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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8月10日 星期五

變身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夜話

  看見他毫無預警地出現,她下意識地嚇得驚呼。他朝自己衝來,一手朝她頭上抓去,穩穩地抓住了正往下墜的矮凳,另一手及時捂住了她的口。
  她睜大眼望他,以為自己正在夢中。第一個萌生的念頭是想伸手去摸他的臉,確認真偽。
  門外傳來奕一緊張不已的聲音,她回過神,看到他朝自己示意,意會地點了點頭。
  奕一擔心她的人身安全,要求到房裡查探,卻被她拒絕了。她對自己如此輕易相信眼前這個姓名、身份不明的男人感到訝異。但心裡深處有個聲音告訴她:要相信他,而她也做到了。
  和奕一談完,她轉頭見他把打碎的杯子還原,驚訝得說不出來。心中有千頭萬緒,無數個問號在腦中盤旋,一時之間她竟不知該從何問起。
  他牽起她的手,拉著她到陽台外,她也順從地跟了上去。手被他碰觸的瞬間,全身的神經如同觸電般,使她紅了臉,心跳也跟著加快。(這一切,不是夢嗎?)她禁不住要問,(是真實還是幻覺?)
  他湊向她,在她耳邊輕輕說話。耳邊可以感覺到他微溫的鼻息。她告訴自己,是真實的。
  腳下突然一空,她才恍然發現自己正頭下腳上朝地面墜落。她覺得害怕,緊緊抱住他的身軀,把頭埋在胸膛底下。就在快著地的時候,行進方向突然轉變,他們在僅離地面5公分的距離朝空中快速飛去,而且越飛越高。
  她不敢往下看,耳邊不斷刮過強韌的風,打在臉上有絲絲痛楚的感覺,渾身涼颼颼的。
  「怕就把眼睛閉上。」仿佛猜中她的心事,他探頭在她耳邊說道,然後拐了個彎,朝衛星市相反的方向飛去。

2012年8月7日 星期二

變身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約制

  兩人一狗回到家時,他正好在陽台上看夜景。房裡除了她和看護犬的氣味,還有那個警員的味道。他靜默地待在陽台,聽見兩人用吹風機試圖把那張之前沾染他鮮血的地毯吹乾。弄了大半天,也只吹了個半乾,仍舊一屋子的血腥。
  ( 她一定很不舒服吧?)他在心中猜度。即使地毯完全乾透,她最終也會因為受不了那異味而丟棄吧?
  整整3個小時,他都待在陽台外。除了無意窺人隱私外,他也不喜歡看到兩人親䁥互動時那種不悅的感覺。(這是嫉妒嗎?)他給自己一個苦笑,在心中默認。想伴隨她的渴望隨著接觸她的時日遞增而越來越強烈,他害怕成為她邁向幸福之路的絆腳石 
  然而要讓她「回歸」正軌,確實比他想像中複雜許多。在送司縵往倫敦求醫之後,他再次聯絡過約翰老醫師,詢問關於短期內由夜行者進化為日行者的案例,結果十分不樂觀。
  以她目前所顯現的狀況來看,加促進化為日行者並非不可能,但一般吸血鬼進化時程約需二十年,史料中最快成功的案例也要8年。他沒有辦法眼睜睜看她這樣受苦8年,尤其在兩天前她因極度脫血而狂性大發之後。
  那一天,若非他及時趕到,那隻看護犬恐怕就要成為她利爪之下的亡魂了。吸血鬼嗜血乃是天性,需要靠後天練習來控制對於血的渴望。剛加入吸血一族,難免會因為本能渴血而失去理智。首先遭殃的往往是身邊最親密的人,也最令自己痛心懊悔。

2012年8月6日 星期一

變身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誘惑

  下了一整天的毛毛細雨,直到月色發白才開始有停止的跡象。
  司縵百無聊賴地坐在櫃台前,打從7點開始值班他就沒有見過一個路人的影子,更不用說走進店裡頭來光顧的客人了。
  平日夜間的客人本來就少,再加上雨看起來只是暫時小歇而已,過不久可能會再下,當然沒有多少人會選擇在這種天氣出門買東西了。
  無聊的時間要怎麼打發一直是司縵生活中一項很重大的課題,只要不胡思亂想,做些什麼沒有意義的事情基本上他並不計較。
  他曾經試過拿著某本好幾世紀前的殘留下來的文學名著,數著作者在描寫海洋時到底提到多少種魚;也曾翻看互聯網上維京資料庫,看看和他同名叫「司縵」的人有多少;又或捉住偶爾迷路飛到店裡頭的昆蟲,看看自己需要多少時間徹底催眠它。
  除此之外,估算店裡頭哪一種貨物存量最多、下一個客人的性別、哪隻腳先踏進店裡頭、會用右手還是左手遞上證件、用的是什麼沐浴乳……,這一些他也全做過了。
  今晚,他想做些什麼呢?
  前天值完夜班回家時,他碰上滿身傷痕的店長,還以為對方遇上了什麼難以對付的敵手,卻原來是心甘情願束手被人家打的。
  (那傢伙真是病得不輕……。)
  他替店長處理傷口花了將近兩個小時,突然由此引發了對傷口包紮方式的興趣。他拿著三角巾和繃帶,拿自己作實驗嘗試著各種和樣的包紮方法,試圖創出一套前所未有的新式包紮法。
  正玩得不亦樂乎,門唰」的一聲打開了。

