糟了!" 我這才敲著頭喊道: "我忘了鑰匙。"

   "妳怎麼這麼糊塗呀?" 啟礽撥著頭髮, "那現在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 我輕咬著下唇。
   "先回我們那兒再說吧!" 還是崇緯拿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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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阡阡怎麼來了?" 文慶瞪大了眼睛。
   "我忘了帶鑰匙。" 我聳肩。
   "不好意思;" 文慶忙把剛脫了的上衣穿上。
   "哎呀,阡阡不會介意的啦!" 人杰笑道: "看你扭扭捏捏。"
   "阡阡妳不會介意吧?" 志斌脫下上衣, "這鬼天氣實在太熱了!"
   "對呀,早上冷個半死,晚上卻又熱得要命!" 俊暉不停地用點名簿搧涼。
   "沒關係。" 我低下頭。
   "阡阡妳老爸在家裡應該也常光著膀子走來走去吧?" 人杰問我。
   "我爸長年在外做生意,很少回來。"
  我實在無法習慣這麼多男生在面前赤裸上身又走來走去。
   "那妳哥哥呢?" 志斌探下頭來看我。
   "我沒有哥哥。" 我覺得自己好像在冒冷汗。
   "那弟弟呢?" 志斌又問。
   "也沒有。"
   "喂,你家世調查啊?" 啟礽輕撞志斌, "阡阡家裡只有姐姐,她排行最小。"
   "你倒蠻清楚的嘛!" 志斌笑著躺在榻榻米上。
   "那當然,他和阡阡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嘛!" 俊暉熱得大汗直流。
   "不行了,受不了,我要脫衣了!" 武慶亦脫下上衣。
   "今晚在這兒睡吧!" 啟礽無奈地抓著頭, "將就將就。"
  我點頭不語。
   "阡阡妳真的不介意?" 文慶坐到我身邊。
   "不會。" 我苦笑。
   "那我就不穿上衣睡囉!" 文慶走回他的睡處脫下T恤。
   "阡阡在,啟礽不敢脫了!" 人杰笑望著啟礽。
   "誰說的?" 啟礽就是一副好強的脾氣。
  他脫下上衣,把它披在肩上;"我去洗個澡!"說完走進浴室。
   "崇緯呢?" 俊暉換上背心。
   "不了。" 崇緯搖著頭。
   "哎,怕什麼?" 志斌笑道: "阡阡又不會吃了你!"
  我和崇緯同時低下了頭。
   "別取笑他了," 人杰指著我笑, "看,阡阡不好意思了。"
   "好,不笑。" 志斌轉過身去不再說話。
   "我也要睡了,晚安。" 人杰跑到文慶身邊躺下;
   "阡阡晚安。" 文慶也要睡了;
   "妳睡這裡吧," 崇緯拍了拍身邊的位子, "我和啟礽的中間。"
   "好。" 我的心撲通亂跳。
   "都睡了?" 啟礽從浴室出來,身上帶著一股濃濃的肥皂味;
   "嗯;" 崇緯躺了下來。
   "阡阡睡中間。" 啟礽說的和崇緯一樣。
  他關上了燈。
  我在他們之間躺下。
  左邊睡的是崇緯,右邊睡的是啟礽;
  我實在無法入睡。
  黑暗之中仿佛感受到啟礽和崇緯獨有而又互不相同的氣味;
  「是男人的味道吧?」我心想:「也或許是肥皂味……」
  腦袋一直在胡思亂想。
  不一會兒,我聽見俊暉的鼻鼾聲;
   "崇緯,你睡了嗎?" 我輕聲問道。
   "沒有。" 崇緯低語。
   "啟礽呢?"
   "醒著吶!" 啟礽應道。
  我在黑暗中坐起身, "我要換位。"
   "不行!" 啟礽馬上拒絕我;
   "可是我睡不著," 我一肚子委屈地躺回原地。
   "妳閉上眼睛,很快就睡得著了。" 啟礽翻了一個身,背對著我;
  我不再吭聲。
  啟礽整夜都翻來覆去地;
  祟緯則一動也不動地躺著,但他的呼吸聲並不平穩──我知道他也沒睡著。
  我們三人這樣相互折騰了一夜,誰也睡不著,卻又不許換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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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2月28日 星期二

  清晨六點正,崇緯的鬧鐘響了;
   "六點了," 崇緯迅速地關上鬧鐘, "起來了。"
   "都還醒著。" 啟礽開口應道。
   "阡阡?" 崇緯輕推著我。
   "我醒了。" 我坐起身。
   "是沒睡吧?" 啟礽也坐起來。
   "我都說睡不著了。" 我打了個哈欠。
   "去洗把臉吧?" 崇緯摸黑帥先走進浴室。
   "很累吧?" 啟礽摸摸我的頭, "和這麼多男生一起睡,都猜到妳一定睡不著的。"
   "嗯。" 我苦笑。
   "崇緯出來了,妳快去吧!" 啟礽輕推了我一把。
  我慢步走向浴室,和崇緯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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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的中區真美!"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早上的臨海公園和晚上有很大的差異。" 崇緯擦著額角的汗珠。
   "是呀," 啟礽指著那一片黃色的海, "海都變成金黃色的了!"
   "金黃色的海洋," 我停下了腳步, "好像沙漠。"
   "沙漠?" 啟礽也停了下來,聚精會神地望著大海。
   "三毛所描繪的沙漠,就是這個樣子的。" 崇緯亦呆立在原地;
   "三毛?誰是三毛啊?"
  啟礽真掃興。
   "三毛是位名作家," 我向他解釋: "她曾經在撒哈拉沙漠住過一段日子。"
   "那沙漠風暴時她也在那兒了?" 啟礽望著我。
   "那時她已經死了!" 我責備他的無知。
   "她的死到現在還是個迷," 崇緯嘆了口氣, "真可惜。"
   "嗯,我最喜歡她的作品了!" 我亦有同感, "尤其是《哭泣的駱駝》和《傾城》。"
   "她把沙漠生活寫得太令人嚮往了。" 崇緯的目光不曾離開過海。
   "以後我們一起到撒哈拉去吧!" 我充滿憧憬。
   "我們?" 啟礽睜大了眼。

2009年8月28日 星期五

一輩子陪我走~45

   "沒關係,"芝穎笑道: "感情這種事是不能勉強的嘛!"
  她笑得很苦。
   "我約了表哥,要先走了。" 芝穎飛奔出房間。
   "又走了一個," 昭萍躺在榻榻米上, "我要先睡了。"
   "喂,妳不打算出去走走嗎?" 我輕推她。
   "不了,我很累。" 她打了個哈欠。
   "阡-阡-!" 人杰在房外叫道;
   "看來妳也要出去了。" 昭萍直朝我笑。

   "別亂想," 我轉頭大叫, "你們進來吧!"
   "哇,好整齊!" 啟礽一進房間便大聲稱讚。
   "是你們亂吧?" 我說。
   "怎麼只有妳們兩個呀?" 人杰問道。
   "月梅和雍清,盈盈和文慶,芝穎去找她表哥了,冰蝶在洗澡," 我數道: "不就剩下我們兩個囉!"
   "尊仁中學的女生呢?" 志斌問我。
   "哦──,原來是來泡女生的!" 昭萍開口取笑他。
   "咦?妳還沒睡呀?我以為妳在睡呢?" 俊暉捂住嘴暗稱, "好險!"
   "尊仁中學的美女出去吃晚餐了。" 我應道。
   "真可惜。" 志斌自語。
   "喂,可不要破壞樂善中學的形象哦!" 昭萍警誡他。
   "怎麼?我很丟人嗎?" 志斌不服氣地問我們。
   "不會," 武慶笑道: "不過我想換成是人杰或我哥會好一點。"
   "哼,你們沒眼光。"雖然這麼說,但志斌亦笑了。
   "我們打算出去外頭走一走,妳們一起去吧?" 人杰邀我們。
   "才不呢,我正想睡覺,不出去了!" 昭萍又打了個哈欠。
   "那阡阡妳呢?" 人杰轉向我。
   "我去。" 我點頭。
   "冰蝶,一起到外頭走走吧!"
  冰蝶剛從浴室走出來。
   "你們自己去吧!" 冰蝶冷冷地應道;
   "那好,我們走了。"
  我跟著他們走出房間。
   "我們要上哪兒?" 武慶問人杰。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人杰從口袋中掏出一張中區地圖。
   "你有備而來嘛!" 俊暉拍著人杰的肩。
   "我們到海邊去吧!這兒附近有個臨海公園," 人杰指著地圖的一端。
   "怎麼去啊?" 俊暉問。
   "當然是用腳走的啦!" 志斌敲他的頭, "用腦想一想嘛!"
   "好吧!我們出發。"
  人杰帶著我們三三倆倆地在路上走著。
  我夾在啟礽和崇緯之間,三人都保持著沈默。
   "喂,你們三人今天吃錯藥了?" 俊暉探過頭來問我們, "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沒有啊!" 啟礽應道。
   "該不會是和崇緯太要好,被傳染了不愛說話的毛病吧?" 人杰笑著回頭看我。
   "阡阡,妳應該多講話、多笑," 志斌認真地對我說: "妳這個樣子很不可愛,好像很傲,瞧不起人,容易給人錯覺的。"
   "那應該像月梅囉?" 我問他。
   "月梅?她越來越嘰喳了!" 志斌猛搖頭, "真不曉得雍清怎麼受得了?"
  我抿嘴笑了。
   "這樣才對,有了笑意才能迷倒更多的男生嘛!" 志斌語帶雙關。
  崇緯低下了頭,啟礽假裝沒有聽見。
   "阡阡這樣是叫文靜," 俊暉替我辯護, "只要不像冰蝶一樣就行了!"
   "冰蝶?" 武慶問道: "她哪裡得罪你了?"
   "她沒得罪我,只不過成天面無表情地像個殭屍一樣;" 俊暉扮了個鬼臉。
   "對呀,比起冰蝶阡阡可好多了," 志斌也認同, "她看起來真的太傲了,又成日冷冰冰的。"
   "冷冰冰?" 我似乎在哪兒聽過這句話,腦筋一轉,便脫口而出: "像霧又像花,如夢中彩蝶,撲朔迷離。"
  就在那十分之一秒,我看到人杰呆立原地;
   "咦,妳吟詩呀?" 志斌問道。
   "妳越來越怪了,要不就整天悶不吭聲,一開口就吟起詩來!" 俊暉拍著頭,"真糟糕!"
   "妳作的?" 啟礽開口。
   "咦?你終於講話了?" 俊暉開心地搭著他的肩。
   "別無聊了!" 啟礽拉開他的手;
   "不是我作的;是文慶。" 我終於想起這首詩的「出處」。
  人杰一味地走在最前頭,不曾回過臉。
  我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一時一刻後,我們到達臨海公園。
  那是一個美麗的地方。
  人杰和俊暉到石椅去聊天;武慶和志斌四處攛走;我、啟礽和崇緯三人坐在兒童樂園的鞦韆上乘涼。
   "今天怎麼不講話?" 我問道。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妳才對;" 啟礽對我說。
   "崇緯呢?" 我轉向崇緯。
  他搖頭苦笑。
   "後天就比賽了," 我望著漸暗的天色;
   "我很擔心," 啟礽用力地蕩著鞦韆, "真怕奪不了標。"
   "嗯。" 崇緯使勁地點著頭。
  我們三人都呆呆地望了對方好一陣子,才大笑起來。
   "原本我們想的都一樣;" 我鬆了一口氣。
   "我還怕說出來會被人笑呢!" 啟礽用力地蹬著地上的土。
   "說出來會減低士氣," 崇緯另有見解, "我們只要盡力而為。"
   "好,加油!" 啟礽把自己蕩得好高;
   "努力向金牌前進!"
  一道暖流流過我的心田。
   "比賽看誰蕩得高!" 啟礽正蕩得不亦樂乎。
   "好。" 崇緯也用力地蕩著鞦韆。
   "等等我。" 我也不落他們之後。
  三個「大人」霸佔著兒童樂園的鞦韆玩了一個傍晚。

   "哇,好厲害,我們聊了三個小時了!" 俊暉在回程途中仍滔滔不絕。
   "都已經十一點了," 人杰指著天上的月亮, "月亮已經在正中天了!"
   "你這樣計時的嗎?" 志斌笑道: "那要手錶來幹嘛?"
   "太依賴科技也有害處的," 人杰正色地說道: "等到你的手錶壞時你就知道。"
   "真奇怪,我的手錶壞了難道就不會去問旁人時間嗎?" 志斌反問他;
   "你今天才真奇怪,平時又不見得有這麼多話說?" 武慶埋怨道。
   "你不也是一個晚上都魂不守舍,我知道你在擔心芝穎被她表哥搶走了,是不是?" 志斌毫不留情面地道出武慶的心事。
   "你在胡說些什麼?" 每次一提起芝穎,武慶總要動怒。
   "別吵了," 人杰忙打圓場, "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用跑回去的吧?"
   "好," 志斌第一個贊成, "看誰先到!"
  武慶狂追上去;人杰和俊暉也開始用跑的了。
   "怎麼樣?跑不跑?" 啟礽問我。
   "後天比賽還有許多路等著我跑呢!" 我搖頭。

一輩子陪我走~44

   "阡阡,這些錢妳帶著," 媽媽推門走進房間, "以防萬一。"
   "媽,我是去比賽,不是去旅行,哪兒需要這麼多錢?" 我把錢塞還媽媽的手, "我不要。"
   "妳就拿去吧!" 媽媽硬要強迫我收下那筆錢;
   "好了、好了,妳放桌上吧!" 我推著媽媽, "不早了,妳快去睡吧!"

   "妳也早點睡啊!"
   "我會的。"
  好不容易耳根才清靜下來。
  我把媽媽給我的錢全丟入抽屜內的小撲滿,調好鬧鐘,這才熄燈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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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2月27日 星期一

   "怎麼不講話?" 啟礽轉過頭推我;
   "沒什麼," 我苦笑, "第一次有機會參加全國賽,好緊張。"
   "我也是。"
  啟礽搓了搓手,把巴士窗關上。
   "天氣好冷。" 我重重地吸了一口氣。
   "嗯," 啟礽撥了撥頭髮, "冬天嘛!"
   "可惜這裡又沒下雪。"
   "別傻了,以後妳到國外去不就有機會看到雪了嗎?" 啟礽摸了摸我的頭。
   "我捨不得離開這裡," 我一時感觸良多, "因為這裡有你、有崇緯、月梅、俊暉、文慶、人杰,還有很多我們共有的回憶。"
   "傻瓜,妳去了可以再回來啊!我們都會在這裡等妳的。" 啟礽第一次安慰我;
   "真的嗎?"
   "嗯。"
   "還有十五分鐘," 我看著手錶, "他們不知到了沒有?"
   "應該都到了吧?我們也快到了。"
  巴士在總站停車,我和啟礽拎著行囊下車。
   "阡阡," 月梅他們早已經到了, "在這裡。"
   "我幫妳拿吧!" 啟礽接過我的背包。
   "謝謝。"
  我們今天突然客氣起來;
   "你們都到齊了?" 我們湊入月梅他們的話局。
   "到齊了," 俊暉打了個哈欠, "大清早就到了。"
   "咦?你們今天怎麼沒吵架呀?" 月梅最先發現我們的「和平共處」;
   "天氣太冷了,省多一口氣保暖。" 啟礽找出一個這樣的答案。
   "是呀,今天的天氣特別冷,冷得我老打噴嚏。" 文慶捂住口說。
   "小心照顧身體,別生病了。" 李老師加入我們, "這鬼天氣最近老是發神經。"
   "現在是冬末,應該較暖和了嘛!" 人杰埋怨道: "怎麼知道還是冷得教人受不了。"
   "別怨了,還是學學啟礽省多幾口氣保暖吧!" 俊暉想挑起口舌大戰。
  但啟礽一反常態地不發一語,只是苦笑;
   "你發神經了?" 俊暉問他: "這不像你嘛?"
   "別囉嗦了,快上車吧!" 李老師指了指近處的一輛旅行巴士, "上去了可別搗蛋啊!車上還有其他五校的代表;我可不希望別人認為我們樂善中學的代表過於囂張。"
   "老師放心,我們知道怎麼做的。" 人杰信心十足地領著我們上了車。
  或許是因為天氣實在太冷,我們在一路上都沒有講話;
  車上一片寧靜,卻沒有一個人在睡。
  九個小時後,我們抵達中區選手村。

   "真累人,害得我腰酸背痛。" 月梅作了幾個簡便的熱身。
   "都四點半了," 俊暉摸著肚子, "該吃點東西了吧?"
   "你就知道吃!" 啟礽指著他的後腦勺。
   "好了,別講廢話了,你們把東西都搬到宿舍去吧!" 李老師催促我們。
   "遵命。" 人杰行了個大禮;
  我們都笑了。

   "是榻榻米,我們今晚就這麼睡呀?" 月梅興奮地在榻榻米上踩踏著。
   "小心別踩壞了。" 我警告她。
   "這房間好大," 盈盈坐在一角, "幾個人睡呀?"
   "我們六個,再加上四個尊仁中學的女生,共十個。" 月梅數著。
   "這麼多呀!" 昭萍嘟起嘴躺在榻榻米上。
   "當然啦,妳以為我們是來渡假的啊?" 芝穎拍了拍昭萍的腳。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去吃晚餐了吧?" 盈盈看壁上的鐘。
   "我好餓啊!" 昭萍懶洋洋地說道。
   "妳呀,就跟俊暉一樣饞嘴。" 月梅取笑她;
   "阡阡、月梅,妳們收拾好了沒有?" 人杰在房外叫道。
   "好了。" 月梅應道。
   "我們走吧!" 芝穎和盈盈帥先奔出房間。
  我們到附近的食攤去解決了肚子的問題,就回到宿舍去洗澡。
   "阡阡,妳今天好靜。" 月梅拭抹著溼漉的頭髮。
   "是嗎?" 我梳著頭髮。
   "崇緯今天也很靜。" 月梅把溼毛巾懸掛在窗口邊。
   "崇緯本來就是那個樣子的嘛!" 昭萍在一旁插口。
   "啟礽今天也怪怪的,"月梅又道:"你們三個在搞些什麼呀?"
   "沒有呀," 我放下梳子,開始收拾背包裡的物件。
   "還說沒有,一定有事。" 月梅拉住我, "快告訴我。"
   "真的沒有呀!" 我怕了月梅的多慮。
   "真的沒有?" 月梅盯著我看, "看妳的樣子不像說謊;那就奇怪了,怎麼一下子三個人都老悶不吭聲的呢?"
   "真奇怪,妳今天怎麼講這麼多話啊?平日妳都不講這麼多的。" 昭萍又插口了;
   "因為今天有人要出去約會嘛!" 芝穎笑道;
   "什麼嘛?" 月梅低下頭裝糊塗。
   "喏,這不是來了?" 盈盈指向門口;
   "嗨," 雍清向我們打招呼, "還好嗎?"
   "好," 盈盈笑著說: "月梅最好了。"
   "妳們真討厭!" 月梅笑著走向雍清;
   "怎麼啦?" 雍清毫不知情。
   "沒有," 月梅笑得很羞怯, "我們走吧!"
   "記得十二點之前回來啊!" 盈盈提醒她。
   "知道啦!" 月梅和雍清拉著手走遠。
   "咦?又來一個。" 昭萍又指向門口。
  文慶呆呆地站在門口,一頭霧水地抓著頭傻笑。
  我們亦笑了;
   "啊……,今天天氣不錯,去走走吧?" 文慶抓著頭走向盈盈。
  盈盈為難地望向芝穎;
   "走吧,別看我了!" 芝穎推了盈盈一把。
   "那……,我走了。" 盈盈仍猶豫, "晚上要不要我買點東西給妳吃?"
   "不用了,待會兒我要去找表哥,妳儘管去吧!" 芝穎催促著盈盈。
   "那我去了,再見。" 盈盈仍不住回頭。
   "謝謝;" 文慶向芝穎道了謝,兩人才慢步離開。
   "怎麼文慶和盈盈在一起了?" 昭萍忍不住問道: "芝穎妳……"
   "昭萍!" 我直朝她打眼色。
   "糟!" 她尷尬地伸了伸舌頭,不再問下去。

一輩子陪我走~43

   "我剛才不是看見泰仁在和妳講話嗎?"
   "那個是泰炳。"
   "不管是哪一個,總之他看來對妳蠻有意思的嘛!"
   "什麼嘛!講幾句話就叫做有意思啊?那我就不能講話了嗎?"
   "我講的都是實話,剛才子明也向我問起妳呢!再加上班上的籃球隊副隊長,還有崇緯和啟礽……,哇!有五個這麼多!"