2012年8月3日 星期五

一輩子陪我走~142(完)


    "崇緯走了,你也急著離開,你們兩人不再回頭,讓我自個兒在原地背負回憶。不管開心、還是傷痛失落的,都剩下我獨自緬懷。" 我道出心底的疑問: "為什麼沒有勇氣面對現實而一走了之?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
     "對不起。" 他擁住我,不住地在道歉。
     "我這次來,就只是要你還我哭泣的權力," 我哭得更甚, "只要你還給我,我便可以自由放肆地哭……。"
     "沒有人再有權力讓妳哭泣," 他在我耳邊細語: "我要一直保護著妳,守在妳的身邊,直到永遠。"
    我以搖頭否定了他的話。
     "妳知道,我從來不曾離開過妳," 他輕嘆一口氣, "只是在崇緯跟前,我輸得太徹底了……。我無法面對自己的失敗,在妳面前更加抬不起頭。"
     "我知道這樣一走了之是很懦弱的表現,但我已經沒有辦法面對妳再三的拒絕……。我害怕一輩子都只能當妳的哥哥……。"
    我的頭深埋在啟礽的胸膛,濕了他的衣襟。
     "阡阡,妳應該要明白:我離開蕪楠縣的原因。崇緯帶著妳的心離開,我再怎麼糾纏,只會讓自己覺得自己很卑鄙。斷不了對妳的念頭,我對不起崇緯,對不起我們三人的友情……。"
    ……

一輩子陪我走~141


     "這──," 他摘下帽子,露出一頭理剩一公分長度的短髮, "是崇緯的母親寄給我的;我想,留著作個記念也好……。"
    我抿緊雙唇看著他,好不容易才吐出幾個字:
     "你的頭髮……。"
     "反正留著也礙事,所以剪了。" 他苦笑。
    我低下頭,不想再問。
     "走!" 他強裝出一副笑臉,換了個口氣,伸手便來拉我, "既然人都來了,我帶妳四處走走吧?"
    我的手被他握在掌中,有些出奇地發燙──。

    繞著學校走過一遭,啟礽回宿舍洗了個冷水澡,又牽著我到學生停車場。
     "到外頭去," 他走向一輛嶄新的二百五十CC黑色RZX,跨上座位, "僶央的天氣真是熱得教人受不了。"
    我捧著他遞給我的頭盔,傻楞楞地呆在機車旁。
     "這個啊," 他見我遲疑,便拍了拍架座,笑著解釋道: "是我送給自己的十八歲生日禮物,不錯吧?我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說服老媽子讓我買的哩!"
    我抿嘴,給了他一個淺笑。
     "傻瓜," 他摸摸我的頭, "上車吧!"

一輩子陪我走~140


    小食攤老板絮絮地講個不停。
    我並沒有很專注於他的說話,思緒又墜入深淵之中;
     "……對了,最後一次見他時他留了一個小袋子在我這兒。妳會見到他吧?替我拿給他好嗎?"
     "啊?" 我回過了神,才曉得點頭, "好。"
     "就是這個。" 老板從臥房的電視架下取出了一個小袋囊, "他不小心落在桌上。我叫了他好幾次,他卻心神不寧地沒聽見……。"
    我猶豫了一會兒,把袋子打開。
     "我還以為是什麼?" 老板感到十分有興趣, "原來是一條鍊子。鍊子是用來戴的,幹嘛收在袋子裡頭?不用來戴的鍊子,就失去了它應有的功用,和廢物沒什麼兩樣了嘛!"
    這是我送給啟礽的十六歲生日禮物。
    一直以來,他都不曾戴在身上;深怕會破壞它一絲一毫。
    或許,我和他一直無法實體化的感情,也是由於他的過於呵護,而變得毫無作用……。
     "還有,順道替我把這包糕餅交給那小子," 老板又從架子底下取出一盒糕餅, "他最喜歡這個了。以前有他在,生意忙時他還會幫些小忙,現在忙得不可開交時就老會想到他……。這臭小子,在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麼,不在時才曉得他的好處。"
     "我會交給他的。" 我接過盒子,向老板告辭道: "我還有些事,必須先走了。"
    走出小食攤老板家,天色已然全黑。我探過錶:七點廿分。
    夜間的巴士總站仍是人潮不斷地,我拎著午夜十二點整啟程往中區的車票,心中再次茫然……。

一輩子陪我走~139


    我霍然停下腳步,雙手按膝彎下身來。
     "怎麼了?" 泰炳見我停在跑道上,忙大聲問道。
    我搖著頭,汗水隨之滴落在道上。
     "讓她靜一靜," 麗琪示意他: "她需要空間重生。"
    泰炳無法意會地搔了搔頭,搭上文豹的肩和麗琪踱向沙池。
    我直起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在道上,再逐漸改為快走,最後加速為慢跑狀態。
    我發覺,再慢的速度予我──只要活動,空氣就在流動,風亦隨之而來。
    即使崇緯走了,我們三人的友情並不會因此而淡化、被遺忘。它將會永遠、永遠地鮮明下去……。
    現在,我僅剩下一件使命。
    我知道,自己一定要去完成,才能讓一切有個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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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阡阡?" 武慶見我揹著背包匆忙奔向他,心裡覺得奇怪, "練習還沒結束妳就要走了?有急事嗎?"
     "嗯," 我點頭,氣息顯得有點紊亂, "麻煩你代我轉告麗琪:明天我請了假,不會來上班,也無法指導校隊練習,讓她安排一下。"
     "好,我會的。" 他十分感興趣地問道: "妳明天上哪兒?發生什麼事了嗎?"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對他笑道: "不過,對我卻十分重要。"
     "哦?" 他揚眉, "終生大事?"
     "不和你瞎扯,我要走了。" 我看過錶,時針指向四點過一刻。
     "嗯,妳去吧!" 他莞爾。
     "對了!" 我邊跑著回頭向他再次交代: "順道告訴麗琪,阡阡已經回來了。"
    我拋下一頭霧水的武慶,不再回頭急奔出校門口。
    ……

一輩子陪我走~138


    "別把自己推入死角," 她取過我手中的水瓶,小酌了一口,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不該讓它防礙了妳當下的決定。"
     "我覺得," 我將她遞還的水瓶上蓋, "自己真的是徹底失敗。"
     "是失敗,但並不徹底。" 她牽著我的手,往起跑點走去, "至少妳在好幾方面是成功的。"
     "崇緯無法原諒他自己,我也同樣無法原諒自己。"
     "別傻了," 她停下步子,轉過身來輕彈我的劉海, "真不知該讚妳作可愛還是無知。"
     "我是無知," 我抿嘴, "才會把事情搞成這樣。"
     "來," 她轉移了話題: "很久沒和妳比一場了,四百米如何?"
    我不置可否地還以她一個淺笑,即地作了幾個熱身。
     "讓我來!"
    新生志堯遠遠聽見我們的談話,馬上拎著計時表自告奮勇奔來。
     "怎麼?不用練習啦?" 文豹朝他喝道。
     "啊……," 他兩難地停下腳步,露出一臉的委屈, "我只是想……。"
     "僅此一次," 文豹見他這副模樣,不禁莞爾道: "下不為例。"
     "嗯。"
    志堯飛快地跑到我們跟前,臉上掩不住雀躍的表情。
     "我來計時。" 他搔了搔頭。
     "一看到別人比賽就什麼都忘了,真是死性不改。" 文豹隨後來到起跑點。
     "已經改了不少啦," 我替志堯說好話: "至少眼裡已容得下身邊的人。"
     "以前是我不對," 他說得認真, "難得大家都既往不究,我感激都還來不及……。"
     "別傻!" 麗琪打斷了他的話, "一群傻瓜。"

一輩子陪我走~137


    心中驀地很想知道啟礽是否安好,但卻發現自己和他已經失去聯絡──。
    我身上並沒有任何能夠聯絡他的通訊資料,甚至連他在哪兒,我也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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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6年3月18日  星期一

     "永康商店,您好。" 電話另一端響起啟礽母親宏亮的聲音。
     "喂,伯母,您好。" 我深吸一口氣, "我是阡阡。"
     "哦,是阡阡啊!" 她一聽是我,便開心地笑了, "妳還好嗎?有什麼事找我啊?"
     "伯母," 我仍有些遲疑, "我是想知道……,啟礽他……,他還好嗎?"
     "啟礽他很好哇," 啟礽的母親覺得有些奇怪, "昨天我才和他通過電話,他說一切安好,腰傷似乎也痊癒了呢!"
     "是嗎?" 我放下心中大石, "這就好。"
     "妳沒有他的聯絡電話嗎?" 啟礽的母親絮絮地說道: "他的房裡沒有電話,不過宿舍大樓有總機,想找他的時候可以打電話到那兒去,請同學幫忙找他來聽電話。不如我把那支電話號碼給妳,妳有空可以找他聊天嘛!"
     "不,不用了," 我急著婉拒, "只要知道他安然無恙,那就好。"
     "沒關係,那孩子一個人在中區一定悶得發慌," 她盛意全全, "妳打去的話他肯定會很驚喜……。"
     "真的不用了,伯母。謝謝您,我要回去上班了。" 我焦急地掛斷了電話,趁著午休時間結束前回到輔導處。