   "妳別誇張了!"
   "對了,那個籃球校隊副隊長這幾天一直在向妳獻殷勤,妳對他到底有沒有興趣啊?"
   "我快被他煩死了,還好有啟礽和崇緯。"
   "這麼說妳是不喜歡他了?"
   "幹嘛?妳喜歡呀?喜歡就給妳呀!"
   "胡說八道。"
   "是,我胡說八道;有人只喜歡雍清一個人,別人她瞧也不瞧上一眼。"
   "哼!"
   "雍清現在在做什麼呀?"
   "他在中區的工科學院進修,還不是老樣子。"
   "妳不想他嗎?"
   "想,但是又能怎麼樣?難道要我去找他呀?不用讀書嗎?"
   "可憐," 我不經意地四望,看見雍清從遠處走來, "咦,雍清?"
   "妳別開玩笑了好不好?" 月梅以為我在騙她;
   "真的,妳看。" 我指向雍清。
   "別玩了,再玩我可要翻臉了。" 月梅不理會我。
   "這麼小氣。" 雍清聽見了我們的話。
   "咦?" 月梅驚訝地望著雍清, "你怎麼會在這裡?"
   "還沒開學嘛,辦了手續就下來囉!" 雍清笑望月梅, "不歡迎那我走了。"
   "討厭!" 月梅打了他一下,害羞地低下了頭。
   "我不打擾你們了,你們慢慢談吧!" 我不願意當電燈泡,便拋下他們跑向沙池。
   "怎麼了?" 啟礽正在指導三級跳。
   "雍清來了," 我指了指階梯上的雍清和月梅。
   "怪不得," 啟礽望著他們倆, "就知道妳沒這麼好心來看我。"
   "什麼嘛?你不歡迎那我去找崇緯好了。" 我轉身假裝要離去。
   "小氣鬼。"
   "你才小氣呢!我不和你爭!"
  ……
  哨聲響起,我們集合在草場中央;
   "現在我們比賽短程跨欄,新隊員請注意看," 人杰嚴肅地說道: "崇緯第一線、啟礽第二線、文慶第三線、文枸第四線、文煌第五線;冰蝶和阡阡幫我計時,俊暉鳴槍。"
  我們各自就位,比賽就開始了;
   "崇緯保持速度;啟礽起跑時動作要快點;文慶近來進步神速嘛!" 人杰作賽後評估。
  文慶抓頭傻笑;
  我們都在暗笑。
   "文枸的速度比去年快了;文煌你要專注一點,不要太在意別人是否超越你。你們都清楚了沒有?"
   "清楚。" 新生們異口同聲。
   "好,回去練習。"
  人群散去;
   "你真行!" 泰炳拍了拍啟礽。
   "那當然,不然怎麼教你呀!" 啟礽自豪地誇道。
   "臭美!" 我又找他的麻煩了;
   "妳不能讚一讚我嗎?" 啟礽氣呼呼地望住我。
   "那你也不能稱讚稱讚我嗎?" 我反問他。
   "妳是全天下眼淚最多的女人。" 啟礽諷刺我。
   "你是全天下嘴巴最臭的男人!" 我生氣地捏了他一把。
   "哎喲,不是已經稱讚妳了嗎?"
   "我不和你談!" 我跑向崇緯。
   "你們就不能好好地相處一刻?" 崇緯問我。
   "能,睡著的時候。" 我抿嘴笑道。
   "真拿你們沒辦法。" 崇緯苦笑。
   "所以我們才需要你來中和啊!" 我俏皮地拉著他的手。
   "別這樣。" 他縮回了手。
   "怕什麼呀?" 我嘟嚷, "好朋友都是手牽著手走的呀!"
   "那是小孩子," 崇緯訓道: "妳已經十八歲了。"
   "不拉就不拉嘛," 我轉移話題, "二月終會舉辦全國中學聯賽吧?"
   "嗯,南區的選手名單還未出來。" 崇緯點頭。
   "你猜我們能不能參加?" 我問他。
   "不知道," 他聳肩, "名單出來時就知道了。"
   "希望有機會參加。" 我露出殷切的渴望;
  上課的日子是最難捱的。
  我們五個人,一直過著如地獄般的日子,成日必須受黃老師恐怖的精神折磨;因此,學聯賽的選手名單便成了我們的希望。
  大家都希望能夠在名單之中,以擺脫教室內這教人透不過氣的牢籠。
  學聯賽的選手名單終於在二月上旬出爐了;李老師雀躍萬分地把全體隊員召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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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2月6日 星期一

   "今天我收到南區體育會寄來的全國中學聯賽的參賽名單,很高興地發現我們田徑隊有好幾位隊員的名字在裡頭。現在點到名字的同學站出來:風崇緯、陸啟礽、郭志斌、霍人杰、陳俊暉、蘇冰蝶、單阡阡、吳月梅、楊昭萍、張芝穎、黃盈盈、劉文慶、劉武慶。好,其餘的隊員們可以解散。"
  我們十三人興奮不已。
   "你們將在二月二十七日到中區的選手村去,我會是你們的帶隊老師,這場學聯賽共五天;從今天開始,你們要把握機會,加緊練習,知道嗎?"
   "知道!" 我們都有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欣慰;
  為了在全國學聯賽中取得最好的成績,我們又日以繼夜地苦練起來;這麼一來,黃老師更有藉口責罵我們;她說我們不注重學業,上課魂不守舍,無精打采,又老愛打瞌睡。但這一切都不能阻止我們對運動的熱愛,我們仍天天待在體育場:跑步、跳遠、跳高、標槍、鉛球、鐵餅樣樣來。
  老師們也只好望我們興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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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2月26日 星期日

   "阡阡,明天就要到中區去參加比賽了,東西都帶了嗎?" 媽媽嘮叨的老毛病又來了。
   "都帶了。" 我正在寫日記。
   "妳大姐在中區,有什麼事妳就去找她好了," 媽媽一直把我當小孩看待, "記得睡前要檢查門窗有沒有關好,不要老吃那些沒營養的東西;還有,晚上不要太遲睡,不要一個人到處亂跑……"
   "媽,我知道應該怎麼做的,妳放心吧!" 我收起了日記;
   "妳還說,每次出遠門都教我擔心得睡不著覺。"
   "媽,我想妳是一個人寂寞得睡不著吧?"
   "哈──,妳這孩子,說什麼話?上哪兒學得這麼野?"
   "我說的是實話嘛,爸爸每天都忙著做生意,幾個月才難得回來幾天,妳一個人不覺得寂寞嗎?"
   "唉,有什麼辦法呢?妳爸爸也要掙錢養家的,總不成逼他成天在家裡陪我吧?還好現在有妳在家裡陪我,等以後妳出國念書後我可就真的要一個人孤伶伶的了!"
   "原來妳當初生我是怕以後沒有人陪妳呀?"
   "別胡思亂想,我們當時才沒有那樣想過呢!"

2009年8月25日 星期二

變身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駝鳥

  司縵坐在飯桌前,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撥弄著飯盒裡的小魚乾。他不時用眼角偷瞄坐在前方的店長,對方正慢條斯理地一口一口把飯往嘴裡送,對自己異常的舉動毫不在意。
  (要說?還是不說?)他不住在心中自問,舉棋不定。
  今天傍晚,他只在那女孩家裡坐了十分鐘就告辭。除了擔心自己定力不足以外,他還怕不小心講錯話會連累店長。
  但從她的一舉一動看來,似乎根本不知道店長和自己的事,甚至連其存在也不曉得,更罔談什麼約定、承諾的了。
  他想知道店長一直以來到底以什麼樣的方式在和她溝通,卻又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干涉人家的私事。

  但有些事情對當事人來說,是非說不可的重要事項,就如同今天傍晚她所做的自殺行為。知道自己身體狀況的人,不,是吸血鬼,應該不會犯下這種愚蠢的錯誤。除非她真的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一想到她欲言又止、想問又不知從何問起的模樣,他就莫名地覺得不安。再這樣下去,可能會有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也說不定。
  (我幹嘛這麼在乎她呢?)他在心中詢問自己。對這個女孩那種放不下的心情讓他感到既困擾又煩躁,(人也好,吸血鬼也罷,都和我沒有關係,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就不能不管這件事嗎?她死了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傢伙的女人他應該自己負責到底,人家怎麼處理幾時又輪到你來插手?)
  (我為什麼老是想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他試圖說服自己卻徒勞無功,複雜的情緒在心中起伏不定,幾時自己也變成和那傢伙一樣婆婆媽媽了呢?
  對這樣的自己感到討厭,司縵放下筷子生氣地罵了一句髒話。
  店長只稍稍揚眉望他,又繼續吃飯,對他的心事看來沒什麼興趣。
  (真是漠不關心的傢伙!)司縵不悅地拿起飯盒,用力地扒了幾口飯。(再怎麼說人家也是為了你的事情在煩惱,你在那裡裝酷耍帥個什麼勁?)
  (我就看你能夠忍到什麼時候!)他使勁放下空飯盒,故意弄出僻僻叭叭的聲響。
  店長吞下口中的飯,放下筷子望他,仍舊沒有開口。
  被店長看了好一會兒,司縵已經有些不耐:「看什麼看?」
  要比耐性,他還真的遠遠不如這隻吸血鬼。
  店長又看了半晌,才無耐地開口向他問道:「你希望我問你什麼,不妨直接告訴我。」
  像把石頭丟到無底深淵,沒有回應一般。司縵感到洩氣,對這傢伙他真的一點兒也沒轍。
  店長看他沒有回答,便回到晚餐中,挾了一棵青菜,緩緩地往嘴裡送。
  (不用吃這些也能活的傢伙,還在吃個什麼勁?)他心裡明白,店長是不想讓他自己一個人每天對著空蕩蕩的對桌吃飯,才定下了每天固定吃晚餐的習慣。對店長而言,這些行為應該沒有意義吧?但他們還是維持了18年同桌吃飯的習慣。
  這傢伙靜悄悄地為他做了不少事,那他用那女孩的事情作為交換也是應該的。
  他決定把女孩的事告訴店長,先把無謂的感情呀什麼的拋到一邊,但想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想了良久,司縵才提起勇氣,用他所知的最不會唐突的詞語問道:「關於那個女的……,你能告訴我些什麼?」
  店長抬頭望他,思考了片刻,開始停筷收拾桌子。「可以幫我泡杯青草茶嗎?我們邊喝邊談。」

  *    *    *    *    *

  他站在窗前發呆,手中捧著的鋁杯還能感受到青草茶的餘溫。
  這是他的第六杯青草茶。
  該說的,他都已經告訴司縵。從司縵的口中,他也知道了今天傍晚她被灼傷的事。
  一切都是他的錯。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可能會發生這樣的問題,卻因為不願改變她生活的本質而採取默默守候的策略,即使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
  (已經無法回頭了嗎?)他長吁一口氣,(我毀了你原本平靜的生活,你會原諒我嗎?)
  他仍舊無法釋懷。
  司縵到便利店值夜班去了,但他耳邊仍迴盪著前者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原本以為這頭向來性急又容易激動的灰狼,在知道真相後會對著他破口大罵,但司縵卻一反常態地細心聆聽,並一點一點地分析情勢,讓他覺得受寵若驚,既感動又安慰。
  對於他的做法,司縵確實有不認同的地方。像是他隱藏自己,以透明人的形式,盡量不去干擾她的生活,也沒有對她說明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像是他打算在短期之內就讓她嘗試進化為日行者;還有若成功進化,他打算讓她繼續生活在人群之中,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
  「事情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複雜,第一、從她遇上魔宴的那一刻起,生活基本上已經完全改變,即使沒有你的出現;第二、要是你當時不伸出援手救她,她就會死,所以你應該是她的救命恩人才對。你為什麼以為她在知道真相後會怨你呢?現在她成了夜行者,無論在生活型態或生命型態上都已經完全改變。你竟妄想要讓她毫不察覺地生活?要是不進化為日行者,那她就要永遠活在黑暗之中。這樣子你也想要讓她蒙在鼓裡嗎?呆子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竟然想出這麼荒唐又愚不可及的主意?」
  說到生氣之處,司縵會以停頓的方式來壓抑自己的怒火,盡量以平緩的語氣和他對談。
  他覺得感激。這小子是瞭解他的,對他而言這個女孩的一切都顯得極為重要,他是那麼地在乎她,每一個決定都做得萬分小心,深怕讓她受到絲毫委屈。因此相對的,關於她的事情他總會特別脆弱。
  「你應該知道,從來沒有夜行者能在變身的二十年內進化為日行者,她可能會因此而死掉。這樣你也要讓她去試嗎?即使破例成功進化,你真要讓她在人群裡生活?雖然外表看來和一般人沒有兩樣,但她不會衰老。看著身邊的人一天天老去,而她永遠二十六歲,你覺得她能過正常人的生活嗎?」
  面對司縵一連串的提問,他只有沈默。
  這些問題他並非沒有想過。但要全然理性地處理這件事情,他真的做不到。
  望著冷清的街道,映入眼簾的景象對他而言全無意義。他的一顆心全繫在她身上,腦子裡滿滿都是關於她的。要怎麼做才能把傷害減至最低?
  (我不是以為,而是害怕。)他在心中對自己說道,(因為害怕引起心愛的人一絲厭惡,所以才會舉棋不定,步步為營。)
  他嘆了口氣,把原本應該回答司縵的話在心中默念一遍。(你說得對,不救她她就會死,於是我介入了她的生活,並且打亂了她原本設定的人生。如果有一天,她問我當初為什麼不讓她死,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就算愚蠢,我也要親身去試。憑什麼就讓她因為魔宴那個傢伙而毀了她的一生,要她徹底改變來附和這個世界?我想要的是她快快樂樂地循著自己想要的道路生活,我要盡力給她她想要的一切,絕不是順勢把她獨佔在我身邊。我所能做的就只是幫助她進化,盡力補救她那已經變得支離破碎的人生,滿足她的願望,讓她平平淡淡走完人生。其他的,我管不了那麼多了……)
  一切,只要到她進化為日行者就結束了。
  司縵說他這是駝鳥心態,以為只要讓她成為日行者問題便能獲得解決。如果能夠讓她快樂,那他當一次駝鳥又何妨?
  「無論我再怎麼說,你都已經打定主意要那樣做了,對不對?」談話進行到最後,司縵已經掩蓋不了臉上失望的神色。「即使她要冒那麼高的風險,去嘗試進化成日行者?萬一她這樣丟了命,你想一輩子活在愧疚之中?」
  面對他一再的沈默,這頭灰狼緊鎖著眉頭,不住搖頭嘆息。「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些什麼呢?」
  他搖頭。幾百年來初次嚐到愛情滋味的現下,竟是和人類一樣茫然無助。
  (只要她好……,)他唯一能夠緊捉的念頭只有一樣,(只要她好就好了。)只要謹守這一項承諾,他相信自己不至於在淹沒在情慾的海洋之中。
  遠處疾速飛來一個小黑影,是他留在她家附近守備的黃胸青鶲。鳥兒從鐵窗飛入客廳後,不斷繞著圈子,口中啾啾地叫個不停。
  他望著行為異常的鳥兒,伸出手讓它棲息在手背。鳥兒停下後毫不客氣地在他的手上啄了兩下,隨即振翅又朝外疾飛。
  他心下一涼,不祥的預感傳遍全身。
  轉身把鋁杯放在几上,他衝到房間從抽屜拿出兩劑藥品後,幾乎是跑到大門玄關,披上風衣後化為無形,消失於空氣中。

一輩子陪我走~42

   "你?" 黃老師對他刮目相看, "叫什麼名字?"
   "謝俊賢。"
   "籃球校隊?"
   "是副隊長,老師。"
   "哦,校隊一家親呀!" 黃老師不屑地冷笑。
   "是特別親些。" 他無視老師的譏諷。

   "好,你解釋吧!"
  俊賢替我解了圍。
  臨坐下,他還禮貌地向我含笑點頭。

  鈴聲響了;
  華文課好不容易終於過去,我鬆了一口氣。
   "阡阡,妳剛才怎麼不回答?" 月梅轉過身來問我。
   "是啊,妳的華文程度是我們當中最好的呀!" 俊暉也在疑惑。
   "你沒發覺她是在用成語罵我嗎?" 我漲紅了臉。
   "我發覺她特別愛針對妳耶!" 俊暉這才悟道。
   "我聽說她和「殺人蜂」是好朋友,一定是妳去年得罪了「殺人蜂」,她藉機報復!" 月梅又在發揮想像。
   "哇,那妳可慘了!" 俊暉十分認真;
   "我最討厭她用自己主觀的看法把我們異類化!" 月梅又說。
   "可不是嘛,好像我們是男盜女娼!" 俊暉愈說愈離譜。
   "什麼男盜女娼嘛?" 月梅怨道。
   "不對嗎?妳想一想她剛剛用來罵阡阡的成語,不都是在罵那種不三不四的女人嗎?" 俊暉力據己見。
  我皺眉。
   "總有一天我要她好看!" 啟礽低聲罵道。
   "算了,別再惹事了!" 我害怕啟礽的衝動會害了自己。
   "單阡阡," 剛才幫我的謝俊賢向我們走過來。
   "剛才真謝謝你。" 我對他笑了。
   "小事一樁," 他伸出手, "很高興認識妳。"
   "我也一樣。"
  我們握了手。
   "我決定正式對妳展開追求。" 他語出驚人。
   "我?" 我在左右顧盼啟礽和崇緯的臉色, "你是在開玩笑吧?"
   "我是認真的," 他笑道: "雖然妳身邊有很多男生,但我想沒有一個是妳的男朋友吧?"
   "我……," 我覺得他太直接了;
   "我不會洩氣的,我會一直追到妳動心為止。"
  他回到座位。
  我們五人都默不作聲。
  崇緯和啟礽尤其沈默。
   "他說著玩的啦!" 我想打破僵局。
   "我看未必," 月梅不識趣地反駁我, "阡阡身邊的追求者越來越多了,得加把勁才行!"
   "妳在說什麼?" 我推了她一把, "大家都是朋友而已呀!"
  啟礽和崇緯仍不作聲。
   "去食堂吧?" 俊暉拉了拉啟礽, "我又餓了!"
   "走吧!" 啟礽站起身走向門口;
   "明天下午練習," 崇緯叫住俊暉, "時間照舊,聯絡又忘記通知了嗎?"
   "什麼?" 俊暉一付可憐兮兮的樣子, "我還沒吃東西呢?"
   "算了,我自己去吧!" 崇緯和他們一起走出教室。
   "我跟你一起去。" 我追了出去。
   "怎麼?怕我們走了以後那人會找妳出去嗎?" 崇緯冷冷說道。
   "才不呢!" 我撥了撥頭髮, "我對他沒有興趣。"
  崇緯不語;
  我們跑遍全校的各個班級,逐一通知了田徑隊隊員才回到教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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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1月6日 星期五

   "這是九五年第一次練習,由於今年增加了許多新隊員,我照例向你們介紹田徑隊的理事們。這位是我們最敬愛的指導──李正倫老師;這位是隊長風崇緯;我叫霍人杰,是副隊長;這位是文書冰蝶……"
  每年開學的第一次練習我都會聽見一樣的對白;
  人杰介紹完理事層和舊隊員,就逐一介紹新晉隊員。
  田徑隊今年共招收九位新隊員,退出四位舊隊員,全隊人數共二十六人:男十六人、女十人。
   "現在你們可以開始練習,新生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問學長姐,他們會很樂意幫助你們的。" 人杰滔滔不絕。
   "今年短跑組多了很多新隊員嘛!" 月梅對我說。
   "是呀,三跳組也增加了人數。長跑組和三鐵組就顯得人丁稀少了!" 我感慨。
   "嗯,去年三鐵組還有雍清,明年我、俊暉、昭萍和人杰都畢業了,真不敢想像三鐵組會變成什麼樣!"
   "妳就只想到雍清," 我逗月梅, "長跑組的組員也愈來愈少了,加上胤強又退出校隊……"
   "阡阡、月梅,妳們不要老是在熱身時講話好不好?" 人杰在我們身後訓話, "妳們是老隊員了,應該作個好榜樣給學弟學妹們看嘛!"
   "好、好、好。" 我笑著住了口。
  作完熱身運動,我們就分組練習。
   "麗琪跟著阡阡學吧!" 志斌把麗琪交給我。
   "妳好,我是阡阡。" 我和麗琪握了手;
   "聽說過很多關於妳的事。" 麗琪直接地說道。
   "是嗎?" 我笑道: "那妳更應該認識我了!"
   "阡阡是個很好的運動員,我也還在跟著她學習呢!" 盈盈替我講好話。
   "我會用心地學的," 麗琪充滿自信, "我等著有一天超越妳。"
   "隨時候教。"
  我們目光相交,就在一瞬間突然都感受到彼此的那一種真誠。
  我有預感可能會和她成為莫逆之交──總有一天。
   "阡阡,很高興認識妳。" 一位新隊員奔向我,直對著我笑。
   "咦?泰仁,你不是跟著志斌去練習了嗎?" 我驚奇地望著他。
   "我不是泰仁,我是泰炳," 他伸出手, "妳好。"
   "哦,你們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我都認不出來。" 我也伸出手。
   "其實我們的性格相差很遠的,日子久了妳就會發覺了," 泰炳抓著頭說。
   "是嗎?" 我笑道: "那我可要多留意囉?"
   "陳泰炳!" 啟礽在遠處大叫, "第一天練習就掉隊,還不快點回來!"
   "好!" 泰炳回過頭大聲應道。
   "你跟著啟礽啊?" 我笑, "可有罪受了!"
   "我才不會怕他呢," 泰炳一臉的不服氣, "我一定要令他刮目相看!"
   "陳泰炳!" 啟礽又在大罵。
   "來了!" 泰炳向我告辭, "我先過去了。"
   "快去吧!"
  望著他的背影,我發覺他很像啟礽。
   "阡阡,我們開始練習吧!" 麗琪開始催促我。
   "好,繞校跑三十圈。"
  我們正式開始練習。
  麗琪果然有過人之處,她的耐力遠遠超過了盈盈,相信終有一天她會有驚人的表現。

   "阡阡,妳的追求者越來越多了哦?" 月梅和我同坐在階梯上休息。
   "別亂講了,哪裡有嘛!" 我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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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本人啦....) 謝謝

一輩子陪我走~41

   "不愧是田徑隊隊長!" 方主任有了笑意,他拍著崇緯的肩,似乎對他很是欣賞。
   "主任,這群學生就交給我吧?" 李老師訓過人杰他們後,就過來替我們求情了, "我一定好好地罵他們一頓!"
   "老李,這句話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方主任含笑, "每次田徑隊隊員有事你都為他們求情,那我這個訓導主任可閒著了!"
   "啊……,他們年紀還輕,不懂事。如果真的不給他們機會,讓他們記過,是會毀了他們的前途的。" 李老師又懇求道。

   "你真是個好老師," 方主任輕笑道: "管教有方啊!"
   "主任,你用不著諷刺我嘛!"
   "我是認真的," 方主任又拍崇緯的肩, "你選了一個好隊長,真有眼光!"
  我朝月梅聳了聳肩。
   "你叫什麼名字?" 方主任問崇緯。
   "風崇緯。"
   "哦,原來是老李的乾兒子嘛!" 他捋著下巴輕笑, "老李,真的是管教有方啊!"
   "別再挖苦我了!" 李老師抓頭尷尬不已。
   "放心,我這次不會處罰他們的," 方主任呷了一口水, "不過必須讓你們清楚:校方今年改變政策,讓田徑隊隊員同在一班,目的主要還是為你們著想,怕你們在代表學校出賽後會因缺課而成績退步。這樣你們能夠一齊補課,方便師長也方便你們自己。雖然我們在開理事會時也有探討過師長對你們的印象的問題,但終決定以課業為重。師長對你們印象不好,你們就應該用行動來證明師長對你們的誤解,而不是仍然故我任由這個誤認繼續下去;你們明白嗎?你們現在應該做的是證明自己的清白,而不是自暴自棄,你們明白嗎?"
   "你──," 他又指崇緯, "身為隊長,你能明白現在這種局勢嗎?"
  崇緯點頭, "很抱歉我無法教隊員做到。"
   "為什麼?" 方主任好奇了;
   "因為這是事實,與其說到做不到,倒不如量力而為。"
   "好,有原則。" 他贊許道。
  ……
  結果我們都平安無事地走回教室。
   "真想不到你是到訓導處受稱讚的!" 啟礽朝著崇緯直笑。
   "真是好險,我還以為方主任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月梅仍心有餘悸。
   "崇緯突然能言善道,真嚇了我一跳!" 我笑拉著崇緯的手。
   "妳呢?怎麼好像啞巴一樣?" 啟礽又在找話題斗嘴。
   "我又沒有錯,講什麼?" 我嘟起嘴, "讓犯錯的人去爭辯不是很好嗎?"
   "是,妳是最無辜的!" 啟礽不屑地說道。
   "好了,別吵了," 俊暉怕我們又斗個沒完沒了, "崇緯你剛才怎麼突然這麼振振有詞?"
   "我不希望田徑隊隊員被人誤解。" 崇緯的態度很認真。
   "崇緯……" 我發覺崇緯拉著我的手收緊了。
   "因為我是隊長。"
  他的認真令我們的心裡都很欣慰;
  我們尊敬他的愛隊精神。
   "我們都深愛著隊。" 我的情緒無故激動起來。
   "嗯。" 月梅低下了頭。
   "因為愛隊,所以我們要證明給旁人看,他們對我們的誤解全是錯的。" 俊暉也受到感染了。
   "運動是我們的生活,田徑隊是我們的第二個家。" 啟礽也講出了令人信服的話。
   "怎麼辦?" 我的聲音開始顫抖, "我突然好想哭。"
   "傻瓜!" 啟礽的聲音也哽咽起來, "有什麼好哭的?"
   "可是……" 還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別哭了," 崇緯拍拍我的肩, "有什麼好哭的?"
   "因為我很開心,能遇見許多和我一樣熱愛運動的朋友,同樣熱愛我們的田徑隊。" 我擦去了淚水。
   "月梅妳也哭了?" 俊暉細聲地探問低垂著頭的月梅;
   "我……,我也很高興能認識你們。" 月梅的聲音也在顫抖著。
   "傻瓜!" 啟礽罵道: "一群傻瓜,好端端的怎麼哭起來了?"
   "是呀,別哭了!快到教室了!" 俊暉輕拍月梅的背。
   "都是妳啦," 啟礽輕撞了崇緯一下, "講什麼鬼話害大家都感傷起來。"
  崇緯只是苦笑。
  我們回到了教室,又重回到座位;
   "怎麼樣?" 黃老師幸災樂禍地問: "換還是不換?"
   "我剛剛去查過,學校沒有一條「學生座位由老師分配」的校規。" 崇緯故我地坐在位子上冷冷說道。
  黃老師變了臉色,卻又奈何我們不得。
   "老師,我想妳犯不著為了刁難我們而生氣,這樣子吃虧的是妳自己呀!" 俊暉打了個圓場。
   "好," 黃老師生氣地別過了頭, "現在我們選班長及各股幹事!"
  ……
  一場開學風波這樣過去;我們都知道,從此以後上課的日子會更難過,但我們不在乎。畢竟不曾做過虧心事,何必懼怕那些毫無道理的空穴來風呢?
  能同班就是有緣。我珍惜與隊友們的每一刻聚首;畢竟已是畢業班,前面還能剩有多少日子讓我們作最後的依依……。

  x     x     x     x 

  95年1月5日 星期四

   "現在我來考一考你們對名句精華的認識," 黃老師蓋上了華文課本, "你們把課本蓋上。"
  我們忐忑不安地蓋上華文課本。
   "陸啟礽。"
  我就知道她又要刁難我們了;
   "魑魅魍魎是什麼意思?造一個句子給我。"
   "妖魔鬼怪。" 啟礽簡單地答道: "樂善中學是國內著名的中學,絕無魑魅魍魎之徒。"
  我們在心裡暗暗喝采。
   "陳俊暉,良莠不齊。"
   "龍蛇混雜;學校是供人讀書的地方,並非良莠不齊之處。"
   "你的句子有語病,坐下吧!"
  俊暉亦順利過關。
   "吳月梅,寡廉鮮恥。"
   "指文化知識薄弱,不知羞恥。他是個卑躬屈膝、寡廉鮮恥之徒,什麼壞事都幹盡了!"
   "好,風崇緯,紙醉金迷。"
   "比喻沈迷於聲色中的糜爛生活。紐約是個紙醉金迷的城市,許多鄉下人都在那裡迷失了自己。"
   "好,單阡阡──"
  黃老師用輕蔑的眼神看我──我覺得她特別討厭我。
   "妳──," 她指著我, "路柳牆花。"
  老師的話中有話刺痛了我的心,我決定以沈默抗議。
   "怎麼不會?妳應該最懂這句話的。"
  我低頭不語。
   "再給妳一個機會:穢德彰聞。"
  我知道她在借成語污辱我。
   "怎麼還是不會?妳的華文程度真是太差了!我給妳最簡單的題目:傷風敗俗懂了吧?"
  我心不甘地別過了頭。
   "老師,我代她回答。" 啟礽替我出頭了;
   "你不是已經回答過了嗎?" 黃老師冷笑, "看一看班上其他同學要不要幫她吧?"
  她想挑起我們與班上同學素來不睦的痛腳。
  班上寂靜無聲。
  我心底難受極了;
   "老師,我代她解釋," 素不相識的一位同學忿然站起身。
  我們齊朝他胸前的會徽看去──是籃球校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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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8月23日 星期日