一輩子陪我走~136


     "我說過要勝過妳的," 她咬了咬牙, "什麼都可以輸,就是泰炳──我輸不起。"
    我突然感到十分愧對麗琪:
     "對不起。"
     "這不關妳的事," 她望著我苦笑道: "妳根本不必內疚。"
    我握住她的手,對她的明理萬分感激。
     "倒是妳,自己的事都解決了嗎?" 她反倒關心起我的問題。
     "什麼事?"
     "啟礽。" 她十分直接地應道。
     "他?" 我聳肩, "沒有再聯絡了。"
     "妳很久沒有讀心了吧?" 她對我笑道。
     "讀心?和這個有什麼關係?" 我不解。
     "以後再告訴妳。" 她賣了個關子, "有空的話回去多讀心,妳自然就會明白。"
     "好。" 我接受她的意見。
     "關於泰炳的事……," 她又重提起之前的事: "我想他以後再也不會接近妳了。"
    我點頭,表示明瞭。
     "以他的個性,這麼做對他是最好的," 她頓了頓, "雖然知道對妳不太好,但我還是做了。"
    她凝視我,眼神認真得有些懾人:
     "因為我愛他。"
    ……

一輩子陪我走~135


     "謝謝。"
    文枸載著我,以高速飛馳在路上;刺耳的機車聲響劃破寧靜的夜,就像冗長的嗚咽……。
     "再見。"
    我脫下頭盔,交到他的手上。
     "我們還會再見嗎?" 他笑得更苦澀了。
    面對他那神似崇緯的苦笑,我恍然忘了回應。
     "對不起。" 我這才發覺自己失態;
    我怎麼能夠允許自己,在別人身上找尋崇緯的影子?
    剎間,我對文枸充滿了歉疚。
    他揮了揮手,表示不在意。
     "希望我們會再見。"
     "嗯," 我走進屋內,向他揮手道別: "晚安。"
    他一直站在門外,看著我關上家門,才發動機車引擎。
    引擎聲越行越遠,最後消失在耳際──;
    夜,又恢復了寧靜……。

一輩子陪我走~134


     "別把我說得那麼萬能," 我否定他的話: "如果我當真那麼有辦法,許多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妳還在介懷嗎?" 他望了我許久,才放膽問道: "崇緯的事,妳忘不了了嗎?"
     "他才走了十二天," 我咬緊牙根, "三年的感情,總不是一夕就可以忘記的。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對嗎?"
    他低頭;
     "而且,我也累了,大概也不能再接受誰在身邊了。" 我向他吐露出真心話: "大家都只是朋友,這樣不也很好?"
    他沒有再講,眼中流露出一絲感傷。
     "我得走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 "替我轉告文枸,要他好好保重。"
    我揹起背包,走向校門口。
    晚霞把天空照得血紅一片,煞是迷人。
    啟礽十七歲生日的回憶鮮明地從記憶深處蜿蜒流現,如小河般──輕輕劃過紅日。
     ……

2012年8月2日 星期四

一輩子陪我走~133


    "謝謝阡阡。"
    泰炳領先走在前面,拖著我往最近的小食店。

    傍晚,我親自送泰炳到家門口。
    在臨按電鈴的前一刻,他還是猶豫不定的。
     "這裡始終是你的家," 我囑咐他: "去吧!"
    他深深吸一口氣,勇敢地按下電鈴。
    泰仁從屋裡探出頭來,見到站在門外的泰炳,忙衝出來開門。
     "小弟你回來啦?" 泰炳的母親跟著出來,擁著泰炳進屋, "下次別再一聲不響地不回家了,媽媽會很擔心你的。"
     "知道了。" 泰炳還是那種不很耐煩的語氣。
     "謝謝。"
    泰仁站在大門外十分慎重地向我鞠了個躬,才轉身進屋。
    我看著那和泰炳幾近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哥哥的背影,心裡對他們那迥然不同的個性覺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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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6年2月14日  星期三

    我瞥見聚在觀眾席,似乎在密商事情的泰炳、武慶和文枸,便急步向他們跑去。
    泰炳和武慶見我跑來,即刻四散走開。
     "站住!" 我向他們倆叫道。
    武慶聽話地停了腳,泰炳卻加快速度改用跑的。
     "還跑?" 我追上他,伸手揪住他的書包, "給我回來。"
    他被我硬生生拉回武慶身邊。
     "幹嘛一見到我就跑?" 我責問他: "做賊心虛嗎?"