變身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報恩

  從來沒有在這麼近的距離看過一個人,更何況是個女孩。
  司縵有點不知所措地任由她躺在懷中,看著她昏睡的臉龐,還有不時會微微顫動的睫毛。
  (在做夢嗎?)他稍稍挪動了坐姿,把背靠在她家門外那冰涼的牆上。
  門的另一端,可以清楚地聽到、嗅到,甚至可以說想像到那隻拉不拉多犬正焦躁地猛抓著門板。
  整整一個小時不斷聽到那惱人的畜牲刮著門板,司縵的耐性快被磨光了。他以極度不悅的表情瞥了門縫一眼,要是有機會讓他逮到這隻煩人的狗,它的下場絕對不會好看!

  懷裡的她輕嘆了一聲,把他從考慮要如何懲治那隻狗的幻想中拉回現實。一低頭,她身上的氣味更撲鼻而來,除了洗髮精、潤絲精、沐浴露,還有微微的汗香及費洛蒙的氣味。
  司縵別過頭,對於嗅覺特別敏銳的他來說,太靠近她簡直是一種折磨。強烈的吸引力深深讓人不由自主想要向她靠近,這該是體內變異之後費洛蒙搞的鬼。
  吸血鬼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既不用學,也無需使用,它無時不刻存在著。和動植物天生的各種本能一樣,捕獵者只要擁有了吸引獵物的能力,獵物們自然會自動送上門,乖乖地任由宰割。
  她又輕嘆了一口氣,皺起了眉頭。仿佛夢見了什麼令人難過的夢。
  (覺得難受嗎?)司縵亦跟著嘆了口氣,(被太陽曬傷可不是開玩笑的,這樣元氣大傷後要昏睡多久才會恢復呢?)他望向走廊另一端公寓中庭的日光,光線出奇地柔和,無法由此探知時間。
  (是假的呢!)司縵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老是耍些自欺欺人的把戲,滅亡也是遲早的事了。)
  滅亡嗎?沒有了人類的世界,會不會因此而變得比較美好呢?
  不到那一天,誰也不會知道答案。
  稍稍估算了一下,外頭的時間應該在七點左右。懷中抱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吸血鬼女孩,呆坐在人家單位門口,聽著門的另一端讓人心浮氣躁的刮門板聲,要命的是還得忍受懷中傳來的致命吸引,司縵覺得自己簡直是笨到了極點,才會去踩這一淌渾水。要不是店長那傢伙的緣故,他肯定會在事情發生前聰明地走開……
  倘若她不是那傢伙心儀的女孩,他真的會置身事外,當做什麼都看不到嗎?
  不會。畢竟她是店裡的常客,這幾年來經常會見面,即使互不相識,也算是同在一條船上的人呀……(什麼同一條船上的人?我瘋了嗎?即使她已經不算人類,但也還是我的宿敵。和吸血鬼坐同一條船……,真是笨得離譜!)他對於自己天真的想法感到生氣,自己何時和店長那傢伙變得一樣被感情衝昏了頭腦?對別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感情用事的人最終會受到苦果的。這點他一定要謹記在心才是。
  肯定是受了那傢伙的影響!(真是的,盡給人添麻煩的傢伙!)他在心中暗罵著店長,心中覺得舒暢許多。不僅是心中舒暢,感覺全身都舒服多了。在水泥地上坐了一個多小時無法動彈,不僅沒有渾身酸痛的感覺,連剛才抱著女孩從公寓前廳走到管理室休息室拉扯到的頸部傷口也不痛了。
  不對,似乎有哪裡不對勁。司縵側頭想了想,希望找出有問題的地方。腦中一片混亂,太多的雜訊從眼耳口鼻湧入他的腦袋,讓他無法好好思索。他再度惱怒地望了望門縫,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靜心思考。
  四官封閉之後,觸覺便鮮明地獨佔整個神經系統。他可以感受到背后及地面傳來水泥的涼意、人造日光照射在皮膚上的絲絲暖意、她規律的呼吸打在他胸膛上的氣流,還有一股涓細的暖流正從她身上傳入自己的體內。
  司縵嚇了一跳,剛變身的吸血鬼除了費洛蒙外,應該不會有其他的異能才對。所有異能皆要待日後才慢慢顯現,並要加以練習方能有所成。那她身上的這股氣流,又是從哪兒來的?而且這一種感覺讓他覺得熟悉,他必須加以確認才行。
  他睜開眼睛,凝視懷中的她。暖流透過她的右肩,傳入他的胸膛,直入心臟後順著動脈流遍全身。他伸手觸摸自己右頸的傷,可以感覺到傷口正隱隱散發熱氣。他牽起她的左手,微微把衣袖扯高,剛才曬傷後長出的小水泡已經消失,除了直接曝露在陽光下的右手還有焦灼的痕跡,其他地方均已復原得差不多。
  好驚人的恢復能力,那隻黃胸青鶲傳遞的就是她的能力嗎?那真正救了他一命的人就是眼前這個女孩了。要是他今天沒有經過這裡,恰好救回她一命,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報恩了。念頭至此,司縵不自覺地慶幸自己「好管閒事」,若非如此,接下來的日子他都會活在內疚之中。
  但她究竟是誰?從未看過擁有如此強大能力的人類,不,現在她變成了吸血鬼,救護系吸血鬼對吸血鬼一族來說極為罕見,像店長擁有還原及淨化能力已是異數,她卻擁有復原能力,這件事如果在界內傳開,便會一發不可收拾。
  千頭萬緒在腦海中打轉,司縵牽著她的手一直沒有放開,呆呆望著她出神。
  「你是誰?」她輕聲囈語,額上滲出點點汗珠。
  (夢到了誰嗎?)司縵用手輕輕抹去她額上的汗,仿佛著了魔似地忍不住輕碰她微顫的睫毛。她的臉龐像有磁力般深深吸引著他,讓他忍不住想靠近、再靠近。
  臉上可以感受到她的鼻息,司縵覺得自己快親吻到她的嘴唇了,但他停不下來,也無法思考這究竟是對是錯。一顆心跳得鼓譟,似乎快從嘴裡跳出來,「撲通、撲通」地作響。這就叫心動嗎?他不知道。幾百年來他從來沒談過戀愛,不知道愛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就要窒息,渾身的血液隨著心臟的激烈鼓動而加速,如同在沙漠中遇到綠洲的流浪者,他渴望得到她的滋潤。
  「汪!汪!嗚~~汪汪汪!!」門後的拉不拉多犬突然瘋也似地狂吠起來,間中還夾雜著長長的悲鳴。
  司縵被狗兒的吠聲從迷茫中驚醒,整個人跳了起來,懷中的她差點就掉到地上。
  (天!我剛才究竟想幹些什麼?他可是那傢伙的女人!)他怕自己不夠清醒,還重重地賞了自己一個耳光,熱辣辣的感覺在臉上散開,之前的遐思早煙消雲散。
他心有餘悸地瞥了她一眼,很快地轉移了視線。
  「真是要命的吸血鬼!」他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反手拍拍身後的門,對著門板後面看不見的拉不拉多犬說道:「謝了!」
  有了之前的教訓,他不敢對懷中的她再多看一眼,東看西瞧地打算轉移注意力,不讓自己再有機會胡思亂想。
  電梯門無聲地打開,走廊上出現了保安員的身影。他看了一眼坐在門外的司縵和她,訝異地對司縵問道:「你們兩姐弟怎麼還坐在這裡呀?」
  「是呀,」司縵對這名年逾五十的老保安擺出再親切不過的笑臉,「系統裡沒有我的辨識資料,表姐又這個樣子,只好等她醒來了!」
  保安員聽後沈吟了一陣子,「那……,要不要我去找管理處幫你開門呢?」
  「不用了!」司縵一口回拒了管理員好心的提議,他根本不想未經主人許可便私闖民宅。
  「你姐姐好像昏迷了很久,不帶她去醫院行嗎?」保安員望了一眼司縵懷中的女孩,擔心地問道。
  「沒關係的,我姐經常會這樣。」司縵仍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你知道的,以前不也發生過好幾次?最後不也都沒事?」
  「那倒是。」保安員若有所思重重地點頭,轉身打算離開:「我還得去別的地方看看,你們小心點。」
  「我會的。謝謝你,李先生。」司縵笑著目送保安員的離去。
  每每看著自己催眠成功並進行記憶置換的「戰利品」,他心中總會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感慨。雖然進行一次徹底的催眠兼記憶置換是很耗費精神與腦力的,但眼見事情因為對象被他偷換了記憶而出現轉機,他認為是值得的。
  記憶置換是一輩子的事,除非有另一個擁有同樣能力者施同樣的術,把被換掉的記憶從大腦深層找回來,否則被施術者一輩子都會活在他的謊言之中。
  他剛才抱著她進管理室休息時,巧妙地通過談話催眠了這位老保安,於是自己和她便成了表姐弟。在這名保安員的記憶中,他以前還曾經來探過表姐好幾次,和自己已有一定的交情了。「表姐」自小便患上先天性血壓失調症,隨時會有昏倒的可能,在這幢公寓居住時已有好幾次昏倒被人送回來的經驗。這一些子虛烏有的「事實」,便成了保安員真實記憶的一部分,深藏在他大腦深處一輩子,直到他入土為止。
  騙人並不是什麼特別值得高興的事,司縵也並不是喜歡油嘴滑舌騙人的傢伙,實際上在他心裡頭壓根兒瞧不起騙徒,若非事出緊急,他也用不著侵犯了別人的隱私。這對他而言,這是褻瀆了生命最基本的尊嚴。
  腦海中浮見今早她那當警員的男友一臉迷惑的模樣,他感到有些抱歉。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用出殺手把記憶換掉。
  「這對大家都好。」想著這裡,話便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懷中的她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伸手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服,讓他嚇了一跳。
  「你怎麼樣了?」他見她有轉醒的跡象,便輕聲對她問道。
  她睜開眼,輕皺的眉頭也隨之鬆開。望著眼前只有一臂之遙的司縵,她先是呆滯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在人家懷中有些難為情地倚牆而坐。
  「有沒有覺得好點?」司縵覺得氣氛有點尷尬,畢竟他們不算是相識的人。
  「嗯。」她點頭,扶著牆站起了身。「謝謝你。」
  門另一端的拉不拉多犬聽到女主人的聲音,高興地在裡頭雀躍地狂吠。
  她把手按上掌紋識別系統,門應聲而開。原本站在門口準備迎接主人的狗兒在看到他之後,嗚咽一聲便夾著尾巴往屋內跑去。
  她走進玄關,人看起來還是有點搖搖晃晃的,轉過頭來對他微笑:「進來坐坐吧?」

一輩子陪我走~40

   "去吃早餐吧?" 我提議。
   "好呀," 背後傳來宏亮的嗓音, "我正想吃呢!"
  不知何時俊暉已站在背後。
   "你這麼胖了還吃?" 啟礽笑望他。
   "胖才是我奪標的原動力,哪天有空去和我比一比擲鉛球?" 俊暉以己之胖為榮。
   "我甘拜下風。" 啟礽拱手。
   "好了,別再說了,去吃早餐吧!我快餓死了!" 月梅催促我們。

  我們一行五人浩浩蕩蕩地走向食堂。

   x    x    x    x 

   "各位同學早。"
  我們停止了笑語,走進教室來的竟是學校出了名嚴厲的華文科主任「母老虎」黃杏雯老師。
  頓時班上鴉雀無聲,我們的心裡都在暗暗呼慘。
   "早。" 啟礽驀地大聲回應一句;
  全班的眼光都轉注到他身上。
   "是田徑隊隊員吧?" 黃老師推了推眼鏡,望著啟礽, "氣焰很囂張啊?"
  啟礽動了怒氣,我忙拉著他的衣袖示意他別頂嘴。
   "現在開始點名。" 黃老師翻開點名簿,一一地點了名,才又對大家訓話。
   "風崇緯、陸啟礽。"
   "有!" 崇緯和啟礽站起身。
   "哦,原來是你呀!" 黃老師不屑地瞥了啟礽一眼,又打量著崇緯, "你是田徑隊隊長吧?"
   "是的。" 崇緯應道。
   "坐下。" 黃老師頓了一頓, "今年在校方特意安排下把田徑校隊和其他校隊分配在同一班,目的是方便教學上的不便──避免你們在參加比賽後很難追上課程進度,影響學業。而我被校方委任為你們這一班的班主任,目的也是為了讓你們更加嚴守紀律,收歛自己。"
   "我不管你們是校隊,也不管你們在運動場上是多麼英雄、威風、得到多少金牌,你們到了我的手上就必須安份一點,最好不要被我捉到把柄。我已聽說過許多關於田徑校隊的「風光史」:打架、頂撞師長。你們今年最好什麼禍都別闖,免得給我添麻煩,知道嗎?"
  黃老師這番話擺明了是針對我們而講的。
  我們都默不作聲,啟礽更陰沈了臉。
   "單阡阡," 黃老師翻開點名簿,念道。
   "有。" 我站了起來。
   "妳很有名嘛,名聲傳遍全校。"
  她的這兩句話令我想起了那些有關我的風評。
  我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坐下吧。" 她說道。
  我憋了一肚子的氣靜靜坐下。
   "班上共有幾位田徑隊隊員?請舉手。"
  我們五人不情願地舉起手。
   "都坐在一起,勢力強大嘛!不行,這樣太吵了,我要把你們分開," 她指向教室的後方兩角, "一人一邊。"
   "還有你們兩個," 她指著啟礽和我, "坐前兩端。"
   "你坐正中央。" 她轉向俊暉。
   "老師,我反對!" 俊暉的反應很強烈, "既然妳認為我們很吵,就更應該讓我們坐在一起呀!我們坐在一起就只是在這裡吵,分開四散就四散去吵,您認為哪一種比較好呢?"
   "你是在頂撞師長嗎?" 黃老師的目光嚴厲。
   "不是," 啟礽忍不住開口了, "妳不是說我們氣焰囂張嗎?那我就不會只是頂撞這麼簡單,我是在威脅妳……。妳認為我們很壞,是不是?那現在妳若讓我們分散我們就決定逼班上的同學入黨、逃學、抽煙、喝酒、群體毆斗,妳認為如何?"
   "你威脅得了我嗎?" 黃老師冷笑, "現在馬上換位!"
   "不換。" 一直沈默的崇緯開口。
   "開學日就想被記過嗎?" 黃老師被我們氣昏了頭, "不想就乖乖地換!"
  我們都悶不作聲,教室裡的局面僵到了極點。
  突然,崇緯站起身,丟下書包便往教窒門口走去。
   "你給我站住!" 黃老師喝止住他。
   "不是要上訓導處嗎?" 崇緯站在教室門口睨視她, "那還不快走?"
   "YES!" 啟礽開心地笑了, "真有種!"
   "不虧是隊長!" 俊暉亦鬆了一口氣。
   "嗯。" 月梅的嘴角泛出笑意。
  一股悶氣頓時煙消雲散;
  我心裡開心不起來,總覺得大伙兒正在往另一條死胡同裡鑽。
   "走!" 啟礽光明正大地拉著我的手,走出教室。
   "老師,請──。" 俊暉朝黃老師比了個「請先」的姿勢,惹得全班哄堂大笑;
   "喂,好漢保重!" 教室裡有人朝崇緯高喊了一句。
   "別太衝動了!" 胤強在為我們擔憂。
   "COOL MAN,加油!" 又有人吹了一聲哨。
  大家都開心地笑了,唯獨我。
  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太過膽怯,怕事了……。
  黃老師一言不發,臉色沈到極點。
  我們一行六人,矚目地走向訓導處。
  還在遠處,就聽見李老師的責罵聲;我們推開門,竟看見人杰、文慶和志斌。
   "咦?" 俊暉首先叫了起來。
   "你們怎麼在這裡?" 啟礽好奇地問。
  他們三人只低著頭向我們打眼色,並不敢講話。
   "你們五個也來了?" 李老師敲著後腦勺叫苦連天, "這三個還沒罵完又來了五個!"
   "李老師,請你管教一下你的隊員," 黃老師向李老師投訴, "我要求讓他們每人記一個缺點。"
   "你們五個過來," 坐在後頭的訓導處主任方世平老師朝我們說道。
  我們共得乖乖地走了過去。
   "你們做錯了什麼?" 他問我們。
  我們都沒有回答。
   "他們對師長不敬,還威脅師長。" 黃老師恨不得給我們多加幾條罪。
   "敬人者,人恆敬之。" 啟礽脫口念道。
   "是黃老師先威脅我們的吧?" 俊暉也插口。
   "黃老師,我看妳還是先回教室去,好嗎?免得班上的秩序太亂。" 方主任向黃老師勸道。
  黃老師氣呼呼地瞪了我們一眼,用力地拉開訓導處的門,走了出去。
   "好了,妳說。" 方主任指月梅。
   "我?" 月梅遲疑。
   "說吧!" 方主任是個很客觀的人。
   "剛才黃老師一進教室就說我們氣焰囂張,又叫我們今年最好別給她惹麻煩、別讓她捉到把柄,否則有我們好看。後來她又要我們換位,我們不肯,就到這裡了!" 月梅說得有條不紊。
   "好,我相信妳所說的。" 方主任換了個坐姿, "你們有什麼話好說?"
   "學校沒有「學生的座位由老師分配」這一條校規。" 崇緯一針見血地提出了最有利的理由。
   "但是你們應該檢討自己的態度。"
   "應該檢討的是黃老師吧?" 啟礽沈著臉, "是她先入為主對我們存有偏見。"
   "你們沒有錯嗎?" 方主任的眼光銳利得教我們從心底發毛。
   "我就是嚥不下這口氣!" 啟礽低聲罵道。
   "你們這些運動團體就是火氣太盛,老嚥不下氣;" 方主任責備我們, "活力太多在運動場上發揮不完就帶到教室裡去。你們帶給校方太多麻煩了!"
   "是你們自己把我們囂張化了。" 崇緯大著膽問口批評方主任。
   "哦?怎麼說?"
   "其實我們田徑校隊在李老師的嚴峻教導下都嚴守紀律,我們去年只有一次打架紀錄,那是我們的私人因素,並不因為我們是田徑校隊;我們不抽煙、不逃學、不聚賭、不群毆,也沒有任何一個隊員是私會黨徒。但學校裡的老師總認為我們把那種在運動場上的驕傲帶到教室,便自以為是的對我們特別厭惡,特別看不順眼,故意刁難我們。如果是這樣,校方又何必把我們分派在一班,難道是為了要把我們湊在一起被老師們更討厭、更看不順眼嗎?"
  崇緯一口氣說了很多,我們都張口結舌地望著他。
   "嗯," 方主任思慮了一會兒,終點了點頭, "你是隊長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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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陪我走~39

  94年11月17日 星期四

  期待以久的運動會終於來臨;選手們這些日子來默默的耕耘終於得到了見證。
  每兩年的運動會是我們田徑隊員的大節日,這天我們都意氣風發地連連奪標,每個人都有著十分出色的表現。
  賽績正如我們所料的,紅隊得了全場總冠軍,藍隊得了最佳團體精神獎;冰蝶和崇緯分別奪得最佳男女運動員。
  運動會結束後,大家突然覺得很累。或許是前些日子一直在為運動會的事奔波,現在卸下擔子才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
  我們誰也沒想到慶祝,大家都拖著疲累的身軀各自回家好好靜養了。

  運動會過後,我們這一學年的成績就放榜了!崇緯的成績當然勝過啟礽,結果啟礽被迫請客──我也沾光飽飽地吃了一頓。
  在成績放榜的三天後,高三班級編排也出來了;我想,校方或許是有意把田徑隊員安排在同一班,我們竟「三五成群」地同了班。
  田徑校隊漸漸被學校裡的同學稱為「三隊」,只因校方把我們都編入第三班。
  胤強、羽福、遠平、與芯薇都以功課退步為理由申請退出田徑隊,這是令我們難過的。
  新學年申請加入田徑隊的同學比往年多,我想這都歸功於今年舉辦成功的運動會。
  好不容易才盼到高三,我更應該好好地把握這一年……。

   x    x    x    x 

  95年1月3日 星期

   "阡阡,妳快點好不好?" 啟礽一貫地在家門口大呼小叫。
   "你神經病呀?" 我拎著書包奔向他, "提早半個小時上學也不預先告訴我。"
   "我怎麼知道妳這麼懶," 啟礽看了看手錶, "快點走吧。"
   "幹嘛這麼緊張嘛?你沒開學過呀?" 我埋怨道。
   "今年不同嘛,這麼多朋友和我同班," 啟礽的腳步加快, "我昨晚開心得失眠了呢!"
   "你也會失眠?" 我笑道︰ "天下雪啦!"
   "我不跟妳爭了," 啟礽回過頭, "妳怎麼走得這麼慢呀?"
   "好啦,好啦!" 我趕上他。
  我們很幸運地一到車站便搭到了巴士。
   "今天的運氣真好," 啟礽深吸了一口氣, "我有預感自己今年一定會很順利的。"
   "你今天好奇怪啊," 我打量著啟礽, "這麼早就急著去學校,又講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
   "哎呀,妳不會懂的啦!" 啟礽伸了個懶腰, "早一點到學校可以挑個好位子坐呀!"
   "拜託,我寧願多睡一會兒。" 我罵道。
   "懶蟲!" 啟礽的心情似乎特別好。

  我們一到學校便碰上了月梅。
   "月梅," 我們從後頭趕上她, "早安。"
   "早。" 月梅的精神似乎不好。
   "妳怎麼了?" 我問她。
   "妳不會懂的啦," 啟礽輕撞了撞我, "月梅少了雍清,就像少了興奮劑一樣,當然沒精打采啦!"
   "你別胡說了," 月梅打了啟礽一記, "我是睡眠不足罷了!也真搞不懂,每年的年終假期都這麼短,我還沒休息夠就又開學了,真掃興!"
   "妳和阡阡一樣懶得可以;" 啟礽竟教訓起我們;
   "啟礽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勤勞了?" 月梅問我。
   "不知道," 我聳肩, "大概吃錯藥了吧?"
   "這些妳們是不會懂的。" 啟礽又在故作神秘。
  我們一齊走向教室。
  今年,我們在教室在底層;
  一進教室,便看見崇緯。
   "早。" 崇緯主動向我們打招呼。
   "喂," 啟礽朝崇緯奔去, "就知道你一定也會提早到校的;你昨晚一定是怕得睡不著吧?"
   "才沒有," 崇緯拍了拍啟礽, "你昨晚才該是興奮得睡不著吧?"
   "彼此彼此。"
  他們開心得擁在一起。
   "你們在做什麼呀?" 我不滿地說道︰ "一大早就這麼肉麻兮兮的,同班也用不著這麼誇張呀!"
   "妳也真多事," 啟礽轉向我, "我們是在互相可憐對方今年不幸地與妳同班呀!"
   "哼!" 我不和他辯。
   "阡阡,我和妳坐在一起吧!" 月梅挑了一個好位子。
   "好呀。" 我把書包放到月梅的鄰座去。
   "我要坐這裡。" 啟礽佔去了我後面的座位。
   "我才不要你坐在後面呢!" 我賭氣地說。
   "我選這個位才不是因為妳呢,妳以為我喜歡坐在妳的後面嗎?臭美!" 啟礽數落人的壞習慣又來了;
   "討厭。" 我不再理他,回身坐在位子上。
   "崇緯坐這裡。" 啟礽向崇緯招手。
   "啊……,我想和阡阡換位。" 崇緯竟向我提出請求。
   "為什麼?" 我不解。
   "我想坐前面一點,可以看得比較清楚。" 崇緯給了我一個這樣的理由。
   "你近視嗎?" 月梅問道。
  崇緯笑著搖頭。
   "那就是老花囉?" 啟礽挖苦他。
  他仍搖頭;
  這令我想到他腦中的那顆腫瘤;
   "好吧!" 我不得不答應他。
   "喂,我才不要和妳同坐!" 啟礽抗議道。
   "你怕嗎?" 我激他。
   "坐就坐,誰怕妳!" 啟礽的好勝心又使他吃敗仗。
  我和崇緯交換了座位。
   "這樣公平了吧?" 崇緯轉過身來對啟礽講道。
  啟礽低頭假裝沒聽見。


  附錄(四)︰ 樂善中學社團記錄(1995)
田徑校隊(男16人 女10人)
指導老師 ︰李正倫 師
      江玉萍 師
隊長(正)︰風崇緯 高三理參 (短跑、三跳組)
隊長(副)︰霍人杰 高三商參 (三鐵、三跳組)
文書   ︰蘇冰蝶 高三文參 (短跑組)
總務(正)︰陸啟礽 高三理參 (短跑、三跳組組長)
總務(副)︰單阡阡 高三理參 (長跑、三跳組)
財政   ︰吳月梅 高三理參 (三鐵、三跳組)
聯絡(正)︰陳俊暉 高三理參 (三鐵組組長)
聯絡(副)︰熊淑樺 高二理參 (短跑組)
康樂(正)︰劉文慶 高三商參 (短跑組組長)
康樂(副)︰劉武慶 高二理參 (長跑組)
隊員   ︰楊昭萍 高三文參 (三鐵組)
   郭志斌 高三商參 (長跑組組長)
   方國強 高二理壹 (短跑組)
   王振興 高二理壹 (三跳組)
   黃盈盈 高二文參 (長跑組)
   張芝穎 高二文參 (三跳組)
   丘瑋玉 高二商參 (短跑組)
   張文枸 高二商參 (短跑、三鐵組)
   唐文煌 高二商參 (短跑組)
   張保玲 高二商參 (短跑、三跳組)
   林麗琪 高二商肆 (長跑組)
   陳泰炳 高一理壹 (短跑、三跳組)
   楊文豹 高一理參 (短跑組)
   李子明 高一文貳 (三鐵、三跳組)
   陳泰仁 高一商壹 (長跑組)
   林雍泉 高一商伍 (三鐵組)

2009年8月22日 星期六

一輩子陪我走~38

  啟礽用力地搖著我,企圖把我搖醒。
  這陣睡意說來就來,我再也顧不得這麼多,倒頭大睡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醒來。
  眼前是一片漆黑。
   "你是沒見過小時候的她,如果你像我一樣,和她一起長大的話,你就不會對她有這麼好的印象了;她小時候最愛哭了,無論大事小事、有事沒事,一天都要哭上好幾次,是出了名的愛哭鬼!"
  啟礽竟然正在講我的壞話。
   "會哭的女人才正常啊,如果一個女人事事都比你強,我想你也不會服氣吧?" 崇緯駁道。

   "說的也是。" 啟礽贊同了;
   "說好的,要公平競爭。" 崇緯對啟礽說道。
   "你已經佔上風了," 啟礽說, "我們這還算公平競爭嗎?"
   "你怎麼這麼沒用,現在就放棄還嫌太早了!"
   "誰說我要放棄?"
   "那就比看誰贏,事情未結束就不許放棄。"
   "那當然。"
   "一言為定。" 崇緯道。
   "喂,從前我老看你不順眼,現在覺得你的人還蠻不錯的嘛!"
   "不用讚我,我是不會讓你的。"
   "誰要你讓!"
   "那你幹嘛猛讚我?"
   "我在說真心話,不信就算了!"
   "喂,有三點了吧?"
   "三點半了。"
   "想不到我們竟聊了這麼久。"
   "是呀。"
   "阡阡怎麼一睡不醒?"
   "她呀,也真不知死活,這麼隨便就在別人家裡過夜,也不怕被人騙,真是沒大腦!"
   "你是怕我會騙她,才一道兒留下來的吧?"
   "才不是呢!我是怕麻煩;阡阡有什麼事,她老媽總會賴到我的頭上來的!"
   "你倒還蠻盡職的。"
   "沒辦法,她就像強力膠一樣,被她纏上了可不得了,怎麼也甩不掉;你可要小心一點。"
   "你不用嚇我,我是不會怕的;自小一個人孤獨慣了,我恨不得有人貼著我不放呢!"
   "你現在是這麼說,但到時一定會後悔莫及的,還是及早收手的好。"
   "你別白費力氣了,我不會上當的。"
   "我看你真有被虐狂。"
  啟礽和崇緯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
  我聽了很久,仍不知他們到底在講些什麼。
   "糟糕!"
  念頭一轉,我屆時從床上跳了起來;啟礽和崇緯都被我嚇了一跳。
   "我怎麼還在這裡睡?這次一定被媽媽罵死了!" 我嘀咕著摸黑走下床;
   "哎喲!" 崇緯的腳被我踩到了;
   "對不起,對不起。"
  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裡,我只能呆立在原地不住道歉。
   "妳想做什麼呀?" 啟礽問我。
   "我要回家,媽媽現在一定擔心死了!"
   "妳媽現在正睡得香呢!誰會理妳回不回家?" 啟礽潑了我一身冷水。
   "剛才啟礽已經拜託月梅打電話到妳家去告訴妳媽媽妳今晚在她家過夜了。" 崇緯解釋道。
   "早說嘛!" 我轉身走回床邊。
   "哎喲!" 這一回踩到的是啟礽的腳, "妳沒長眼睛啊?"
   "現在這麼黑,有眼睛也沒有用。"
  我回到床上。
   "妳也真沒用,才喝兩罐啤酒就睡得不省人事。" 啟礽就愛發牢騷,"還好明天是假日,否則我真不知要怎麼把妳扛回家呢!"
   "喂,夠了!" 我訓回他, "你從剛才就一直在講我的壞話,未免也太過份了吧?"
  我的話奇蹟般地沒有被反駁,啟礽和崇緯竟都不發一語。
   "怎麼了?生氣啦?" 我並無意和他吵架, "我講的都是實話嘛!你剛才不是一直都在講我的不是嗎?"
   "妳聽到什麼?" 啟礽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
   "我就聽到你講我的壞話嘛!" 我滿腹委屈地據實稟告。
   "還有?" 啟礽又問。
   "沒有了啦!" 我不耐煩地應道。
   "真的?" 啟礽真莫名其妙。
   "你好煩啊!" 我罵道。
   "嚇死我了!" 啟礽笑了;
   "什麼嘛?" 我起了疑心, "你們剛才一定在講我的壞話,你們到底說了我些什麼呀?"
   "沒有。" 啟礽否認。
   "一定有,崇緯你告訴我。" 我知道崇緯是不會騙人的。
   "我……,不知道。" 崇緯竟幫著啟礽隱瞞。
   "崇緯," 我大驚小怪地叫道︰ "你什麼時候學會說謊話的?一定是跟著啟礽學壞了……"
   "妳別誣賴我。" 啟礽抗議。
   "誰叫你們這麼神秘兮兮的," 我不滿地埋怨道︰ "一定說了什麼虧心話。"
   "我們才沒有。" 啟礽嘴硬得很。
   "啊,有了!" 我若有所悟, "我剛才還聽到你們的公平競爭的約定!啟礽你也真是的,老愛和崇緯爭!"
  其實我只是想套出事實真相,無奈他們又是靜悄悄的沒有聲息。
  過了一陣子,我才又忍不住發問︰ "喂,你們到底在比些什麼嘛?"
   "妳別嚇人好不好?" 啟礽竟開口罵我。
   "我什麼時候嚇你了?" 我一頭霧水, "明明是你做了虧心事,自己嚇自己罷了!"
   "差點沒被妳嚇死!" 啟礽又笑了;
   "我也一樣。" 崇緯跟著笑了。
  我被他們搞糊塗了。
   "你們到底在比些什麼?"
   "比跨欄。" 啟礽應道。
  我才不會再相信他。
   "崇緯……" 我知道啟礽是不會講真話的,便寄望於崇緯。
   "嗯……,我們是在比賽今年放榜的成績。" 崇緯告訴我。
   "真的?" 我還是無法置信。
   "嗯。" 崇緯應道。
  我只好相信素來不騙我的崇緯;
   "你們也真無聊,成績有什麼好比的?" 我說道。
   "是很無聊。" 崇緯又應。
  他們兩個再次無緣無故地笑了;

  我們在崇緯家渡過了快樂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們還親自下廚準備早餐。雖然蛋煎糊了、飯炒焦了,我們還是很開心地吃光所有的食物。

一輩子陪我走~37


  我們一起數過,他共有一百零二面獎牌︰五十一面是小學的、三十一面是初中的,三十面是高中的──其中包括了三十六面金牌、四十七面銀牌和十九面銅牌。
  我們約好下個星期找啟礽一起把獎牌都帶到崇緯家。大家把獎牌湊在一起,看看到底有多少……。


  x    x    x    x 

  94年11月12日 星期六

   "喂,小心別弄壞了!" 啟礽緊張兮兮地對我大叫。
   "想不到你還會心疼這些獎牌啊?剛才我去找你的時候你不是還在到處找,不知放在哪兒呢!" 我諷刺啟礽。
   "獎牌還我!" 啟礽從我手中奪過了獎牌。
   "小氣鬼!" 我向他吐舌。
   "來,你們喝水吧!" 崇緯捧了兩杯汽水,走進房間。
   "想不到你這樣看起來還蠻像家庭主夫的嘛!" 啟礽對崇緯笑道。
   "崇緯你看," 我提起自己的獎牌, "我有二十一面金牌、十九面銀牌、二十一面銅牌,共七十六面,多吧?"
   "妳那哪兒叫多?" 啟礽指了指地上的獎牌, "我有九十四面,小巫見大巫。"
   "哼," 我不理睬他,逕自把獎牌堆到床上。
   "現在共有兩百七十二面獎牌," 啟礽數道︰ "哇,我要跑到幾時才會有這麼多獎牌啊?"
   "真的好耀眼," 我把獎牌分開, "這裡是九十四面金牌。"
   "如果全是我的,那該有多好啊!" 啟礽抓著頭羨慕地說。
   "要就憑本事去拿呀!" 崇緯向啟礽挑戰。
   "好," 啟礽把床上的金牌儘抱在懷裡, "我就拿給你看!"
   "你就這麼拿?" 崇緯啼笑皆非。
   "要就到運動場上去拿啊,幹嘛拿人家的?" 我拿起汽水,喝了一口。
   "崇緯,太吝嗇了吧?" 啟礽指了指書桌上的汽水, "你就請我們喝這個呀?"
   "難道你想喝白開水嗎?" 崇緯笑道。
   "才不呢,就知道你不會這麼闊氣," 啟礽笑著打開了背包, "還好我早有準備!"
   "什麼嘛?" 我伸手往啟礽背包一探,取出了一罐── "啤酒?"
   "對呀,這才叫好東西嘛!" 啟礽把一罐啤酒擲給崇緯, "男人應該喝這個才像男子漢。"
   "謝了。" 崇緯打開了啤酒。
   "我也要。" 我向啟礽伸手。
   "妳要什麼?女人喝什麼酒?不可以。"
   "你不讓我喝,我就去告訴你媽,說你偷了店裡的一打啤酒!" 我威脅他。
   "妳這算是威脅嗚?我才不怕。" 啟礽向我扮了個鬼臉。
   "我可是認真的,你給不給?"
   "好啦," 啟礽遞了一罐啤酒給我, "怕了妳!"
   "我們到外頭去坐吧!" 崇緯獻計。
   "好呀,一邊喝酒一邊賞月。" 我輕笑道。
   "女人喝酒會男性化的。" 啟礽在嚇我。
   "胡說八道!" 我才不相信他的鬼話。
  我們走到屋外的小花圃,坐在草地上。
   "看,月亮!" 我朝天上一指。
   "哪裡?" 啟礽和崇緯不約而同朝天上望去。
   "哪兒有啊?" 啟礽問道。
   "有,被烏雲遮住了。" 我把啤酒罐藏在背後猛搖。
   "騙人!" 啟礽喝了一口啤酒, "小心講騙話會有報應的。"
   "你才會有報應呢!" 我罵道︰ "裝了一大袋啤酒來崇緯家,一是偷店裡的酒,二是慫恿崇緯喝酒。又害我以為你有那麼多獎牌,騙人的是你。"
   "小氣鬼!" 啟礽望著我。
   "小心報應要來了," 我對他們陰笑, "看招!"
  我拉開啤酒罐的拉環,啤酒像決堤的水沖天而上。
  啟礽和崇緯被我噴得渾身是酒。
   "喂,妳幹嘛?" 啟礽又好氣又好笑。
   "誰叫你騙人?" 我笑著。
   "我又做錯了什麼?" 崇緯一臉的無辜。
   "因為你不幫我。"
   "妳真野蠻," 啟礽往自己身上一嗅, "臭死了!"
   "那麼臭你還喝?" 我就喜歡和他斗嘴。
   "崇緯,我看我得洗個澡了," 啟礽哭笑不得, "你的衣服借我穿。"
   "好,不過我想我也需要洗個澡。"

   "真搞不懂妳,好好的酒拿來玩?" 剛洗完澡的啟礽口中仍不停地在怨。
   "真是浪費!" 他瞪了我一眼。
   "生氣啦?別生氣嘛!" 我對他哄道。
   "誰敢生妳的氣啊?"
   "喂," 我拉拉他的衣袖, "別氣啦!"
   "怎麼?求我啦?" 他洋洋得意。
   "誰求你了?" 我別過頭, "臭美!"
   "我才沒這麼小氣呢," 啟礽拉了拉我的頭髮, "不過妳得把這罐剩酒喝下去。"
   "沒問題。" 我拿起罐子,一口氣喝光了剩餘的半罐啤酒。
   "妳真喝啊?" 他驚奇地望著我。
   "真的,不是喝光了嗎?" 我揚了揚手中的啤酒罐。
   "你們在聊什麼?" 崇緯也洗完澡了。
   "阡阡把剛才那罐酒喝光了。" 啟礽大驚小怪地對崇緯說。
   "真的?" 崇緯也睜大了眼, "女孩子不應該喝酒的。"
   "誰說?現在是男女平等。" 我不服氣地又從啟礽的背包掏出另一罐酒,拉開拉環。
   "妳不能再喝了!" 啟礽搶過我的啤酒罐。
   "你給不給?" 我生氣地瞪住他。
   "怕了妳了。" 啟礽妥協了;
   "哇,十點了!" 崇緯指著壁上的鐘。
   "你媽怎麼還沒回來啊?" 我問崇緯。
   "她經常都是這樣的。"
   "那你不是很寂寞嗎?" 我又喝了一口啤酒。
   "都習慣了,還有什麼寂寞不寂寞?" 崇緯晃了晃手,無奈不已。
   "把獎牌收好吧!亂糟糟的。" 我指著床上的獎牌。
   "亂才是男兒本色嘛!" 啟礽真是個大男人主義者。
   "崇緯,他說你不是男人!" 我又頑皮起來。
   "妳別挑撥我們了," 啟礽毫不以為意, "我們才不上當呢!"
   "不過也真是太亂了," 崇緯拿了個紙箱,把獎牌統統裝進去。
   "好累呀!" 我馬上躺在床上。
   "妳這個人怎麼這個樣子呀?" 啟礽推了推我, "這是崇緯家耶!妳以為是妳家嗎?"
   "可是我好累呀!" 我打了個哈欠, "我要睡覺了。"
   "喂,妳怎麼可以在這裡睡?"

2009年8月19日 星期三

一輩子陪我走~36


  94年11月5日 星期六

   "再快一點。"我催促盈盈。
   "不行了,我沒氣了!" 盈盈不住喘氣。
   "妳不是要打破一萬五千米的記錄嗎?" 我回過頭, "加油啊!"
  我和盈盈在跑道上跑著。
   "阡阡,緊急會議!" 啟礽在草場中央向我招手。
   "妳繼續跑。"
  我向盈盈交待後,就朝啟礽跑去。
   "什麼事?"
   "我們來比賽跳遠。" 啟礽拉了便往沙池跑去。

   "這是什麼會議嘛?" 我甩開啟礽的手, "盈盈還在那兒練習呢!"
   "我們這裡沒妳可不行啊," 啟礽一本正經地說道︰ "盈盈那邊有文慶嘛!"
   "文慶," 他朝跑道旁邊的文慶大叫, "盈盈交給你了!"
   "沒問題。" 文慶馬上跑向盈盈。
   "妳看,盈盈不是有文慶了嗎?" 啟礽真是絕。
   "可是……"
   "別可是了,妳不能因為顧著跑步而回忽略了跳遠呀,我們藍隊都等著妳拿金牌呢!" 啟礽把我拖往沙池。
   "好,我們可以開始比賽了。" 啟礽煞有其事地分配道︰ "男女混賽。"
   "這不公平," 月梅馬上抗議, "男女怎麼能一起比呢?"
   "妳怕了嗎?" 啟礽想用激將法。
   "我才不上你的當,不比。" 月梅一眼就識穿他的詭計。
   "不如我們分隊來比好了。" 芝穎提議。
   "對呀,照運動會的組別來分好了。" 羽福贊成。
   "我反對," 我抗議道︰ "黃隊沒有代表。"
   "那就別算黃隊好了,又不是正式比賽。" 啟礽也同意。
   "總之……"
   "阡阡一定是怕崇緯一個人應付不來,才反對的!" 月梅一語道破我的心思。
   "那妳就換到紅隊去好了!" 芝穎笑道。
   "喂," 我漲紅了臉, "別亂講了!"
   "對呀,你們別想搶走我的金牌皇后。藍隊的實力你們都怕了吧?" 啟礽忙著替我說話。
   "誰怕誰呀?" 月梅不甘示弱。
   "崇緯你一個人可以吧?" 芝穎問崇緯。
   "沒問題。" 崇緯信心十足。
   "啟礽真賴皮," 我不忘挖苦啟礽, "短跑贏不了就來比跳遠,因為你知道自己跳遠一定會贏的。"
   "喂,妳說什麼話嘛?" 啟礽板起了臉, "副隊長不支持隊長,吃裡扒外啊?"
   "我是實話實說嘛!"
  啟礽打了我後腦勺一記, "這是教訓妳的!"
   "你……"
   "你們就別吵了。" 崇緯又好氣又好笑。
   "哼,看在崇緯的份上饒了妳!" 啟礽向我扮了個鬼臉。
   "哼!" 我扭了他一把。
   "哎喲!" 啟礽摸著手臂, "痛呀!"
   "實力最強的藍隊還沒開始比賽就鬧內訌了,我們一定會贏的。" 月梅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對遠平說道。
   "好了,別鬧了。" 崇緯說道︰ "比賽開始。"
  我們一次比一次賣力地跳,希望能跳出個超水準的記錄來。
  這場模擬賽在歡笑聲中結束,我和啟礽順理地奪得冠軍,月梅和崇緯得第二,芝穎和遠平第三;藍隊成為冠軍隊伍,綠隊第二,紅隊第三。
  跳遠比賽之後,我們又舉辦三級跳比賽。我雖沒有參與,卻和崇緯雙雙成為測量人員。
  參賽者只有四人︰啟礽、月梅、遠平,和芝穎。
   "阡阡,妳的物理測驗得幾分?" 崇緯問我。
  我正在記錄芝穎的成績。
   "你呢?" 我反問他。
   "妳說呢?"
  我們相視而笑。
   "五十九分。" 我說道。
   "差一分,不錯嘛!"
   "想不到這樣的分數還會得來讚許," 我抿嘴, "你呢?"
   "六十。" 崇緯咧嘴笑。
   "怎麼可能?" 我大叫起來, "你還缺了兩堂課,沒理由比我高分的嘛!"
  崇緯只是笑。
   "一定是物理老師偏心," 我猜道︰ "偏袒男生。"
   "喂," 啟礽在沙道上大喊, "請測量人員注意,不要一直在講話,我要跳了!"
  我朝他扮了個鬼臉,又專注於比賽之中;
  三級跳模擬賽的成績可想而知,啟礽和月梅輕易地取勝,啟礽還跳出了新記錄。
  回到家裡,我匆忙地洗了個澡,就動身到崇緯家去做客