一輩子陪我走~132


     "崇緯……。" 崇緯的母親憐愛地撫摸他的臉頰。
    崇緯用力地睜開眼睛,抓住母親的手,想開口講話,卻又有心無力。
     "崇緯說," 啟礽明白他的意思: "要老師好好照顧他母親。"
    崇緯緩緩地點頭。
    崇緯的母親更是泣不成聲。
     "阡……阡……。" 
    崇緯拉開呼吸器,呼喚我的名字。
     "阡阡;" 月梅輕拍我的肩,把我從窗戶邊拉向崇緯。
     "你絕對要相信我," 我仍堅持, "為你所做的一切。"
    他抿嘴,循聲來拉我的手,又伸手去找啟礽。
    啟礽低垂了頭,走到榻邊不語。
    崇緯輕輕地牽著我的手,往啟礽手上放去。
     "不要!" 我迅速地縮回手,別過頭去。
     "崇緯?" 只聽見啟礽的聲音哽咽, "崇緯……"
     "崇緯!" 崇緯的母親哭得更甚;
    病房內亂成一團,大家都在哭泣。
    我卻呆立在崇緯的病床邊,難以相信自己在他臨終最後一刻仍拒絕了他的要求。
    我望向啟礽,他還握著崇緯的手不肯放開;此刻的他,是那麼脆弱不堪。
    我沒有了淚水。
    最後,是我背棄了他們倆。

一輩子陪我走~131


     "你在胡說些什麼?" 啟礽皺眉,一副像看到瘟神的神情, "這麼兇的女生,誰敢要啊?"
     "你要我都未必肯呢!"
    我不悅地低下了頭,心裡對崇緯不當一回事的態度介懷。
     "好啦!算我錯了,有眼不識泰山;" 啟礽見我變了臉色,反過來哄我: "妳最好了,我和崇緯兩個人都搶著要妳,妳都未必肯,行了吧?"
    我仍不作聲,別過臉去。
     "別生氣了,我們的金牌皇后。妳一生氣,我們就都不知應該怎麼辦了。" 啟礽說得悽慘, "你說是不是,崇緯?"
     "對呀,別生氣了," 崇緯這才開口: "小心氣多了真的會變成鬥雞眼。"
     "你們兩個," 我扁嘴, "竟合起來欺負我。"
     "我們不敢," 啟礽見我有了反應,忙跑過來拉我, "妳別再氣了。"
     "氣你們兩個也沒有用," 我抿嘴, "我才不自找罪受。"
     "不氣就好," 啟礽笑著對崇緯說道: "今天天氣很好,不如我去向護士小姐求情,讓她借一張輪椅,我們出去走走吧?"
     "對啊," 我贊同: "難得冬天會有這種大太陽。"
     "我想算了," 崇緯拒絕道: "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你們兩個自己去吧!"
    我望向啟礽,不知如何是好。
     "那算了,我和阡阡留在這兒聊天就好," 啟礽笑著, "不會打擾你吧?"

一輩子陪我走~130


     "阡阡的確教了我許多," 崇緯卻一反常態地承認: "從她的身上,我學會了許多做人處事的道理。"
     "你懂事就好," 李老師微點著頭, "你媽見了高興得淚流不止呢!"
     "媽,別哭了。" 崇緯伸手去拉母親的手。
     "你別聽他亂說," 崇緯的母親瞥了李老師一眼, "我的眼淚已經乾了。"
    崇緯轉頭望我,我們默契十足地笑了。
     "怎麼?又想些什麼餿主意了?" 李老師警醒。
     "沒什麼," 崇緯稍止了笑, "難得今天休假,你帶我媽四處去走走吧!"
     "才不要!" 崇緯的母親像小孩一樣挽住崇緯的手, "我今天絕對要陪在你身邊。"
     "不必了," 崇緯也像在哄小孩, "好好的假期浪費在醫院裡總不太好,況且……妳別打擾我和阡阡了!"
     "喂," 我忙澄清: "別拖我下水。"
     "你這個兒子,有了女朋友就不要媽," 崇緯的母親識趣地放開了手, "好啦!我這老太婆就自個兒回家去吧!"
     "回家沒什麼意思,叫老師陪妳去逛街。" 崇緯用命令式的口吻轉向李老師: "我媽就交給你了。"

一輩子陪我走~129


    96年1月13日  星期六

     "怎麼今天有空來?" 我倚在欄杆上和冰蝶聊著: "人杰呢?"
     "和志斌、文慶上中區辦手續。" 她應道。
     "那妳呢?有什麼打算?"
     "到北區念大學," 她垂首, "準備參加公開賽。"
     "希望妳能奪標," 我祝福著她, "替我們這一批死黨爭光。"
     "妳不參賽?" 她顯得難以置信。
    我搖頭,苦笑道:
     "我怕了。"
     "他呢?" 我知道她指的是崇緯, "怎麼說?"
     "當然很失望,"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說我不應該放棄。"
     "再想清楚。" 她不加以勸我,或許知道那也徒然。
    起跑點處似乎出了狀況,田徑隊隊員們都圍觀在那裡。
    我站起身,向聚集處望去。
     "發生了什麼事?" 我叫住匆匆走過的武慶。
     "也不知道倒了什麼楣," 武慶一停下腳便破口大罵: "今年的新生個個傲氣得很;那個短跑組的程志堯,仗著自己的速度快,居然不肯聽瑋玉的命令,我現在就去找李老師!"

一輩子陪我走~128


     "別這麼拘謹,妳現在已經不是學生了," 顏主任晃著手, "有問題儘管發問,別客氣。"
     "是。" 我莞爾。
     "這是妳的位子," 他指了指隔壁的桌子, "去適應適應。"
     "好。"
    我走向自己的辦公桌,輕輕坐在椅子上。
    小心碰觸著桌上的每一件物品,我感到無比的感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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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阡阡," 泰炳走入輔導處, "去吃飯吧?"
     "怎麼是你?" 我皺眉,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山人自有妙計。" 他踱到桌子前,半倚著坐在上面。
     "走開!" 我用檔案夾打他, "別坐在桌子上。"
     "對不起," 他作了個無奈的表情, "走,去吃飯。"
     "我約了李老師," 我瞅了他一眼, "才不想和你一起吃飯。"
     "有什麼關係,一起去吃嘛!" 他沒有聽出我話裡的意思。

一輩子陪我走~127


     "我欣賞你," 她頓了頓, "勇於改變。"
     "妳也可以。" 
    崇緯和冰蝶一問一答,都只用最簡扼的字眼,完全不加修飾。
    我聽著他們兩人的對話,只似懂非懂、一知半解。
     "我走了。" 冰蝶突然告辭。
    崇緯看著她轉身離去,也沒有多講些什麼。
     "風崇緯," 她不忘回頭, "你是最好的隊長。"

    送走了冰蝶,我對崇緯說道:
     "你和冰蝶真的有很多共同之處。"
    他伸手來握我的手,沒有開口。
     "這就叫惺惺相惜吧?"
    崇緯苦笑,仍不答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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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12月29日  星期五

     "彈一首歌送給阡阡," 啟礽拿起吉他,在病房內自彈自唱。
     "花戒指," 我高興地跳起來, "這首歌很好聽呢!"
    啟礽彈完了花戒指,又彈了一首說要送給崇緯的歌。
     "這是什麼歌?" 我問道。
     "亞細亞的孤兒。" 崇緯應道。
    啟礽唱完後又沈不住氣大呼緊張:
     "明天要表演了,我現在才覺得緊張。"
     "放心,你這麼有實力," 我安慰他: "不會有問題的。"
     "不如現在來練習吧?" 他撥了撥吉他弦。

一輩子陪我走~126


     "對嘛!我看冰蝶對你也很有意思。" 志賢也同意。
     "喜歡就去追吧!" 玉書鼓勵他。
     "我……," 人杰清了清喉, "選擇不回答。"
     "有個性," 還是韶煦替人杰收了場, "我們就不要再強人所難了,好不好?"
     "好,那就輪到你了。" 志賢點頭。
     "我打算在國內的商科大學念企業管理,然後到我爸的公司幫忙打理業務。"
    ……
    我們絮絮地談到天亮;
    一夜未眠,卻沒有減低我們隔日早上集合的精神。
    在象徵式的結束典禮落幕,我們便收拾物品各自回家。
    臨別依依,終在交換地址之後各奔東西。
    回程的巴士上,冰蝶都沒有正視過人杰一眼;
    我坐在她的身邊,也只有看窗外風景渡時的份兒。

一輩子陪我走~125


     "我們學校裡有比我更拼命的呢!" 人杰應道。
     "真的嗎?他是誰?" 綸睿好奇不已。
     "他是我們的拼命三郎──," 志斌輕笑, "風崇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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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張老師在查明真相後當面訓誡了三名短跑組的選手。
    我想,若不是人杰的那一場體罰,庭芳及短跑組的選手們也不會自願說出實情。

    在臨別的最後一夜,已經建立起匪淺友誼的我們全都不願輕易睡去──。
     "不如我們今晚就聊到天亮吧?" 綸睿的餿主意總是最多。
     "我贊成。" 志賢高舉雙手,表示同意。
     "那我們要說些什麼呢?" 賾遠搔了搔頭。
     "嗯……," 志斌正努力地思索著, "真傷腦筋。"
     "不如就這樣吧?" 韶煦似乎想到了好點子, "我們都剛畢業,就講一講未來的打算,怎麼樣?"
     "這個主意不錯。" 振耀捋著下巴,微點著頭。
     "那我們可以順便問一些有興趣的問題嗎?" 綸睿不知在想些什麼鬼點子。
     "你指的是哪些問題?" 志斌似笑非笑地打他。
     "你真討厭!" 綸睿扭著鼻子,嗲聲嗲氣地應道。