   "咦,獎牌都搬出來了?" 崇緯的床上堆滿了他辛苦贏來的無數獎牌。
   "這個," 我挑了一個最顯眼的, "哪兒來的?"
   "初中時代表賽跑隊參加北區初中聯賽時得到的最佳運動員獎。"
   "你初中時住在北區啊?" 我小心翼翼地擦著獎牌。
   "嗯,高中時才轉下來的。"
   "為什麼?"
   "那裡有許多不愉快的回憶。"
  我不敢再問。
   "這個呢?" 我提起另一面獎牌。
   "這是我爸的,他的最後一面獎牌。" 崇緯幽幽地說。
   "對不起。" 我怕勾起他傷痛的回憶。
   "沒關係," 他揮了揮手, "這是我爸參加全國公開賽的一百米跨欄金牌。"
   "全國公開賽?"
   "嗯。"
  我們都流露出嚮往與欽佩的表情。
   "哪天你也得個同樣的金牌?" 我推了推他。
   "我?"
   "對呀!"
   "我想,自己還差一大段,要走的路還遠著吶!" 崇緯從我手中接過了獎牌,細心地拭抹著。
   "你一定行的," 我對崇緯信心十足, "可是到時候你一定要把獎牌送給我哦!"
   "好,如果我真的能夠參賽得獎,一定會把獎牌送給妳的。" 崇緯向我許諾。
   "只怕你到時捨不得,要耍賴皮呢!"
   "我才不會。"
   "真的?"
   "嗯。"
   "好,一言為定。"
  我們開心地笑著,談論著彼此對運動的夢想;崇緯應諾一一向我說明他所有獎牌的由來,真了不起。

2009年8月18日 星期二

一輩子陪我走~35


   "妳走," 他低下頭, "妳快走!別讓我再見到妳了!"
  我吃驚地捂住了嘴,頭也不回地衝出崇緯家。
  回家途中,我一直在想──自己何以如此大膽,向崇緯表示心意?然而我的愛卻被誤以為是同情……。
  一時之間,竟不知明天應該如何面對崇緯?
  更糟的是,我在晚上預備唸書時才發覺物理筆記留在崇緯家,忘了帶回來。
  明天的物理測驗要怎麼過,還是個未知數……。

  在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當兒,崇緯打電話給我了;
   "喂,阡阡,我是崇緯。"
  我們都握著聽筒不出聲。
   "妳的物理筆記在這裡," 崇緯的聲音仍是顫抖的。
   "算了。" 我應道。
   "我拿到妳家去還妳好了!" 崇緯的氣息有點急促。
   "這麼晚了,一個人很危險的。" 我試圖勸阻他。
   "沒關係,我二十分鐘後到。" 他就這樣匆匆掛上電話。

  二十分鐘後,崇緯真的來還我筆記。
   "進屋裡吧!" 我仍覺得不自然。
   "不用,我就走了。" 他拍了拍單車的座位。
   "這麼遠你也來還我筆記,真不好意思。" 我向他道謝。
   "沒什麼。" 他撥了撥頭髮。
   "還有事嗎?" 我害怕這僵冷的局面。
   "沒事了!" 他苦笑。
   "那我進去了。" 我真想立即逃回屋裡去。
   "阡阡!" 崇緯叫住剛轉身的我。
   "還有事嗎?" 我回過身。
   "對不起,剛才真的對不起。" 崇緯對我深深鞠了個躬;
  我心中一凜。
   "算了。" 我只想到這句對白。
   "那我走了。" 崇緯黯然推著單車低頭走向路口。
   "崇緯," 我開口挽留他, "再留一下子,不要這麼快走好嗎?"
  突然很害怕和崇緯別離。
  他呆立在原地。
   "我怕你再也不理我了!"
  一陣冷風吹過,我打了個哆嗦。
   "阡阡……。" 崇緯的聲音是那麼地低沈,我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他拋下單車轉身向我奔來,用力地抱住我。
   "我沒有騙你," 我覺得好溫暖, "由始至終都沒有。"
   "我知道、我知道," 崇緯哽咽了, "是我自己太懦弱。"
  許久,他才鬆開手,放開了我。
   "陪我去走走好嗎?" 他扶起單車。
   "好,上哪兒?"
   "來,我載妳去。" 崇緯拍了拍單車。
  我坐上單車,任崇緯載著我四處去。
  一路上寒風陣陣,但我已不覺得冷,因為身邊有崇緯作伴。
   我們來到學校附近的一個公園。
   "小時候我常到這個公園來玩," 我回憶起童年往事, "已經好久沒來了。"
   "和啟礽一起來?"
   "嗯。" 我點頭。
   "真羨慕你們," 崇緯幽幽地說︰ "我的童年實在太灰了。"
   "其實小時候的我沒有什麼朋友的。說起來也真好笑,這附近的小朋友們竟然會因為我家有錢而排斥我,不肯和我交朋友,還好有啟礽,也只有他才肯和我一起玩。雖然他的脾氣很壞,我們還是成了好朋友。沒辦法,別無選擇了!"
  回憶起童年,我的心裡一陣暖意上湧。
   "讓啟礽聽見,他可要生氣得大叫大罵了。" 崇緯笑道。
   "我才不理他呢,他老愛欺負我!" 我也笑了;
   "我倒真希望自己小時也能遇見像啟礽那樣不做作又夠朋友的人,可惜偏沒遇上。" 崇緯嘆了口氣。
   "現在遇到也還不遲嘛," 我安慰他, "而且還一次遇到兩個。"
   "什麼?"
   "我和啟礽啊!" 我笑瞇了眼, "難道不是嗎?"
  崇緯只笑不語。
   "什麼意思嘛?" 我大聲抗議, "難道我不算嗎?"
   "我已經默認了呀!" 崇緯撥了撥劉海。
   "口是心非," 我嘀咕, "誰知道你心裡在想些什麼?"
   "算我怕了妳,妳和啟礽都是我這輩子認識的最好的人,行了吧?" 崇緯無奈地說道。
   "算了,饒了你。" 我的心情很好;
  我們坐在石椅上,享受夜的寧靜與美麗。
   "明天有物理測驗吧?" 崇緯打破了沈寂。
   "對呀。" 我應道。
   "那我們都完了。" 崇緯輕笑。
   "完了大不了重新開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晚上的空氣異樣清新。
   "我還能去你家吧?" 我問崇緯。
   "隨時歡迎。"
   "謝謝," 我望向漆黑的天際, "我是不會客氣的。"
  天上沒有月亮,但佈滿了無數星星。
   "我可要你向我解釋每一個獎牌的來由哦!" 我和崇緯一直維持著背靠背的坐姿。
   "每一個?"
   "對,每一個。你的獎牌一定很多吧?"
   "嗯,很多。"
   "有多少?"
   "嗯──,我忘了。"
   "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吧?"
   "哪兒有這麼多?"
   "我們兩個人的加起來呢?"
   "也不可能有這麼多的。"
   "再加啟礽的呢?"
   "啟礽有多少?很多嗎?"
   "不知道,但他一定也有很多。只要數一數我送給他的毛娃娃就能知道有多少了!"
   "他有很多毛娃娃嗎?"
   "很多,全都是我送給他的,他每得一個獎牌我都會送他一個。"
   "那麼多毛娃娃,他應該放哪兒呢?"
   "我不知道,以後你得獎我也送你呀!"
   "送我毛娃娃?"
   "是呀,怎麼了?"
   "我想我會比較喜歡男孩子的玩具。"
   "討厭!"
   "哎,妳怎麼打人?"
   "我就愛打欺負我的人。"
   "我開始同情啟礽了!"
   "你說什麼嘛?"
   "喂,又來!別打了!"
   "誰叫你欺負我!"
   "看,火星!"
   "哪裡?哪一顆?"
   "那顆最亮又不會閃的。"
   "哪裡?"
   "努──。"
   "是不是那一顆?"
   "不是啦!"
  ……
  ……

  我和崇緯一直聊到深夜。
  第二天的物理測驗我們倆都一敗塗地,但我卻認為這都是值得的。
  能夠爭取和崇緯多相聚一刻,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2009年8月16日 星期日

變身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光害


  關上單位的門,她可以聽到牛奶在門背後狂抓門板的聲音,間中伴隨著它的嗚咽。
  「牛奶乖,我很快就會回來。」即使再怎麼安慰,這隻像有靈性一樣能夠看穿她心事的看護犬,任她好勸歹勸,就是不肯讓她一個人踏出家門。
  (你真的知道我在想什麼嗎?)和狗兒站在門的兩端,她倚著門深吸一口氣,(放心,我一定會沒事的。)
  已經好久,沒有在白天出門了。
  從新聞報導得知這幾天空氣指數惡劣得可怕,路上能見度低,所以才會選在這種時候外出。
  (是想證明些什麼呢?)她問自己。證明自己真的存在?真的活著嗎?
  什麼都不是。

  她覺得自己只是想出去走走,透一口氣而已。
  長期待在侷促的空間,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再加上一直環繞在自己身旁解不開的謎團,這些都讓她覺得好累。
  好累。
  走在通往電梯的走廊,暖暖的「日光」打在身上,影子映照在走廊的石灰牆上。她轉頭,看著自己的影子,覺得心裡踏實許多,同時卻又矛盾地覺得空虛。這叫真實嗎?如果可以這樣走在陽光下散步,會是多麼幸福的事呢?
  為了防止細菌隨空氣傳播殃及住戶,這座公寓的建築商在設計大樓時做了萬全的準備。室內幾乎完全杜絕外界的一切,包括陽光、雨水,甚至連空氣也無法流通。大樓內有自備的空氣濾淨器,還有人造光,就像一個小世界,仿照太陽的升起和降落,定時在每天清晨6時打開,傍晚7時關閉換上小夜燈。
  她清楚地明白,在這個小型世界裡,一切都是假造的真實。風和日麗,空氣清新,裡頭的人遠離疫病,安全而和平地生活在一起,這一切都是假的。
  按下前廳的樓層,電梯無聲地關上。她在心中默數著數字,一、二、三……,五秒後電梯打開,她踏入前廳,準備走入真實的世界。
  手心微微地在冒汗,她不曉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沒那麼緊張過,一直以來讓自己從容不迫的那一種淡然是什麼時候離自己而去的?不知道。又是沒有答案的謎。是讓她感到極度厭惡的混沌感。
  管理員向她打招呼,她只微微點頭示意,便迫不及待打開公寓的大門,迎向外面的世界。但腳才踏出公寓大樓,她便卻步了。刺骨的痛隨著陽光透過門口的遮陽棚照在她的皮膚而來,這和室內和熙的冒牌陽光不同,全身就像快被灼傷的難受就是警訊,提醒著她快點回到大樓裡頭。
  但,她要的是真實。
  她咬牙,忍住身體的刺痛,一步一步往外頭移動。不知花了多少時間,才走到遮陽棚的邊緣。一陣風吹來,空氣中夾帶著濃濃的燒焦味,絲毫沒有清新可言,但她卻感到心滿意足。畢竟,這才是真實。
  虛幻與真實的界限對她來說越來越模糊,她感到困惑又害怕。童年的漢堡、兒童院的日子、上大學自修苦讀的生活、奕一的疼愛,這些都是真實的嗎?真實的背後,隱藏的又是什麼?打從無意間回想起自己失落了記憶的事開始,她就再也無法釋懷。想到不再需要進食飲水、不能照到陽光、五官變得敏銳的自己,不安的感覺就更為強烈。這樣的她,要如何繼續淡然下去?
  街上沒有路人。希望看到一點人氣的她覺得有點失望──這個世界正一點一點地在死亡,走向枯竭。風又吹過,樹葉在輕風的流動下投降地發出「唰、唰」的聲響,安撫了她難過又失落的心。她望向地上搖曳的樹影,心中油然昇起一股羡慕。
  (多麼希望,自己也能這樣坦蕩蕩站在陽光底下,迎風照出飄搖的影子……。)

  *    *    *    *    *

  下午三點,司縵走在小公園。
  即使是在白天,這裡也人跡罕至得可憐。他在噴泉前停下腳步,伸手去撥弄池裡的水。
  (這水,在11個小時前還是暗紫色的,現在多乾淨啊!)
  他以手作勺,裝起一瓢水,湊到鼻子前聞了一下。
  (一點腥味也沒有,店長這傢伙還真是有兩把刷子。)
  在公園裡頭晃了一圈,尋找今天凌晨可能留下來的蛛絲馬跡,確定什麼都沒有留下之後,他才滿意地離開。
  回家的路,他特意挑選凌晨時分追趕梅特的路線,九拐十八彎地蜿蜒朝便利店緩慢前進。
  不知不覺,走到她居住的那幢公寓附近。司縵走到對街,那個可以清楚看見二樓落地窗的位置,望向那道緊閉的窗戶和黑色的印花窗簾。
  萊姆祭日的那個夜晚,他以為那傢伙見色忘友,氣極循著氣味找到這裡。當時她看見現出原形的他那吃驚的模樣,還記憶猶新。即使被他那一身的殺氣嚇住,她仍舊顫抖地站在陽台上和他互望對峙著。那一種勇氣,老實說讓他著實欣賞。
  (還真是個特別的女孩呢。)這點不由得他不承認。
  但,真值得那傢伙為了對她實現承諾,而冒險回到這個帶給他們痛苦回憶,且隨時可能會有性命危險的地方嗎?
  他無法明白的是,店長5年來一直在苦尋她的那一種感情。這對他而言太過感情用事了。
  多情的人最終會被自己所拖累。這是萊姆留給他們的話中,他最認同的一句。
  他怔怔地望著窗戶好一陣子,才愕然想到自己不也正在做著愚蠢的事?這才搔了搔頭打算繼續散自己的步。
  轉頭,便看到那個女孩。她站在公寓門口的遮陽棚子下,若有所思地望著路旁行道樹的影子,動也不動。
  (在幹些什麼呢?)司縵興趣十足地望她。
  她穿著煙燻粉紅色的棉質有領長袖運動上衣,同樣是棉質的灰色長褲、米色帆布鞋,手上套著淡粉紅色的棉質手套,卻沒有帶口罩。毫無血色的臉慘白得可怕。
  司縵忍不住好奇──在這樣的空氣指數外加流感疫情居高不下的情況,敢不戴口罩就上街的人沒有幾個。(難道她就不怕受到感染嗎?)
10分鐘過去。她依舊站在那裡,望著樹影發呆,臉上找不到任何可以稱之為表情的,不曉得到底在想些什麼。這一點讓司縵更感興趣了。
  光呆立在街上看她也不是辦法,司縵走向不遠處的矮牆,縱身跳了上去,坐在牆上繼續觀察她的舉動。
  樹的影子偶爾在風的吹送下搖擺不定時,他似乎覺得纖瘦的她在風中亦搖搖欲墜,像快被風刮倒的一株小草。
  一個戴著口罩、頂著帽子,長袖長褲加外手套的年輕婦人牽著看來有6歲大的女兒經過公寓門口,引起了她的注意。
  「人家不想戴嘛!」小女孩十分不聽話地扯著她的口罩,邊走邊對母親撒嬌。
  「小瑄要乖,到外頭來一定要小心防疫。你乖乖戴著它,晚上回家媽讓你吃漢堡。」婦人替女兒重新戴上口罩,試圖用美食來讓女兒乖乖聽話。
  「耶!有漢堡耶!」這一招看來很管用,小女孩高興地讓母親替她戴上了口罩,「這是你說的哦!不能反悔!」
  「不會不會,我說到做到。」婦人滿意地看著和自己一樣「全副武裝」的女兒,兩人手牽著手地走向便利店的方向。
  望著走遠的母女背影,她牽動嘴角,看來有些難過,然後抬起頭望向灰濛濛的天空。
  時逢傍晚,天色還很亮。即使煙霾籠罩了整片天空,單憑肉眼還是很容易地就可以辨別出太陽的位置。
  司縵見她抬頭盯著太陽,也有樣學樣地望向那只剩一團光暈的銀河系恆星。過於嚴重的空氣污染,把太陽的真面目遮蔽起來,(現在人們看著這團光暈,也只能用想像來描繪太陽的輪廓吧?)
  突地念頭一閃,他像被雷擊中般整個人跳了起來,躍下矮牆,目光回到她的身上。(這傢伙……不會想幹些什麼危險的事吧?)
  已經脫下了手套的她,正緩緩地把自己的右手伸到陽光底下。
  手才接觸到光線,她就迅速地縮了回來,然後凝視著那曬出小水泡、似乎在冒煙的手背。
  司縵開始覺得緊張。(這傢伙看來不僅僅是想把自己的手烤焦而已,根本是在自殺嘛!)他猶豫著自己應該現在就上前制止她的危險行為,還是要到非不得已的關頭才該出手。畢竟,這女孩的事一直是店長最為清楚,他這樣沒頭沒腦地衝出去,要是破壞了店長的計劃,那傢伙可能會怪罪於他的。
  然而一切已經不容他多想,才一閃神,她已經整個人站在陽光底下。沒有時間好好考慮「應不應該」這個問題了,要是她有什麼三長兩短,無法想像那傢伙會有什麼反應。司縵花了2秒鐘來到她身邊,光速脫下自己的外套裏住她蹲在地上因疼痛而發抖的身軀,然後一把抱住她退到遮陽棚底下。
  她顯然被司縵嚇了一跳,即使仍舊渾身發抖,仍睜大著眼坐在地上望他。
  「你不要命了嗎?」司縵也不理她到底記不記得自己,開口便對她罵道:「離陽光遠一點,知道嗎?」
  聽了司縵這句話,她的眼神閃過一絲訝異,微微牽動了唇,但沒有發出聲音。
  「沒事吧?」他替她把外套拉緊一點,碰觸到她的掌心能感覺到她身體因為紫外線的燒傷而發出的高熱。
  她搖頭,在司縵的攙扶下倚著牆站起了身。
  「不要拿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司縵突然為她感到悲哀,「好好珍視自己的人生。」
  「謝謝。」她開口了,輕聲地向司縵道謝,欲言又止似乎想問些什麼,卻突然整個人失去意識癱軟地倒下。
  司縵一把抱住了她,才不至於讓她倒在地上。
  (這下可好了,)看著懷中不省人事的女孩,司縵心中忍不住要想,(那傢伙欠我的下次再找他算!)

2009年8月13日 星期四

說不出口的愛

第一章  

2003 年 12 月 21日  4:35pm

‘ 快下班囖!’ 語茵快樂的神情表露無遺,正在高高興興地收拾桌上的文件。
‘ 喂!小聲一點,被經理聽到了妳甭想準時下班!’ 坐在語茵對面的美靜壓低聲音警告說。
‘ Opps!’ 語茵孩子氣地縮了縮頭,壓低頭四周張望,很小聲地問美靜:‘ 林經理還沒走?’
美靜也小聲地囘道:‘ 下午回來了,妳做夢呀?’
‘ 咳咳。。。哪有,我只是太專心工作了。’ 語茵挺起胸膛自信滿滿地說:‘ 該做的我都做好了。’
‘ 是嗎?’ 突然有把陰沉沉的聲音從語茵身後貿然響起:‘ 那麽這個企劃由妳來做吧。’
‘ 啊?!經理!’ 語茵趕緊離開座位,戰戰兢兢地站在林經理一旁。
‘ 這些。’ 林經理指著桌上的一曡文件交待說:‘ 這些企劃案先整理修改好明天給我。’
語茵呆呆地看著莫名冒出來的文件,不及說什麽,林經理已經走遠,幕地囘頭交待說:‘ 明天上午十一點前一定要弄好。’
‘ 哎?!’ 語茵忍不住哀號:‘ 開什麽玩笑,現在離下班還剩不到十分鈡耶!’
美靜邊收拾桌面邊說:‘ 那意思是妳要加班囖。’
‘ 啊?! 我不要啦!’ 語茵一臉沮喪地爬在桌上慾哭無淚:‘ 我有很重要的事耶。。。‘
‘ 什麽事那麽重要?’ 美靜抓狹著說:‘ 難道是跟男朋友約會?’
‘ 哪。。。哪有。。。’ 語茵緊張地否認。
‘ 真的?’ 
‘ 真的!’ 藍語茵非常用力地點頭強調她沒有男朋友這一件事。
‘ 那妳慢慢加班吧!’ 美靜高興地揮手道別,留下跨下臉的語茵。
擡頭看眼墻上的時鐘指針指著4:56pm,語茵難掩失望地想:‘ 看來今天是見不到他了。。。’
再看眼桌上高高一整曡的文件,語茵無奈地嘆氣:‘ 誰叫我是新人呢,只好乖乖干了唄!’說罷,甩了甩頭開始埋頭苦幹。

2003 年 12 月 21日 10:24pm

公司裏的國際貿易部,也就是語茵工作部門只剩下她跟另外一位同事留下來加班。
整理好桌面上的東西後,語茵終于鬆了口氣,提起皮包轉身對不遠處的同事說:‘ 我先走了。’
‘ 回家小心點哦!’ 
‘ 好的,你也趕緊回家吧。’ 語茵有禮地寒暄幾句後便高高興興地離開公司。
在電梯門前等待的這段時間,語茵心情愉快地想象著未來的光景。
剛一畢業便在市中心找到這閒國際貿易公司的工作,而且還是進了升遷機會最大的國際關係部門,不僅工資高、福利好,而且經常有機會被派遣到其他國家培訓與公幹。語茵覺得自己真的太幸運了,在這經濟不景氣的當兒,同學們都在為求職而煩惱的時候,她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前程如此好的工作。現在就只差個男朋友罷了。
語茵已經在心裏規劃好她的未來,工作穩定,事業有成,爬到經理的位置就好,然後呢找個疼愛自己的男朋友接著步入教堂,幸福快樂的過日子。她的要求不多,只要平平凡凡地與自己所愛的人相廝相守一輩子就已經很滿足了。 
離開公司大樓時,語茵不經意地擡頭看眼天空。
‘ 星星。。。’ 語茵稍微有點吃驚地瞧著漫天星辰,想不到在這城市裏還能看到如此清澈美麗的星空。
欣賞了半響,終于感覺到頸項酸痛了。語茵看了眼手錶,發覺時間已經不早,便趕緊加快腳步往地鐵站跑去。
剛跑出兩步,語茵便愣住了。不遠處一個人正慢慢地向她的方向走過來,這毫無預警的巧遇令語茵傻傻地愣在原地。
是他!真的是他!還以爲今天見不到他了!語茵興奮不已地想。
那人越來越靠近語茵,看著他漸漸接近,語茵卻只能站在原地無法動彈,直到他從她身邊走過,語茵才從恍惚中清醒。
他對著我笑了?他剛剛是對著我笑嗎?語茵瞪大眼看著那人的背影漸漸離去。
是不是我眼花了?他真的笑了? 語茵難掩興奮地想。
直到那人從視線裏消失後語茵才依依不捨地慢慢地走向地鐵站。
明天,明天一定要好好跟他打招呼!語茵在走向地鐵站時暗自下定決心。

2003 年 12 月 22日 9:15am

‘ 糟糕!昨晚看韓劇看得太晚了!’ 語茵一手提著皮包一手提著來不及吃的早餐,急匆匆地從地鐵站跑出來,口中叫道:‘ 慘了,慘了,這下真的遲到啦!’
一出地鐵站,語茵決定拔足狂奔卻在地鐵站前面不遠的櫥窗前見到了她一直朝思慕想的側影。
是他,又見到他了!語茵按耐住因興奮而差點狂呼的衝動,放慢腳步慢慢地靠近他。
一定要打招呼呀!語茵一再叮囑自己。
好像走了很久似的才能來到他的身邊,語茵正煩惱如今這種狀況要怎麽開始打招呼?突然上前去打招呼會不會太唐突了?會不會嚇跑他?
當語茵内心掙扎時,那人突然轉身,剛好撞上在他身旁發呆的語茵。
‘ 啊!’ 語茵吃驚地驚呼:‘ 對不起!對不起!’
看著被撞跌的皮包與他的文件夾等,語茵着急地蹲下身替兩人收拾散亂一地的東西。
‘ 沒關係,我自己來。’那人溫和地說,聼不出任何一點不悅。
‘ 我。。。你對我對不起!’ 語茵緊張得語無倫次。
‘ 妳沒撞疼吧?’ 那人關心地看著滿臉通紅的語茵。
語茵停下手上的動作,感動得無以復加似的看著眼前的男人說:‘ 我我沒事,你你呢?’
那人只微微一笑,包起自己的文件夾笑說:‘ 我沒事。’
語茵根本反應不及,只是愣愣地看著那人溫暖的笑容。
那人走出了幾步,突然回頭看著仍然在發呆的語茵微笑說:‘ 妳今天遲了,不怕遲到嗎?’
‘ 啊?’ 語茵慢半拍地想起已經非常遲的自己,驚呼著提起跌在地的早餐趕緊往反方向跑去。
跑著跑著語茵覺得自己背上長了翅膀似的仿佛快飛起來,心情好得想歡呼!
他跟我說話了!呵呵。。。他記得我呢!語茵高興得笑出聲,無視身邊傳來的好奇視線,她邊跑邊從口袋裏掏出一支漂亮的白金鋼筆。
呵呵。。。這是他的鋼筆,剛剛收拾一地的文件時順手牽羊地借來的,這樣明天便可以拿著這支筆當藉口跟他説話了!
快樂興奮的語茵專注于手上的鋼筆,沉醉于幸福的幻想中,根本沒有注意四周圍的狀況。
一陣非常刺耳的摩擦聲將她從快樂的世界喚囘,當她看到眼前疾駛而來的汽車時,一切已經太遲了。
倒下的那一刻,她眼裏見到的是那支閃爍著銀光的漂亮鋼筆。

變身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誅殺


  梅特並不是腦筋靈敏的傢伙,從一開始就已經中了他的計謀。
  兩天前便發現了這傢伙的蹤跡,這幾天摸清其路線與作習模式後,他決定採取行動。
  司縵這小子最擅長獵捕,只要適時候地東堵西攔,這隻受了傷的吸血鬼怎麼逃,也逃不出他的算計之內。
  他向自己起誓一定要殺了這個喪心病狂的魔宴囉嘍,萬事俱備之後,又怎能能放過這最好的時機呢?