一輩子陪我走~124


   成果驗收結束後,我馬上跑到三跳組去找人杰;
     "人杰," 我把他從人群中拉到一旁,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他對我笑道。
     "是關於冰蝶的。" 我頓了頓,整理著思緒。
    人杰的目光循著體育場內找尋冰蝶的蹤影。
     "我聽短跑組的朋友說……"
     "喂!" 人杰忽地大叫起來,把我嚇了一跳。
    只見他以極快的步伐跑向短跑組的集合地,揮拳便朝其中一個男生打去。
    場內即刻喧嘩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 志斌跑過來拉我, "走,去看看!"
    我們倆跑到喧嘩處,人杰已把那個男生打得鼻青臉腫。
     "住手!" 志斌上前硬是把人杰拉開, "發生了什麼事?"
     "你問問他自己!" 人杰一臉的怒氣;
    我從未見過他這麼生氣。
     "怎麼了?" 我問冰蝶。
    她只撫著左臉沒有說話。

一輩子陪我走~123


    我睜大眼睛仔細瞧清楚,這裡的確是暑假我和啟礽稍作停留、開滿紫菀的山坡。
    夜裡的海只聽得陣陣潮聲,偶爾夾雜車輛經過的聲音。
     "嗯," 我用力地點頭, "就是這裡。"
     "看看天空。" 他拉著我的手坐下。
    我躺在草地上,看到滿天密密麻麻的繁星。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星星在眼前連成一片。
     "很美吧?" 他深吸一口氣, "在這裡可以聞到海水鹹鹹的味道,聽著海浪的聲音看星星,最適合不過了。"
     "你知不知道有關星星的故事?" 我淚水不止。
     "有關星星的……," 他想了想, "小王子、希臘星座宮神話,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我認識一個很會說星座故事的男生,他自己就像星座故事一樣,深深吸引著我," 我頓了頓,又繼續道: "我試著接近如星星一樣冷漠而遙遠的他,等待他終有一天會接受我──這個愛聽故事的女孩。"
     "那──,他接受了嗎?" 他細聲問道。
     "曾經有一段時期,我們很快樂地在一起,但是後來他又放手了," 我抿嘴, "因為他覺得自己是一齣悲劇,而拒絕我成為他生命中那個最重要的人……。"

一輩子陪我走~122


     "是嗎?" 張老師揚眉, "我倒覺得有幸當李老師的學生才真正有福氣,妳說是吧?阡阡。"
     "都很幸福。" 我兩面俱到。
     "妳可真會說話," 張老師習慣性地摸摸我的頭, "難怪正倫要讚妳。"
     "阡阡是因為有實力才被稱讚的," 志斌忙糾正道: "這和會不會說話沒關係。"
     "對,是我說錯了;" 張老師抓頭, "你是她的男朋友嗎?"
     "才不是!" 我趕緊澄清。
     "我是她哥哥。" 志斌大言不慚地應道。
     "那就是陸啟礽了," 張老師自作聰明地猜道: "對吧?"
     "也不是!" 我用力地搖頭, "我才不想當他的女朋友。"
     "是嗎?" 張老師又笑, "你們兩個很登對嘛!"
     "我……。" 我為之氣結。
     "嗯──,想想倒覺得有道理,妳和啟礽是蠻登對的。" 志斌故意火上加油。
     "討厭," 我在他手上一捏, "我才不要!"
     "哎呀,又打人!" 志斌站起身在場內跑著。
    我追上去再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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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折騰了一整天,我們回到宿舍時天色已然全黑。
     "好累," 我癱軟地倚著床沿, "不過十分痛快。"

一輩子陪我走~121


     "昨晚妳和那個新冀中學的男生聊到很晚嗎?" 志斌一副緊張的模樣, "他沒有對妳怎麼樣吧?"
     "拜託," 我笑他的過敏, "只是聊天而已,你不必這麼緊張吧?"
     "阡阡就像我的妹妹," 他伸過手來摟住我的肩膀, "說什麼我也會保護她。"
     "誰想要你這種哥哥?" 人杰笑道: "有了都還嫌倒楣。"
     "少胡說了," 志斌上前去掐人杰, "我看你是嫉妒吧?"
     "好了,別鬧了," 我阻止他們倆, "再鬧就要遲到了。"
     今天和昨天無異,上了大半天的課,直到下午才有戶外活動的時間。
     "我還以為受訓會很辛苦,沒想到這麼輕鬆。" 志斌伸了個懶腰。
     "對呀,整天待在講堂裡上課,悶都悶死人。" 綸睿贊同道。
     "這些課程也不是完全無意義," 韶煦提點綸睿, "耐心些專心去聽,你會學到不少理論的。"
     "嗯。" 賾遠點頭。
     "想不到你這人平時是驕傲一點,不過倒挺明白事理的嘛!" 志斌對他讚道。
     "少以貌取人了!" 韶煦笑著輕捶志斌一拳。
    ……
    我們依舊在談笑之中過了快樂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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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浴室內出來,用毛巾拭抹著濕漉的頭髮。
     "星期六晚上陸啟礽打電話給我," 冰蝶停下手中的筆, "要我照顧妳。"