  率先到達那座小公園門口,四周沒有任何生物的氣息,他退到門匾後方十米外,坐在裝飾用的石塊上等候。腦海中彷彿可以看見司縵和梅特的身影朝他奔來的模樣,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心急了。
  這算是以前三人狩獵活動之外,他第一次主動開殺戒吧?身體內的血液因為即將來到的畫面而興奮不已……,那是天性使然?還是因為能夠為她出一口氣而痛快?內心深處對於血腥的渴望像要一次過爆發,完全宣洩在那個倒楣的傢伙身上。
  兩分鐘過去,還是不見司縵的蹤影。他開始有點擔心,把這麼吃力的工作交給司縵是不是正確的決定。這小子重傷未癒,要是那隻吸血鬼伺機偷襲,他可能未必承受得住。
  要不是那小子執意要幫忙,他本想讓司縵負責先到公園等候的。現在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他決定不再原地苦等,朝佈署好的路線跑去。
  穿過一條街,他便看到兩條黑影迅速朝自己竄來。梅特看到自己,反應敏捷地右拐入小巷中。他和司縵朝交換了眼色後,兩人一起在梅特身後直追。
  「沒事吧?」他問道。
  司縵搖著頭,臉色看起來蒼白不已。脖子上的紗布染成了殷紅,傷口應該又裂開了。他努力驅散心中升起的愧疚感,現下最重要的是逮到那個傢伙。這一次要是失敗,日後難保他們還有同樣的良機。而且這件事要是傳到魔宴那裡,他和司縵恐怕再也沒有安寧的日子好過了。這原本就是他一個人的主意,萬萬不能連累到司縵。
  他加快腳步,幻化成影拋下司縵疾速擋住梅特的去路,瞬間實體化拔槍朝后者的大腿開了一槍,旋即又化影而去。梅特未及思索發生了什麼事,腿上的巨痛便害他摔了個大觔斗。這隻吸血鬼狼狽地爬起身,跛著腳繼續逃命,速度明顯慢了許多。
  他回到司縵身邊,給了后者一個微笑。司縵卻十分不領情地別過了頭,看來對他的一槍之助十分不領情。
  他苦笑著搖頭,舉槍又朝遠處竄逃的傢伙開了一槍。
  梅特慘叫一聲,同一條腿中了兩槍,特製的彈頭在穿入肉體之後自爆,裡頭的銀粉像毒藥一樣滲入血液迅速遊走全身,讓他痛上加痛。
  梅特咬牙回頭朝他們看了一眼,轉身便往公園的方向跑去。
  這下正中他的意,他如釋重負地跟在司縵後頭,轉出巷口時卻愕然發現路上有人。
  他暗忖自己的大意,來者距離他們大約有一百餘米的距離,從他的反應看來,想必在他們竄進巷子之前便已經看到了他們三個。就算是個醉漢,聽到那三兩下槍聲,想必也酒醒了大半。但事已至此,他絕對不能就此罷手。
  身旁的司縵似乎沒有察覺街尾多了一個人,全副心思都放在梅特身上,速度不變地在後狂追。而他則決定不去理會那個不小心路過的第三者,只要對方沒有醉到昏頭不顧自身安危的話,那就一定會自己保命先逃。
  到達公園時,梅特已經快支持不住,露出一對獠牙在為捍衛自己的生命作最後的掙扎。司縵站在梅特跟前冷冷地望他,像在看著無力抵抗的弱小獵物的那種眼神,輕蔑而不屑。
  他走上前,舉槍又朝梅物射了兩發子彈。梅特發出野獸般的哀號,雙手因為子彈射入肉裡自爆而血肉模糊。
  望向這隻臉色已呈紫色、命不久矣的吸血鬼,他再朝它的頸部大動脈的位置開了一槍。這一槍,是代司縵討回他受到的委屈的。子彈很巧妙地擦過動脈,血汨汨地流了一地,染了一地的暗紫色。
  顧不得梅特身上流著的血充滿了液態銀,他伸手就去扯它的頭髮,把它扯到小型噴泉邊,幾乎要把整張臉都浸到水裡去。
  「看看你自己,在臨死前一刻,有沒有為自己做的錯事而後悔過?」
  梅特推開他的手,邊搖著頭邊踉蹌著想逃,看來已經說不出話。
  他風速攔住他,揪住它的衣領便往噴泉拋去。
  梅特的身體重重打在噴泉上,發出悶悶的聲響。他踏上它的身體,看著它死到臨頭仍毫無悔意,卻因為懼怕死亡而扭曲的面孔,一陣怒火湧上心頭。
  「放心,我不會讓你一下子就死的。」他冷冷地對著踩在腳下的獵物說道。說罷,又朝梅特身上開了兩槍。
  「不許動!我是警察!」黑暗中竄出了一條人影,對方手中持著槍,朝他和司縵兩人指來。
  (該死!結果還是來了!)他在心中暗罵。難得這個時代還有不怕死的警察。
  持槍的來者看起來有些眼熟,他一時想不起自己在哪裡見過,司縵卻已經緊張得深吸一口氣,朝他頻打眼色。
  來者把槍指向司縵,上前兩步後,即驚訝地望著司縵說不出話來。
  「你……」那人看看司縵,又轉頭看看他,在看到他踩在腳下的梅特後幾乎整個人呆住,「這……,這是什麼?」
  他朝司縵示意,回頭又把注意力集中回梅特身上。
  「抱歉不能和你慢慢玩了,」他從口袋中取出備用的子彈,慢條斯理地一顆顆裝入彈匣中,「你就下去和你的組長作伴吧!」
  「再見。」梅特在腳下渾身發顫得厲害,他舉槍準確地在眉心打入一顆子彈,然後接著第二顆、第三顆、第四顆……,都打在同一的位置,直到腳下的獵物面目全非。
  「住手!」自稱是警察的人類對他喝道,企圖擺脫司縵的糾纏來阻止他的「惡行」。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那人對司縵質問道。
  司縵支吾以對,似乎真的和那個人認識。
  那人見司縵遲疑,便和他動起手來。教人意外的是,來者竟然身手不凡,看樣子是有空手道底子的人。受傷未癒再加上緊張的司縵,一下子便落了下風,顯然不是那人的對手。
  「再不住手我要開槍了!」那人見他並未停止朝梅特開槍的動作,再次大聲喝道。
  他放下槍,轉頭望向那人,伸手入口袋再拿出備用子彈把彈匣填滿,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子彈再打在梅特的身上,這一次,他挑心臟部位來打。直到彈匣裡所有子彈都用完了,才停手裝彈再打。
  那人見自己的阻喝對他毫無作用,急得破口大喊。
  「把槍放下!」槍口指向他時,司縵已被壓制在那人膝下。
  他對那人冷笑一聲,「我不放,又怎樣?」這傢伙他記起來了,不就是她那個在當通訊警員的愛人。
  「你再不把槍放下,我就要開槍了!」
  「不要……」司縵掙扎了一下,頸上的傷口剛被那警察踢了一腳後裂得更深,痛得講不出話來。
  「你可以試試。」他沈下臉,抬腳踢開梅特的屍體。噴泉裡暗紫色的血水濺了一地。
  那人望了望池水,遲疑著沒有開槍。「它究竟是什麼?」
  他縱身一跳,丟掉手中的槍,邊扯掉戴在手上的皮製手套邊朝警察走去。
  警察被他嚇了一跳,反射性地扣動扳機朝他開了一槍。
  子彈劃破空氣,發出了聲響。他迅速伸出手向它抓去,準確地抓住了鋼製的子彈。
  警察一下子鐵青了臉,還來不及反應,他便已來到眼前,伸手朝這人的頸椎打去,讓他瞬間失去了意識。

  *    *    *    *    *

  几上的鬧鐘在六點四十五分響起,奕一下意識地伸手按掉了鬧鐘。
  「客人,你醒了嗎?」
  耳邊傳來陌生的聲音,奕一坐起了身,只覺得渾身酸痛得很。他伸了個懶腰,這才看到坐在前面的是那個便利店的小店員。
  舉目四望,是陌生的房間,奕一開口向店員問道:「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我們便利店的員工休息室,今天凌晨我值班時看到你倒在店門外的椅子上,就把你扶進來休息了。」司縵替奕一倒了杯水,「當時你一身的酒味,是不是喝得太多了呢?」
  (對了,昨晚我和班尼去俱樂部喝酒。)奕一接過了水杯,(後來我離開了俱樂部,想去她家看看……,然後……,然後呢?)他敲了敲腦袋,怎麼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你大概是喝太多了,才會不知不覺走到我們這裡來的。」司縵見他又是敲頭又是晃腦的,便對他說道。
  「可能是吧!」他苦笑。(酒還真是累人呀!)
  「客人你今天要上班嗎?我怕你睡過了頭,所以幫你調了六點四十五分的鬧鐘,應該來得及吧?」
  「對……,」奕一動了動脖子,右頸似乎在喝醉後撞到了,疼痛不已,「我還得去上班,謝謝你了,小弟。」
  「我叫司縵。」司縵莞爾。
  「我該走了,」奕一抓起沙發邊的外衣,走出休息室門口,正好和店長打了個照面。
  「啊……,」司縵站在奕一背后,朝店長打了個手勢,「這位是我的店長。」
  奕一朝店長笑得尷尬,「很抱歉打擾了。」
  店長朝奕一點頭示意,司縵意味深長地在後頭笑著,跟著奕一送到便利店門口。
  目送奕一走遠後,司縵回身走到櫃台當班,一臉的感慨。
  人類還真是好騙的動物。

2009年8月6日 星期四

變身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伏擊

  凌晨3點鐘,司縵和店長站在衛星市中心偏南3公里行政官員住宅區一幢50層樓高的共管式公寓的屋頂上。
  這夜的風有點強,尤其站在這麼高的地方。店長身上黑色風衣的衣襬隨著強風發出了輕微的「噗、噗」聲,聽得司縵有些心浮氣躁。
  等了將近3個小時,以他的性子來說算是最大的極限了。
  他轉頭望向身邊動也不動站在風中的店長,後者正目不轉睛地盯著100米前的對街大樓。

  (也只有這傢伙才有能耐如石像般一站就是3個小時。)他搖頭,有點佩服地再望了店長一眼,之前的氣早已煙消雲散。(既然這傢伙允諾要坦白一切,就沒必要再和他計較了吧?)就算之後他說話不算話,依舊隻字不提,司縵覺得那似乎也無所謂了。這種天真的想法,陪他開心無憂地度過了十幾個世紀,(也唯有這樣,才有辦法繼續活下去吧?)
  天上飄落牛毛般的細雨,司縵伸手感覺那肉眼看不見的滋潤。上一次下雨,是多久以前的事呢?已經完全沒有絲毫印象了。
  店長的表情凝重得就快要把周圍的的毛毛細雨凍結成霜,眼睛緊緊盯著對面逾百道窗戶的其中一個,「時間差不多了。」
  聽到店長的提醒,司縵收起玩心,輕輕拉緊套在右手的小型發射器。這和上次狩獵所用的木製簡陋小玩意不同,是後來他找「聖約翰救傷隊」模仿前者量身訂造的進階版防身武器。
  發射器金屬色的外殼在夜色及雨水的潤濕之下閃耀著死亡的光芒。司縵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幫上店長的忙,好報答他救了自己的恩情。不拖不欠,是他活著的原則之一。
  對街9樓右邊數來第4個窗戶出現了動靜,司縵和店長幾乎在同一時間隱入暗處藏身,以免嚇到了對方。一隻黑色的「飛禽」靈巧地從窗戶竄出,在空中打了個轉,然後朝他們身處的大樓飛去。司縵伏著身子移到大樓朝東的那一面趴下,等待最佳時機到來。
  「飛禽」往東飛了一陣之後,右轉向南飛,離司縵潛匿的地點越來越近。一切正如店長預計的:它從窗戶出來後果然沿著這幢50層大樓的北面直飛,然後貼著建築物的東面往南飛。
  手上的發射器蓄勢待發,只要它再靠近3米,就可以行動,逮住這個傢伙。全身的血液因為興奮而鼓譟,司縵顧不得頸上隱隱作痛的傷,專心一致在攻擊目標上。
  (就是現在!)隨著他在心底默唸,手上的發射器發出極輕的「咻、咻」兩聲,兩把銀箭劃破空氣朝「飛禽」射去。其中一支擦過它的後背,落了個空;另一支則不偏不倚刺中它正在鼓動的右翅。
  「飛禽」發出「吱」的一聲慘叫,飛行高度即時降低許多。它試圖鼓動翅膀逃逸,卻徒勞無功地在扇了兩下之後筆直朝地面墜落。
  身邊竄過黑色的影子,店長以最快的速度衝下地面好攔截住那個傢伙。司縵卻轉身朝相反方面跑去。
  他知道緊接下來應該沒有什麼自己能夠派得上用場的地方,一切就如計劃進行,現下他要做的便是到對面大樓。跑到頂樓邊緣,司縵毫不猶豫蹤身便往下跳,雙腳踩上48樓的一具頂棚,立即又往不遠處41樓的窗台跳去。這樣在大樓窗台及棚子間跳來躍去,一下子便到達地面。
  腳一落地,他便拔足朝對街跑去。就像剛才一樣,他以更為靈俐的動作爬上了對面的大樓,一轉眼便消失在9樓右邊的第4個窗口背後。
  床上躺著一個女孩,看起來可能只有十三、四歲,姣好的面孔因為恐懼而呈扭曲,皮膚因為全身血液被抽乾而異常蒼白。女孩兩腿微曲呈大字型張開,眼睛半閉半合赤裸地仰臥在床上。以身體的僵硬度來看,已經返魂乏術。
  司縵朝房裡看了一遭,確定沒有其他可疑物體之後,才上前探視屍體。女孩疤痕累累的身體幾乎沒有一處不是傷,從不少傷痕痊癒的程度來看,她在兩個月前應該已經遭到了毒手。凶手似乎不志在讓她一次被吸光血液致死,反而殘忍地用刀子在她身上各處開口吮吸血液。一天幾處,舊傷未癒新傷又接踵而來,如此週而復始,讓她受盡折磨,成為造血的活工具。
  (變態!)司縵在心裡狠狠地罵道。縱使需要以血維生,也不需要施虐到這種地步。
  女孩最後的傷口應該就在大腿內側,從雙腿內側幾乎血肉模糊的程度來看,凶手除了吸血之外,還對她進行過性侵犯。
  司縵別過了頭,伸手從地板上撿起掉落的床單,輕輕地鋪蓋在屍體上。雖然一直以來他對人類都少有憐憫之心,但生物間最基本的互相尊重他還是懂的。無論是哪一種生物,都沒有權力去奴役其他生物。
  桌上擺放著女孩一家人的合照,一家人西裝筆挺的,看來非官則貴。(這下子明天要上頭條了。)
  臨走前,司縵坐在窗沿回頭看了那鋪上粉色床單的屍體。為了阻止這樣的事件繼續發生,他發誓一定要殺了那傢伙。

  *     *     *     *     *

  梅特捂住右手,逃無可逃地癱坐在他面前,仍是一臉的猖狂。「你這個無黨無派的傢伙,是想和魔宴作對嗎?」
  「要是這件事傳了出去,你很快就要完蛋了!」
  「就算你到卡瑪利拉去尋求疪護,也沒有人保得了你!」
  「我們魔宴要通緝的傢伙,從沒有失手的!」
  面對著他一臉冷冷的表情,梅特越說越沒詞兒,最後幾乎是狂吼著對他怒罵。
  司縵趕到的時候,罵得精疲力竭的梅特已經住了口,正對他怒目而視。
  一看到司縵手上的裝置,梅特便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又生氣地口罵道:「你這隻狗奴才!敢對我動手,哼!我一定要你們這兩個不知好歹的傢伙死無全屍!」
  「你們等著瞧……等著瞧好了!我一定要、我一定要……」
  「要怎樣?」司縵舉起右手,朝梅特接連發出兩支銀箭。眼見箭頭往左眼射去,梅特下意識地低頭避過,左腳卻一陣痛楚。由於忙著閃避上頭的攻擊,忽略了正對左腳的另一支箭。
  梅特罵著粗言穢語,拔出腳踝的箭。酸麻的感覺從傷處蔓延開來,他動一動左腳,覺得無法操控自如,這和之前右手的情況一模一樣。
  看著眼前殺意騰騰的對手,梅特心中升起絲絲懼意。「你們這兩個傢伙……,到底想幹嘛?」
  「想幹嘛?」司縵把玩著手上的發射器,右手朝梅特指去,「你說,我們這樣是想幹嘛呢?」
  梅特想站起身,左腳卻不聽使喚地僵硬不已,他用力地捏捏左腿,氣急敗壞的模樣讓司縵忍不住放聲大笑。
  「嘖嘖嘖嘖!真可憐啊!」司縵冷笑著嘲弄他,「都快站不起來了!你看你……,現在就像砧板上的魚肉呀!」
  「我就不信你們敢對我怎樣!」梅特不堪司縵的嘲笑,生氣地吐了一口唾液,「要是我有什麼三長兩短,組長會替我報仇的!」
  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他,聽見梅特的話後從風衣口袋掏出了項鏈,朝后者丟去。鍍金的鏈墜跌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梅特一見臉色驟變,撿起了項鏈。
  「雷那傢伙……」司縵見他沒有進一步解釋,便開口說道:「已經被我殺死了。」
  「不可能!」梅特雖然早已猜中一二,卻仍難以置信地搖著頭:「就憑你這傢伙,怎麼可能殺死雷?」
  「可不可能,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司縵收起笑臉,朝梅特再射出銀箭。
  正欲轉身逃走的梅特險險閃過了右邊射來的箭,左臉卻冷不防被箭頭刮傷了臉頰。  同樣酸麻的異樣感覺傳來,梅特吃驚地對司縵問道:「你到底在那上頭塗了什麼?」
  「現在才發現嗎?你未免也遲純過頭了吧?」司縵吃吃地笑道:「上面塗了僵化劑,讓你動不了卻仍能感覺到痛,怎麼樣?有趣吧?」
  梅特這下子才終於看清楚情勢對自己大大不利,猛吞了一口口水,對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他開口道:「我和你們無怨無仇,你們犯不著要取我的命,對不對?」
  「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們讓我走……,雷的事情我保證不會向其他人提起,好嗎?」
  「不如這樣好了,即使我無意中做了什麼得罪你們的地方,你們剛才也傷了我,這帳就一筆勾銷?」
  說了一大堆見他仍舊無動於衷,梅特急得卯起來指著司縵大罵:「你這傢伙,我究竟是哪裡得罪了你,你幹嘛要置我於死地?」
  「我?」司縵冷笑一聲,「說真的我確實沒有什麼理由要殺你的。想要你的命的不是我,是那個你一直討饒的傢伙。」
  梅特轉頭,看見一臉冷峻的他,打從心底生寒,踉蹌著退後了兩步。
  他拔出手槍,指向梅特,然後對空射出一顆子彈。
  聽見槍聲,梅特立刻拔腿就跑。他轉頭和司縵交換了眼色,司縵點頭便拔足朝梅特急追,而他依計劃繞路從另一邊包抄,只要順利將那傢伙追趕到那座荒廢了的小公園內,便可以放心下手幹掉他!

2009年7月12日 星期日

變身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猜忌

  躺了一天,今早醒來司縵便不斷在房裡踱步。傷口復原得比預期還要快,這該歸功於「聖約翰救傷隊」的神丹妙藥,還是店長的神秘能力呢?
  他望望站在窗台上的藍色小鳥,這隻黃胸青鶲現在該屬瀕危動物了吧?
  (是你自身擁有能力?抑或只是傳遞者?)他想問,卻不知道向誰問起。那個三緘其口的傢伙,肯定是什麼都不會說吧?
  司縵把鳥兒獨自留在房裡,自己下樓到便利店去看看。和往常一樣熟悉的情景,貨物依舊陳列得井然有序,可難為了這幾天一直在替他代夜班的小璐。

  店長不在。工讀生明一見他,便叨叨絮絮地拉著他講個不停,說什麼少了他一個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又急著問他病好了沒有。司縵起初只以微笑和點頭搖頭回應,好多天沒有開口了,向來多話的他舉止在別人眼中倒顯得反常。
  明用怪異的眼神看他,他只得以破破的聲音回應道:「明天我就可以上班了。」
  一開口,頸上的傷口便疼痛不已。司縵皺起眉,走到櫃台後面的椅子坐下,看著明在店裡頭走來走去,東擦擦西抹抹,勤奮不已。
  他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肚子,腹部的兩道傷口基本上已經癒合,連疤痕都沒有留下。之前從樹上摔下來、被雷踩在腳下的手,和其他皮外傷亦通通消失無蹤,剩下的只有頸上傷及大動脈的傷口,還有被超音波震傷的五臟六腑。
  (他是用什麼方法救了我呢?)以司縵自身的優秀復原能力,讓這些傷口痊癒至少需要一個星期以上,怎麼才短短數日,一切就像變魔術般復原了?
  他懷疑是店長帶回來的寵物治好了傷,但一隻才巴掌那麼大小的鳥,即使用盡了全身的精力,充其量也只能治好一兩個槍傷吧?這樣不眠不休地操勞,不衰竭至死才奇怪!
  (不是那隻黃胸青鶲,難道還有人在背後暗中幫助他?)司縵搖了搖頭,一臉的困惑。他不認為店長這麼孤癖的傢伙會有除了他以外的同伴,(像他那種人,也只有萊姆才受得吧?)
  (他的能力雖在救復範疇之內,卻無法救活瀕死的生物。既然能夠加速讓傷口痊癒,出手相助的人應該擁有著比他更為強大的力量才對……那,究竟是何方神聖?)
  司縵惱怒地抓了抓頭,陷入沒有答案的謎團之中讓他感到心煩氣躁。工讀生明朝他的方向看來,熱心地詢問他是否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司縵只得禮貌地謝過明,笑著把明打發到工作之中。
  司縵在店裡頭坐了一整天。除了幫忙替客人算帳之外,他都在苦苦推斷著店長背後的神秘人物到底是誰。即使每天生活在一起,他還真不知道那傢伙經常在外頭幹些什麼。在這種情況之下,就算店長在外頭認識了什麼其他的同伴,那也並非絕不可能的事情。只是,一想到除了自己,那傢伙可能早在外面結交了不少肝膽相照的朋友,他就打從心底覺得不愉快。是妒忌還是被欺騙了友情的不甘,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    *    *    *    *

  天色剛黑,他便準備出門。
  打他回到家便一直對他怒目而視的司縵見他要出去,即刻一個箭步跑到衣架子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動作很快,全好了嘛。」他看了司縵一眼,推開后者去取掛在架上的風衣,「明天開始回去看店吧。」
  沒想到才一伸手,司縵便張口朝他的腕上咬去。
  他迅速地縮回了手,不解地望著這頭莫明奇妙發怒的灰狼。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司縵見他沒有講話,好像更生氣了。
  「你沒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司縵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揚眉,(這傢伙想知道些什麼?)
  見他依舊沒有回應,司縵氣極撲上前伸手便朝他的臉抓去。
  他不虞司縵有這麼一招,吃驚地退了兩步,險險地避過了這一抓。臉上還可以感覺到爪子擦過空氣的伶俐氣勢。
  他即時退到安全距離,一臉的困惑,仍舊沈聲沒有講話。
  司縵看見他「躲」到遠處,怒火更盛,顧不得未癒的傷勢,急起直追向他發動了攻勢。
  有了剛才的教訓,這次他有了準備,才一轉眼便化成了黑色的霧氣,氣得接連撲空的司縵直跳腳。
  「你給我出來,」牽動了頸項上的傷,血水慢慢透過紗布滲出,司縵忍著痛楚竟不予理會,「膽小鬼。」
  (是什麼讓他如此生氣?)他對司縵的舉動無法瞭解。相處了這麼多年,有時他壓根兒無法和這隻灰狼溝通。
  或許他不知道的是,對司縵而言他同樣是謎一樣難懂的人物,才會引發一次又一次的爭執與誤會。
  「你再動,傷口會裂開。」他放棄似地嘆了口氣,在沙發上現出形體。
  「這一點用不著你操心。」聽了他的話,司縵反倒很不領情地啐了一聲。
  話才一講完,司縵的攻勢已到。但他沒有閃躲。他知道這頭蠻性子的狼不到手誓不罷休的做事原則,臉上一副認真的表情,要是打不到他,這小子肯定不善罷甘休。
  拳頭來到面前時收了勢,打在臉上只有輕微的痛。司縵似乎在最後一刻收了手,但拇指的指甲仍在他臉上留下了一條血痕。
  他伸手輕碰右頰上的刮傷,少許刺刺的感覺傳遞到腦袋。已經好久沒有人能夠使他受傷了。
  看見他吃了一拳,司縵的氣好像因而平復不少。
  「怎麼不躲了?」
  他苦笑。(都告訴過你再動傷口會裂開了。)
  沒有再動手的司縵直直地站在面前盯著他,看得他渾身不自在。面對他詢問的眼神,小伙子也沒有開口解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覺得疑惑,(這傢伙在和我比耐力嗎?)
  頸上的紗布在吸附了不少血後呈現過飽和的狀態,鮮血沿著濕濕的布塊從邊緣流下,染紅了衣襟。
  他見司縵動也不動地仍舊杵在原地,只得先投降地走到儲物櫃拿出藥箱,準備替后者檢視傷口。
  藥箱才打開,手還未來得及拿出紗布,便被司縵一把奪去。「我自己弄。」
  碰了釘子,他支頜看著這小子拔下染血的紗布,露出裂開小口的傷,輕皺眉頭把「聖約翰救傷隊」特製的治傷藥厚厚地塗在傷口上,再貼上乾淨的紗布。
  「你在氣什麼?」他開口問道。
  一提起這個,司縵的氣好像又來了,咬著牙忿恨地應道:「每天對著自鳴清高什麼都不說的傢伙,我沒那麼好脾氣還能笑臉應對!」
  (自鳴清高?什麼都不說?)
  他望向時鐘,差一刻便是十一點。
  (沒有時間了。錯過了機會,下次或許不會再那麼好運。)
  但必須先解決掉眼前的問題。
  「你想知道什麼?」他站起身,邊說邊走向衣架,「我都告訴你。但不是現在。」
  司縵見他一副想要逃跑的動作,迅速竄到他面前再次擋住了去路。
  「走吧!」他嘆了口氣,(真拿這個死纏爛打的傢伙沒轍。)
  司縵望他,沒有採取行動,看來在等待他的進一步解釋。
  他覺得無奈。(非得不斷地說明才行嗎?)
  「不是想動手嗎?那就走吧!」他輕輕推開擋住去路的司縵,這一回那小子沒有動怒,乖乖地被他推到一旁。
  司縵杵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像個孩子似地搔了搔頭,苦惱著不知應該追上去抑或任由他離開。看著他走下樓梯的背影,這頭灰狼抿了抿嘴,摸摸頸項的隱隱作痛的傷口,快步跟上。

2009年7月1日 星期三

變身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殘局


  睜開眼睛時,司縵難以置信地認為自己應該死了。好端端地躺在房間的床上,記憶中的那場惡鬥只是夢嗎?他覺得口渴,想起身去倒水。身體一動,疼痛便隨之而來。他捂著腹部巨痛的傷口,只得乖乖躺回原位。
  (得救了?還真的是命大。活了好幾個世紀,還是死不了嗎?)他不知自己該悲還是該喜。在此之前,一直以為能活上這麼長久的時間是因為自己很強;直到遇上雷他才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只是運氣好而已。人家一根手指頭,就會要了他的命,還要勞煩別人救他一命……(被他救了一命,這債要怎樣還呢?)
  司縵轉頭,這才發現店長就坐在他床榻邊的椅子上看他。要不是因為想看看右手的傷到底有多嚴重,他根本沒有發現這傢伙就坐在旁邊嘛!看他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的,是想要嚇人嗎?

  既然看到身旁坐了一個四肢健全、精神得很的人,那他也就不用客氣啦!司縵用下巴指了指杯子的方向,示意說要喝水。
  店長靜靜地看他擠眉弄眼了好一陣,才起身去為他倒水。
  (這傢伙……,是故意的嗎?)前一秒鐘還在感激他,但一看到店長那張石頭般的臉孔,司縵就沒由來的有氣。
  店長倒了水,來到床邊,竟然很溫柔地托起司縵的頭餵他喝水,這讓他有些受寵若驚,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喝過水發熱的喉頭頓時清涼許多,司縵想向店長道謝,張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約翰說你暫時沒辦法說話。」店長見他有些氣急敗壞,即刻向他解釋道:「過兩天會好點。」
  (約翰?是那個賣藥的倫敦老頭嗎?)司縵皺眉看著坐在床邊的這隻可以化身為黑色迷霧的吸血鬼,難以想像他是如何帶著受重傷的自己飛到倫敦去向被戲稱為「聖約翰救傷隊」的老醫師求救。
  手中握著空杯子的店長一臉嚴肅目不轉睛地在望他,司縵不太自在地別過了頭。(在這種時刻他又想說些什麼莫名其妙的話了?)偏偏他什麼都不想聽。
  「司縵……,」店長見他閉上眼睛打算休息,遲疑地開口叫他。
  要是現在能開口說話或者行動自如的話,司縵真想堵住這傢伙的口,叫他少講一些肉麻兮兮的話。
  「我已經叫小璐多代你三天班,等你能夠下床之後就回去看店吧!還有,代班費會從你的薪水裡面扣。」
  聽了店長的話,司縵訝異地回過頭,因為動作太大牽動了頸部的傷口而痛得發出一聲哀號。他望了店長一眼,投降似地躺在床上笑了。一笑,全身的傷口便要痛。但他忍不住就是想笑。
  店長回報他一個微笑,向窗戶的方向伸出了手,剛從窗口飛進房間的藍色鳥兒聽話地停上他的手背。店長把手移向司縵,鳥兒便跳到了司縵的身上,在他那滿是繃帶的身體走了一圈之後,不偏不倚站在腹部的槍傷上面。
  司縵正覺得奇怪,一股暖意透過鳥兒和他的接觸點傳送入體內,全身頓覺得舒服無比,睡意隨之席捲而來。
  「24小時之內應該就能下床走動了。」店長起身準備離開,「你好好休息吧。」
  司縵舉起手用行動向店長示意后,還未等得及看著店長離開,便陷入深沈的睡眠之中。

  *    *    *    *    *

  反手輕輕關上門,他經過走廊來到客廳。矮桌上放著他發現司縵時落在身邊的鏈墜。
  他重重地坐上沙發,仰頭嘆了一口氣,把頭深埋在雙臂之中。要不是自己中途離開,司縵也不會差點送了命。滿滿的愧疚堆積在他的心裡,讓他覺得良心極度過意不去。他想向司縵道歉,請求他的原諒,但一看到他的臉,就是說不出口。相處了那麼久,他太清楚司縵的脾氣了,在這個時候聽到這些話應該只會讓他大發雷霆吧?他不禁發出一聲苦笑,(什麼都不用說嗎?心裡頭知道就好了?)
  他伸手,從桌上拿起了鏈墜,刻著魔宴標誌的墜子在他眼前搖晃。
  (沒想到會先把雷這傢伙幹掉,還真難為了司縵。接下來,要幹掉那小子就更無後顧之憂了。你等著吧,我一定要把你揪出來。)他把鏈子緊緊握在手中,魔宴的標誌在掌心中留下淡紅色的印子。
  牆上的鐘敲了三下。他站起身,把鏈子收進口袋,拿起架子上的風衣,開始為下一步行動做準備。

  *    *    *    *    *

  今夜沒有風。
  她抱膝坐在陽台,眼光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移。街道一片寂靜, 當然了,現在是凌晨三點呀!白天都已經很難看到行人的蹤跡了,更何況是大半夜呢?
  濃濃的空虛感不斷侵襲著她。除了這荒良的城市以外,還有發自內心深處的悲哀。
  (為什麼要如此哀傷呢?)她現在有一個安穩的家,一個疼惜她的伴侶,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和太多人比起來都要幸福,難道還不知足嗎?她還想奢求些什麼?
  許許多多的問號充斥著她的腦海,她唯一能做的卻只有發呆。因為,自己根本無法回答……
  五天前,她夢見自己和一個陌生男人交合。然後,她在第二天夢裡喝下了他那溫熱的血。一切的疑惑便從那兒開始。問題像是纏腳布一樣接連不斷,她不住地問自己以前在兒童院曾經苦思不已的「真相」,然而真相到底在哪裡?
  (原本已經放棄了的……放棄之後不是快樂許多嗎?那為什麼又要自尋煩惱呢?)
  (我是誰?家人、朋友呢?我的過去,被遺落到哪裡去了?)
  (夢中的是真實的我嗎?那現實中的我又算什麼呢?)
  她把頭深埋進抱著膝的手中,閉上眼睛咬緊牙關。(拜託,不要再想了好不好?)
  街上傳來腳步聲,乖乖伴在身邊的看護犬牛奶機警地站了起來,邊搖著尾巴邊吠。
  「牛奶,」她抬起頭,伸手去拉看護犬,「別吵到別人休息。」
  牛奶探過頭來舔她的手,仍舊朝著路人的方向搖尾。
  一身黑衣打扮的路人把頭轉向陽台,瞥了她和狗兒一眼,隨即匆匆踱步離開。
  看見自己的熱情被人冷待,狗兒有些難過地嗚咽了一聲。
  「乖,」她摸摸牛奶的頭安慰著它,「夜裡還出來走動,應該是有急事吧!你太寂寞了嗎?等我好點兒再帶你去散步,好嗎?」
  (什麼時候,才真的會好一點呢?)她不禁在心裡自問。
  沒有答案。謊言也好,欺騙也罷,她渴望能夠聽到任何人給予她一點安慰。但卻什麼都沒有。難以向別人啟齒自己的狀況,當然沒有人會知道她的期望。
  小小的黑影迅速地竄到身邊時,她正在發呆。落寂地趴在身旁的牛奶一下子有了精神,站起來快步朝飛入房裡的黑影追去,回來的時候頭上站了一隻只有巴掌大小的鳥兒。
  小鳥的羽毛在黑暗中閃爍著光澤,對著她啾了兩聲。(又來了嗎?)這是她今夜第三次看到這位「小訪客」。來來回回了兩次,她對鳥兒已見怪不怪。但今夜以前,她總覺自己曾經見過它,卻又不記得時間地點。
  (可能這一帶常有鳥兒過境,鳥有相似吧?)
  才一伸手,鳥兒便飛到她的手背上停下。她緩緩地收回了手,鳥兒漂亮的藍色羽毛在夜色中更顯耀眼。
  「這麼晚了,不用休息嗎?」她朝鳥兒開口問道。
  鳥兒像在回答她唧了兩聲,和之前一樣順著手背跳上了她的右肩。沒有了第一次「經歷」時的驚訝,她莞爾地望了望肩上的鳥,似曾相識的感覺更為強烈。
  (在此之前,我真的見過你嗎?)她想了一會兒,才放棄似地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記得了。)
  鳥兒不理她,大膽地在她的右肩駐留,面對站在她身旁一直虎視眈眈的牛奶,它也置若妄聞。
  鳥兒站了一會,她明顯地感覺到體內升起一股熱氣,朝右肩流竄。和前兩次一模一樣的感覺,她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只覺得身體散發出的溫熱能量,消失於右肩。這樣的感覺令她有點恐懼,但轉頭看見鳥兒像帶有安慰的眼神,卻又安下心來。
  雖然這樣想很可笑,但她總覺得這隻鳥是不會傷害她的。
  半個小時後,鳥兒揮揮翅膀離開了她的肩頭,唧唧地在她的眼前飛了兩圈便急速離開。
  看著鳥兒消失於夜空,稍稍緩和的空虛感捲土重來。她抱著嗚咽的狗兒,輕聲地安慰它,也同時安慰著自己──它還會再回來的,對吧?

2009年6月30日 星期二

變身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狩獵(四)──死鬥

  (可惡……)他知道自己低估了對手,這傢伙擁有致他於死地的力量,即使用不著動手,這超音波也足以讓他發狂地自我了斷。
  他用盡全力捂住了耳朵,眼淚和鼻涕卻不自主地溢出,噁心的感覺讓他不斷地在樹上狂嘔,直到自己再也支持不住,「碰」的一聲摔落地面。
  震耳欲聾的音波停止了。司縵強忍渾身的巨痛,退到樹幹後靜止不動。
  站在樟樹林外的傢伙發狂似地大笑了好一陣子,還不住地拍著手大叫有趣。「真是太好玩了,你這畜牲碰上我算是倒大楣了!今天我一定要好好地拿你來消磨一個晚上!」

  司縵想還口,卻已經沒有了力氣。短短30秒,他便已經支持不住,真是一敗涂地,丟臉丟到祖先那裡去了。千萬年來,他們一族與吸血鬼對抗總是沒有好下場。除了體力上的優勢外,這些可惡的魔鬼還有對付狼人的殺手──超音波。釋放超音波對善於化身為蝙蝠的吸血鬼是輕而易舉的事,而能力高超者可以每秒鐘發出150次200千赫滲入自身異能的超音波,這足以在兩分鐘內廢掉一頭狼人的心智。
  「怎麼樣?嘿──,還想玩嗎?」那傢伙喪心病狂地笑著。
  第二波的攻勢隨著他的笑聲停止來襲。司縵捂著疼痛不已的耳朵,即使知道徒勞無功,也不願放棄一絲希望。身體不自覺因痛楚而瑟縮成一團,他可以感覺到快緊繃到底限的神經如同過度飽和的炸藥庫,只要一點引子,便會一發不可收拾。
  (不行……我還不能倒下……。)腦袋逐漸無法思考,向來不喜回憶往事的他這回反而強迫自己不斷重複想起那個每天和他一起生活的夥伴──想他那老是一付自以為是的高傲的臉、那付讓他氣得咬牙切齒的欠扁的冷笑……他知道只要一停止思考,便會被敵人打敗。一旦迷失心智,他會變成一頭只懂殺戮的嗜血動物。
  攻擊再次停止。司縵躺在地上不住抽搐,噁心的感覺並沒有因為音波的歇止而消失。五臟六腑像在體內糾結,他第一次深刻地感覺到死亡和他是如此靠近。
  活過漫長的歲月,如果現在要死,也不是一件多麼不捨的事。畢竟看了太多倫常生死,他在這個世上沒有多少可以留戀的東西。只是丟下那高傲的傢伙孤單一個活在這個世界上,他怎麼有臉去見萊姆?
  (生死關頭竟然懷念起這傢伙,我還真是犯賤了。)
  他咬著牙,不去理會林外那一直在笑的瘋子,為隨時可能來襲的下一波攻擊做好心理準備。
  等了數分鐘,對方都沒有下一步的行動。司縵吸了一口氣,緩緩移動著自己那如同爛泥一樣癱在地上的四肢,渾身無力。
  「還沒死嗎?」樹上傳來聲音,「的確是蠻耐的,連原形都還沒現出來。很好,要是你太早死的話我可要苦惱待會兒還有什麼可以玩了!哈哈!」
  (該死!這傢伙什麼時候到樹上去的?)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退步了。
  樹上的傢伙縱身跳下,站在離他20米處,盤著手看他。「怎麼是你呀?」隨即又朝左右四下看了一遭,「那個和你在一起的傢伙呢?怎麼?被主人拋棄了喲?」
  (混蛋!)司縵花了好幾秒鐘,才勉強用雙手撐起了身體。他想大聲地反駁那傢伙自己不是僕人,卻發不出聲音。
  「嘖嘖嘖嘖!可憐喲!」對方見他渾身無力,大著膽子走到他跟前,一腳踩在他的手上,「你看你!都不成人形了呀!」
  右手傳來刺骨的痛,但比起剛才所承受的根本不算什麼,對於這點痛他已經覺得麻木,只發出了一聲悶聲,沒有呼聲叫痛。
  「我都忘了,你本來就不是人,當然不成人形了!」踩在他手上的傢伙放肆地高聲狂笑,腳仍不住地在他手上扭動,直到滲出的血染紅了腳下的土。
  司縵忍痛沈默著,吭也不吭。他絕不能讓這喪心病狂的傢伙如願。這個長著一頭灰髮、臉上有一道從右頰延伸至耳根的傢伙他見過,是魔宴的一個小頭目,叫做雷,店長要找的那傢伙就是他的跟班。身邊沒有他人的氣息,看來他今天是獨自一人前來的。
  「痛就叫出來呀!我知道,一定很痛吧?」雷興致勃勃地望司縵,見他越是咬牙忍耐,就越變本加厲地想折磨他。
  (你這混蛋!我一定會加倍奉還!)司縵痛得說不出任何話,只得在心中不斷咒罵著敵人。
  踩手的遊戲進行了好一會兒,雷見司縵打死了也不哼一聲,覺得無趣地收回腳,蹲下來端視他。
  「沒想到你還真能忍呀!但是這樣子我會覺得無聊耶,怎麼辦才好呢?」
  司縵沒有望他,疲累不已地靠在樹旁喘息。從枝茂葉盛的樹梢看到一小片天空,灰濛濛的看不見一顆星。
  「好吧好吧!」雷輕笑著轉身背對司縵,舉起三根手指頭,「我給你一個機會,三秒鐘!」
  (三秒鐘?哼!)司縵冷笑了一聲,(給我半秒鐘我就夠了。)
  「讓你多活三秒。」雷回過身來,收起笑臉,「但要是你願意跟著我的話,我可以考慮讓你活下來。」
  聽了他的話,司縵頓覺好笑。(照照鏡子吧!我哪裡像是會跟隨你這種嗜血狂的走狗?)
  「別痴心妄想了。」司縵無力地低語,企圖坐直身子。他用皮開肉綻的右手撐地,往後挪移了半吋。
  「你說什麼?」雷伸手抓住他的臉,俯身靠得他極近。
  「我說……」他別過頭,「想都別想。」
  「真是嘴硬的傢伙呀,但是……」雷的輕笑伴隨著吹氣聲在他耳邊響起,「我喜歡。」
  覺得臉上一陣濕熱,司縵驚訝地往後再退,背上撞到樹身,觸痛了之前從樹上摔下來的傷。雷得意地伸出舌頭舔著嘴唇,還一邊笑著再向他靠近。
  「你這個變態!」司縵氣得渾身發抖,握拳的左手收得更緊。
  「盡管罵吧,被我壓在身下的時候,你會舒服得只懂得呻吟了。」
  司縵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乘著一股氣上心頭,他使出了從剛才就開始積蓄的力量,左手往雷打去。
  藏在掌心的針筒正正刺中雷的太陽穴,他慘叫一聲,還來不及意會發生什麼事,雙目又是一陣巨痛,眼前模糊不清。
  司縵見此良機,合手便去抓雷的右手。從未試過在這種遍體鱗傷的情況底下使力,司縵催盡了全身的力量,張口咬住雷的肩頭,雙腿一蹬朝他攔腰踢去,硬生生地撕下了雷的一條胳臂。
  失去右臂,鮮血如泉湧,受到攻擊的雷發出撕心裂肺的狂吼,取出手槍盲目地四下亂射一通。
  司縵閃避不及地中了兩槍,跌跌撞撞地往他和店長紮營的方向跑去。他知道只要雷再放出超音波,這一回準會要了他的命。在此之前,他一定要回到營地取回背包,那裡頭有對他極為重要的物品。即使是死,他也想和它們死在一塊兒。
  「你這隻臭狗!我一定要殺了你!」雖然看不見,雷仍循聲由後追趕著司縵,口中不斷地尖聲狂罵:「我一定要殺了你!」
  回到營地的路途就像走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邊走邊失血的司縵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但他知道後頭追趕他的傢伙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受傷失去右臂之後的雷,並沒有發出致命的超音波攻擊,他猜想那可能是打入他腦中的銀粉劑發揮了效用,也慶幸自己逃過了一劫。
  (應該要反擊!)他告訴自己,即使不確定是否還有力氣再打一場。剛才攻擊時用上的針筒和噴劑本來是打算用來協助店長捕獵的,現在反倒成了自己保命的工具。終極武器用完之後,他便只能赤手空拳地和雷對決,勝算實在不高,但他寧願賠上命,也絕不讓那個變態狂活在這個世上害人。
  司縵跑回營地,在之前放置背包的樹後蹲下等候雷的來到。一點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原來店長留給他的小刀在逃跑時忘了帶走,落在草堆之中,在夜光下閃現冷冷的寒光。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他用顫抖的手握住小刀,聽著踉蹌的腳步緩緩向這裡移動,沒走幾步,便栽倒在地。
  司縵站起身,從樹後探出頭來。只見雷躺在地上不斷抽搐,口吐白沫,臉部因為痛楚而扭曲成一團,看樣子已經不行了。
  (單是失去一條手臂應該不足以讓他致命才對,)司縵走向倒地的雷,手中仍機警地握著刀子防備。雷的太陽穴深深凹陷,被攻擊的那一側出現黑紫色的斑塊,全身亦呈紫色。(這就是銀對吸血鬼的殺傷力嗎?)他開始明白當初店長碰觸到他的背包時,為何臉色會如此難看。
  雷抽搐了一陣子後就不動了,司縵蹲下身來,心中充滿忿恨,他打算把這傢伙的肉一塊一塊割下來給森林裡頭的飛禽走獸餵食,否則難報他剛才受到污辱的仇。鋒利的刀子簡直是削鐵如泥,更不用說是割肉了。司縵像個屠夫似地一片片將雷雙腿上的肉割下,丟在落葉堆中。等到雙腿見骨之後,他便打算向左手下刀。
  雷的脖子上戴著一條閃閃發光的項鏈,上面刻著魔宴的標誌,是領袖才有的身分識別證明。司縵伸手扯下雷的項鏈,那原本應該已經斷氣的吸血鬼卻同時間坐起身,伸手朝他打來。經過一場惡鬥,身上受了多處傷而反應遲鈍的司縵被雷的左手擊中,尖銳的五指劃過他的頸項,血液狂噴而出。
  他顧不得頸上的傷,發出一聲怒吼,舉起手裡的刀子瘋狂地往雷身上不停刺去。忘記刺了多久,他才因為意識模糊而掉了刀子。他癱軟地倒在雷滿是窟窿的屍體上,感到陣陣冷意。
  (生命即將走到終點了嗎?)他想笑,覺得這樣可以讓自己死得瀟灑一點,奈何卻笑不出來。
  (這下子我真的等著你回來替我收屍了。)在這一刻,他又想到了店長,還有無顏面對萊姆的問題。(對不起,最後還是剩下你一個……)
  這麼冰冷的夜裡,他突然好想回到便利店樓上自己住的房間,那裡有柔軟的床和溫暖的被窩,好好地睡上一覺,然後準備第二天開店招呼客人……
  一切,好像都遙不可及了。

2009年6月28日 星期日

變身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狩獵(三)──宿敵

  一整個早上在森林裡頭隨處亂走,司縵基本上已經摸清了這座三千餘平方公里森林的每一個角落。一億多年的原始森林裡頭,有著各種各樣都市裡久違了的珍稀動植物。即使沒有亞馬遜雨林的廣袤,它仍讓他有一種回到家園的歸宿感。
  司縵躺在昨晚取水的廢湖旁,透過茂密的樹葉看著破碎的天空。做著和幾個世紀前一樣的事,讓他忍不住老要回憶往事。他哼著不成曲調的歌,那是不曉得什麼時候聽過的旋律,好讓自己的腦袋無暇去緬懷過去。
  遠處飛來一隻鳥兒,羽毛在若隱若現的陽光底下反射出迷人的靛藍色,司縵坐起身,看著這隻不怕生的鳥兒朝他靠近。鳥兒唧唧地唱著悅耳動聽的旋律,在他身邊打轉。
  他玩心大起,索性閉上眼睛佯裝睡去,等待這隻獵物自己上門。鳥兒見他沒有聲息,便大著膽子飛到他的身邊跳來跳去唧唧唱唱。一切皆在他的估算之內,司縵出奇不意地伸出手,一把便把鳥兒抓在手中。

  「哈!」他高興地坐起身,手上仍握著剛捕獲的獵物,對著它大笑:「這下子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被司縵抓在手中,鳥兒只掙扎了一會兒,便放棄似地乖乖不再亂動。司縵攤開手掌,它也沒有要逃跑的意思。
  這下子可有意思了。司縵興奮地站起身,掌中捧著鳥兒便朝坐在遠處的店長跑去。
  「喂!你看!」他高舉著手,像在展示戰利品一樣向店長示威。
  沒想到才走近店長,一直乖乖站在掌中的鳥兒便振翅朝店長飛去,在后者的肩頭停了下來。
  司縵看傻了眼,指著店長肩上的鳥兒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在看司縵帶來的舊雜誌的店長抬頭一瞥,望了望司縵又望望肩上的小鳥,低頭回到書中。
  「你……你……,它……」
  「這是我的寵物。」店長輕描淡寫地說道。
  「寵物?」司縵瞠目結舌地望著這一人一鳥,不知該如何接話。
  「它一直住在這裡。」
  看見司縵結巴的模樣,他又抬起頭來看他:「你是想問我什麼時候養了它?」
  司縵用力地點頭,曾幾何時,他也很想擁有一隻那麼乖巧聽話的寵物呢。
  「18年前。不小心救了它,沒想到它一直在這裡等我回來。」
  司縵又妒又羡地望著店長肩上的鳥兒好一陣子,才轉身走開。
  (神氣什麼,以後我要養一隻更大的。)
  不甘心的情緒充斥腦海,他邊走邊自喁,心中盤算著自己以後到底到養個什麼寵物,才能勝過那高傲的傢伙。
  狼嗎?不,那應該算是朋友了。
  黑豹?現在已經很難看到豹的蹤跡了。
  狐狸?這種動物太難臣服了。
  猴子?對它一點好感也沒有。
  熊?應該也已經絕跡了吧!
  大象?不喜歡行動不夠敏捷的傢伙。
  蛇?每天對著冷冷的傢伙已經夠了,不想再養冷血動物。
  人?應該不能叫寵物。
  吸血鬼?到時搞不好是自己變成了寵物。
  早知道就把昨晚那隻老虎捉來當寵物算了。
  胡思亂想地在森林裡頭亂走,司縵像個童心未泯的孩子,一下子和兔子比賽跑,一下子去搗亂白蟻的窩,玩得不亦樂乎。時間一下子便到了日落西山的黃昏。
  太陽才一下山,店長便穿上風衣表示他要出去。
  「上哪兒?」司縵揚眉看他。
  店長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要他待在原地等他回來,便丟下司縵化成黑霧散去。
  「裝什麼蒜?」司縵不屑地唸道。他知道那傢伙準是要回衛星市去探那個女孩。
  (都警告過你不要再去招惹人家了。好好的一個人,非得害人家像我們那樣在時間的洪流裡頭苦苦掙扎才甘心嗎?)
  人類的生命雖然短暫,但也因為如此才學會如何珍惜身邊的事與物。那樣即使苦短,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長生不老很好嗎?只有愚蠢無知者才會苦苦追尋。
  (我就覺得一點都不好。)
  晚餐時間到了,前一天吃了兔肉,司縵突然決定吃素。他在穿梭於各種植物間,採集了不少可以食用的菌類、根莖和蕨類,煮了一頓豐富的「蔬菜湯」,飽飽地吃了一頓。
  夜色漸漸深了,他爬上了樹,店長的寵物鳥棲息在離他一隻手臂距離的另一枝椏上閉眼安睡。看著這隻一手便可以捏死的鳥兒,他惡作劇地想著要是自己把它當作宵夜幹掉吃到肚子裡頭,那傢伙回來後不曉得會有什麼表情。
  遠方傳來一陣騷動,鳥兒被驚嚇得振了振翅,才又低頭睡去。
  (呵~想想而已。放心,我不會吃你的。)他有點心虛地在心底對鳥兒說道。
  窸窣聲傳入耳中,有誰在往這裡靠近,剛剛那場騷動想必也是來者引起的。空氣中傳來些許的血腥味,司縵大意地以為是店長因為丟下他而良心過意不去,打了野味來慰勞他。等到那股濃濃的血腥味近在百米範圍時,他才驚覺來的是一股陌生的殺氣。
  (糟糕!)
  司縵下意識地縱身跳下大樹,拎起背包藏匿到粗壯的樹身背後。地上的營火仍有餘溫,想必來者已經發現了他的蹤跡,才會一直往這裡前進。
  刺鼻的血腥味讓他意識到危險正在向他靠近。那一種濃稠的腥味並非獵捕野生動物留下的餘味,而是人血的味道。來者若非是身上正受著重傷的人類,便是他千不想萬不願遇到的對手──吸血鬼。他緊張地從背包側袋中取出了針筒和黑色噴霧劑,塞進褲袋中,手中緊握店長臨走時留給他的黑色小刀。聽著來者的腳步越來越靠近,豆點大的汗珠不斷從他的額角滲出。
  腳步聲在營火殘渣前停了下來,司縵連大氣也不敢一喘。要知道吸血鬼的五官敏感度和他不相伯仲,甚至極可能遠在他之上,稍微一個不小心,他便要一命嗚呼。一陣踢踏聲響起,鋁製的餐具發出碰撞聲,對方似乎很不客氣地在摧殘眼前可見的一切。
  到底是誰?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其實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底。對方身上濃濃的血腥味再加上那種摧殘萬物的暴戾舉動,他正是遇上了自己最不想遇到的對手──魔宴。
  千萬個點子在腦中盤算,但他仍舊打不定主意自己究竟應該要採取什麼樣的應對措施。司縵知道對上魔宴他的勝算幾乎只有20%,要是個小嘍囉還勉強可以應付,若遇到哪個喪心病狂的小頭目,他也只有等死的份了。
  偏偏那該死的傢伙又回去了!要是有他在,勝算肯定會大大提高。
  (你不是要找他們嗎?現在人家出現了,你倒風流快活去了!)他在心中咒罵了店長千萬遍,最終決定先用拖延戰術,等待店長回來一起對付魔宴那傢伙。
  才打定主意,便傳來那傢伙的聲音:「我已經知道你在哪裡了,還不乖乖地給我滾出來?」
  在這樣的窘境之下,就算要打拖延戰,也得先保住命才行。在這麼近的距離之內,他要如何逃到安全距離之外呢?對方已經發現他了,只要輕舉妄動,可能連步子都沒踏穩命就沒了。
  正在躊躇應該如何是好的當兒,一直安睡在樹上的鳥兒突然唧叫了一聲,鼓動翅膀在枝椏間飛動,然後衝上枝頭直直往天上飛去。對方沒料到鳥兒會突然躁動,注意力一不集中,便讓司縵有了乘隙的機會。
  念頭才一上腦,司縵幾乎是同時彈跳著起身,拔足便往森林的另一頭跑去。
  對方很生氣地罵了一句,急急便由後緊追他。
  他在心中暗暗感激著鳥兒在千釣一髮間救了他的性命。這份恩情,他發誓有命一定會報。
  狂奔了幾十公里,司縵忽左忽右,九拐十八彎的跑法有效地把敵人拋在安全距離之外。他慶幸自己早上一整天都在森林裡頭走動,早熟悉了整個地形。只要對方不諳地形,便很難追上他。但也不能一直跑下去,力氣總會有用盡的一刻,只希望店長那之前能夠及時趕回來就好了。

  *    *    *    *    *

  來來回回跑了逾三個小時之後,司縵開始覺得體力不濟了。他開始有點後悔自己平日總是不屑於設置陷阱捕獵,這樣至少可以利用一些小陷阱稍微拖慢那傢伙的速度。再不熟悉地形的人,接連跑上個數十回,也能大略能捉摸得到個雛型,現在的情況對他而言是大大不利。
  後面的傢伙看來還力氣十足地在追趕著他,這下子真的要完蛋了嗎?逃了幾個小時,再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該死的店長又還沒有回來,他知道不能再一廂情願地期待別人前來營救,這一場追逐戰必須尋找時機結束才行。
  他繞過一片2公尺高的樹叢,轉身朝不遠處的樟樹林跑去,迅速躍上了樹,在枝葉間穿行。樟樹獨有的氣味或許可以讓他蒙混個幾秒,只要能爭取上個半秒,便足以讓他採取行動。
  司縵在其中一棵樹上找到了藏匿點,摒息以待。等了幾秒,卻未見敵人的影子。
  (難道追丟了?)還在懷疑是不是自己藏得太好的當兒,尖銳刺耳的聲響如雷嗚般震痛了他的耳膜,司縵本能地用手去摀住雙耳,聲音仍舊透過指縫傳入耳中。頭痛欲裂的感覺一下子襲來,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幾乎快從樹上掉落地面。

2009年6月26日 星期五

變身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狩獵(二)──捕獸

  凌晨兩點鐘到達這一座被納入森林保護區的約定地點時,店長已坐在樹上等他。
  一見到他那悠閒的模樣,司縵就忍不住有氣。
  「這個背包很重耶,早知道讓你來揹好了。」
  「你知道裡面有我不喜歡的東西。」店長慢條斯理地應道。
  聽見他一針見血的答案,司縵只得悶哼一聲,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把背包放下。
  「你先到處去逛逛吧!」
  終於到了大展身手的時機了!司縵興奮得如同飛出籠中的鳥兒,急著把那木製小發射器套在手上,帶上登山小刀,閃身消失在叢林之中。

  看著司縵消失的身影,他又墜入剛才的思緒之中。
  臨出發之前,他去探過她。
  她一直坐在窗前盯著自己的雙手發呆,是記起些什麼了嗎?
  要是真的恢復了記憶,她會記得自己嗎?記得該如何?不記得又如何呢?他笑自己的多餘,不是明明決定要放手的嗎?
  拉起右手的袖子,他審視自己的傷口。經過一天的時間,傷口已經癒合得差不多,暗紅色的疤痕從掌心一直延伸至肘窩,再過兩天應該會全無痕跡。一切如同不曾發生過……,當真應該如此嗎?
  經過兩夜的纏綿,他是多麼不想離開她的身邊。如果可以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一輩子,那又何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自私的念頭才湧上腦海,他便搖頭想就此把它揮掉。(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毀了她的生活。)
  夜深的森林裡頭比起城市有生氣得多,耳中傳來大大小小數百隻夜行動物或昆蟲所發出的窸窣聲。是蛙類、鼠類、飛蟲,還有獵食者潛伏的聲音。他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司縵的氣味就在離他十公里遠的林間,像是看中了獵物,氣息變得低緩而細弱,正在伺機行動。
  (狩獵嗎?還是這小子比較適合呢!)他合上雙眼,覺得自己仿佛可以透過司縵的眼睛看到他的週遭、他的獵物,感受到他那因為血的氣味而鼓譟的每一根血管。

  *    *    *    *    *

  司縵隱身在矮叢裡,他可以聽到那隻大型貓科動物輕緩地移動著身軀。(被發現了嗎?)他在心裡想道。
  這一下子,便成了看誰獵誰的有趣遊戲了。
  司縵決定不動聲色地和它比耐力。十幾分鐘過去,當那隻動物又移動了身體半吋時,他得意地笑了。(這傢伙想必是餓得發慌,一點耐性也沒有。)
  以獵物移動的身型來估算,預計它應該有2公尺長,體重也該有150公斤左右。在這個年代,還能長得那麼精壯,實屬難得。每當它靠近一步,司縵便更興奮一點。隨著目標離自己越來越近,他幾乎要忍不住開心得叫出聲來。這是一種久違了的感覺。畢竟還是森林適合自己呀!
  在自己快進入那猛獸的躍程內之前,他率先採取了攻擊。要是慢了半拍,他可要變成了那頭動物的大餐了。他啟動手中的小型發射器,放出了四支短箭,射中了目標。大貓生氣地吼了一聲,發狂著朝他跳去。
  司縵以最迅速的動作踏上身後20米的大樹,然後借力以居高之勢朝那隻大貓的背上跳去。獵物背上中了他的一腳,怒吼著轉頭便朝他的腳咬去,他另一隻腳一蹬,踩著大貓跳到它面前50米處,和它對峙著。
  這隻猛獸想必沒有見過人,看到司縵之後的第一個反應是被嚇一跳地有點退縮,但隨即又吼著朝他撲去。
  司縵越玩越起勁,高興地跳開躲避它的攻擊。大貓眼見自己撲了幾次空,惱怒地轉身與司縵對望,不敢輕舉妄動。
  「怎麼?不敢動了?」司縵也不管那頭野獸聽不聽得懂,「在等機會嗎?」
  獵物的呼吸變得沈重,似乎是剛才放出的那幾支箭上的藥效發作,身體開始有點遲緩。
  他有點掃興地對著它嚷嚷:「喂,不行了喲?才那麼兩下子,早知道不放麻藥了。」
  大貓慢慢在面前倒下,司縵嘆了口氣,走到它跟前去拍打它的臉。它發出一聲悶哼之後便沒有了反應,司縵懊惱地坐在它身邊用力地拍了拍了它,希望它能就此醒過來,卻徒勞無功。
  從褲袋裡頭抽出了登山刀,司縵正在考慮究竟應該要等這隻猛獸醒來再和它一決勝負,還是要直接宰了它拿來祭五臟廟。
  「現在要遇上這樣的對手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呀!」他幾乎是倚在那隻昏倒了的老虎身上自言自語,手上還不斷在那美麗的黃黑條紋皮毛上撫摸。
  肚子不爭氣地發出巨響,司縵苦笑著摸了摸肚子。「看來肚子已經幫我做了決定。」
  打定主意之後,他把小刀重重地插入土中,索性整個人躺下,把大貓當成了枕頭。「遇到我算你運氣不好,不過我會讓你死得很痛快的。」他伸出手繞住大貓的頸,打算使力讓這隻動物一次就斷氣,卻被突如其來的小石子打中右手肘的神經穴,無力地岔了手。
  司縵生氣地朝剛才他借力的那棵大樹大罵:「你想幹嘛?打擾別人打獵是一件很沒有禮貌的事情!」
  樹上傳來了店長的聲音:「這是瀕危動物,你殺死它就觸犯了法律。」
  「我管他什麼法律,現在它是我打到的,就應該隨我處置。」司縵咬著牙狠狠說道:「再敢妨礙我下一個目標就是你了。」
  「是嗎?」店長的聲音不知何時到了身後,司縵機警地翻身站起。(早就知道你會有這麼一招,這次騙不了我啦!)但眼前空空如也,沒有店長的蹤影。
  「你以為我會一直用同一個招數嗎?」這回跳到另一棵樹上了。
  「你這個卑鄙的傢伙,夠膽子就出來和我面對面打一場。」司縵氣得不住跳腳。
  「好」字才傳到耳中,司縵便覺得自己的右腳被踢中,一時站立不穩往前撲去。他急著用手撐地反身便回腳踢去,未踢中任何物體腕上卻又一痛,整個人屁股著地跌坐在老虎身旁。
  「你這傢伙給我出來!」他氣得揮拳在空中亂舞,「快給我出來!」
  黑色的霧氣在眼前凝結,慢慢現出了原形。店長站在霧中盤手看他,嘲笑似的眼神有濃濃的挑釁意味。
  司縵站起身,揮拳便朝他打去。店長卻閃身避過,並轉往森林的另一頭跑去。
  「你給我站住!」
  「你期望我傻傻站在那裡讓你打嗎?」店長頭也不回地擱下話,一轉眼已遠遠把司縵丟在後頭。
  「可惡的吸血鬼!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氣得咬牙切齒的司縵眼放青光,俯身變成了一頭身型巨碩的灰狼,怒吼著朝那黑色的人影疾速追去……

  *    *    *    *    *

  營火傳來陣陣香味,司縵的肚子不爭氣地狂叫起來。他生氣地轉了個身,換了另一個姿勢躺在大樹的枝幹上,背對著營火。
  坐在營火前烤著香噴噴兔肉的正是店長。他看了一眼仍在賭氣的司縵,伸手拿起旁邊的杯子朝他擲去。
  「」的一聲,鋁製的杯子打在樹幹上,發出好大的聲響。
  一直氣在心頭的司縵更為光火地轉身跳下大樹,快步走向營火,一把奪過他手上的肉串大嚼起來。
  看著大快朵頤的司縵,他滿意地抿嘴笑了。
  「笑什麼?」司縵瞪了他一眼,「你欠我一頓虎肉大餐,這筆帳遲早要跟你算!」
  肚子填飽後,司縵的氣也已消了大半,竟然很有興致地到森林另一端的廢湖中取水煮起藥草茶。
  「這水不能喝吧?」他望了一眼黑色的湖水,對司縵說道。
  「我知道啊,」司縵把杯子遞到他的面前,「淨化後就行了。」
  他望向司縵,覺得有些哭笑不得:「淨化能力不是這麼用的吧?」
  「管他的,只要派得上用場誰規定不準這麼用?」
  雖然知道司縵在強詞奪理,但誰叫他放走了人家到口的獵物呢?他不作爭辯地替司縵淨化了杯子裡的水,讓他開開心心地煮茶去。
  喝著司縵煮的茶,熟悉的味道讓他不自覺想起以前那段日子:他、司縵,和萊姆。
  未遇上萊姆之前,他一直獨居在森林深處,無時無刻害怕著遇見任何人,膽戰心驚地在過活。生活在遇上萊姆後有了巨大的轉變。後來,才經由萊姆認識了司縵。司縵是個急性子,不喜歡他沈默寡言、喜怒不形於色的個性;而萊姆一直是他們兩人的中和劑,總扮演著和事佬的角色,三人才能相安無事地共處了幾個世紀。
  萊姆死後,他和司縵少了中間人,竟然還能和平共處18年,也算是奇蹟了。司縵其實在心裡是討厭他的吧?經常被他氣得暴跳如雷,破口大罵。要不是因為覺得虧欠萊姆,他早就回到理想的居住地了吧?
  和人類相處對他而言不是難事,在變身之前他本來就是人。雖然當時身邊有不少把他們當成異類的人,但也總算學會如何在人群之中存活。司縵則不同,自小在叢林長大的他受不了人類世界那一套人情關係,即使和人類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他到現在還是不習慣,經常大嚷無聊,說著要回到亞馬遜最後僅剩的一小片原始林去生活。
  他轉頭看司縵,身旁的小夥子食足飯飽後正嚼著草舒服地躺在地上。要是沒有了牽絆,他會更自由快樂地過活吧?不用守著那家店、陪在他這個沈悶的傢伙身邊、不用天天對著客人堆笑臉,只需要忠於自己……
  他放下一直捧著的鋁杯,打算對司縵說出自己未曾告訴他的想法。「如果……」
  「這個世上沒有如果,」司縵卻打斷了他的話,「該發生的始終會發生,不會發生的怎麼做都是枉然。都叫你不要老是想些有的沒的,小心被茶噎死。」
  「我很累,要睡啦!」司縵起身躍上大樹,逃離這一場談話。
  他拿起杯子,小啜一口藥草茶。
  苦苦的滋味傳遍舌尖之後,他感受到一絲難能可貴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