一輩子陪我走~120


     "你罵我是鬼?" 我扯過枕頭,又朝他打去。
     "單阡阡," 韶煦和他的友伴綸睿十分湊巧地出現在門外, "一起出去走走吧!"
     "啊……。" 我抱住枕頭遲疑道。
     "大家一起去吧!" 他識趣地向大夥兒邀道。
     "好啊!" 人杰十分爽快地答應。
     "我找冰蝶一起去。" 
    我放下枕頭,往門外跑去。
    在我軟硬兼施的邀約之下,冰蝶奇蹟似地沒有拒絕,被我拖著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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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也是我今天剛認識的朋友," 韶煦向我們介紹: "他叫鄭賾遠,是新冀中學的長跑選手。"
     "你們好。"
     "你好," 我想了片刻,才不好意思地問道: "新冀中學……,是在哪兒啊?"
     "就在綠巒。" 冰蝶開口應道。
     "妳真笨!" 志斌拉扯我的馬尾, "這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嘛!" 我護著頭髮,一副無辜的表情。

一輩子陪我走~119


     "謝謝。" 我也忙笑道。
     "唉,你們兩個真難纏," 他只好自嘆倒楣, "好啦!算我怕了你們,等回到南區再請好了。"
     "一言為定," 我拍上他的肩, "到時可別耍賴。"
     "我哪兒敢?" 志斌撅嘴, "真有點後悔,早該一走了之。"
     "你說什麼?" 我敲打他的頭, "現在後悔太遲了。"
     "哎呀,女孩子不該這麼兇惡的。" 志斌摸著被我打痛的腦門。
     "早說過長跑組的女生不好惹," 人杰在一旁幸災樂禍, "你現在相信了吧?"
     "別忘了我知道你的弱點在哪裡哦!" 我特意坐到人杰身邊, "那天在醫院裡不曉得是哪隻小羊叫得悽涼悲壯啊?"
     "我投降," 人杰像被電觸到,從我身邊彈跳開數尺, "妳別把我的事告訴別人。"
     "什麼事呀?" 志斌十分好奇地問我。
     "你想知道嗎?" 我故作神秘地接近志斌, "靠近一點。"
     "到底是什麼?" 他當真靠得很近。
    我悄悄伸手去呵他的腰間。
     "哇!" 志斌神經質地大叫起來,隨即離得我遠遠地。
     "原來你也怕痒。" 我開心地大笑起來。
     "我就不信妳不怕," 志斌摸著腰間,朝人杰打了個眼色,便向我靠過來。

一輩子陪我走~118


     "盈盈,妳也別哭了," 志斌也勸盈盈, "如果真的捨不得我,就跟著我一起走好了。我們丟下文慶在這兒,留他一個人哭個夠。"
     "喂!" 文慶忙站起身,快步朝盈盈走去, "你別想趁機會離間我們的感情啊!"
     "幹嘛這麼緊張?" 志斌拱了拱手, "看你一副凶狠的模樣,誰敢跟你搶啊?"
    文慶緊張的樣子惹得眾人都笑了。
     "你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嗎?" 武慶輕捶文慶的肩頭, "好歹也做個好榜樣讓我學習嘛!"
     "怎麼?我現在很丟臉嗎?" 文慶絲毫沒有意會, "不會啊!"
     "不信你問盈盈。" 月梅的淚水早已乾透了。
     "盈盈……," 文慶輕拉盈盈的衣角。
     "你真討厭!" 盈盈害羞地紅了臉,把他推離身邊。
     "這麼快又討厭文慶了?" 志斌順理地站到盈盈身邊, "那給我一個機會吧?"
     "你別鬧了," 芝穎笑著替盈盈推開志斌, "要去吃東西就走吧!"
     "那大家都答應要去啦?" 志斌巡視著眾人的反應, "沒有異議就是可以囉?"
     "是啊," 啟礽應道: "走就走,幹嘛這麼婆婆媽媽。"
     "那走吧!先到常去的冰果店討論一下。" 志斌先拿定主意。
     "好。" 文慶護著盈盈、芝穎等一夥女生, "走,別再哭了。"
     "我去叫李老師。" 我向志斌交代一聲,便往訓導處跑去。

    李老師一臉的倦容,打從崇緯住院以來他就沒能休息過。
     "我不去了,明天一早還得到中區去。" 他敲了敲腦門,以使自己清醒一點, "你們玩得開心點,記得把帳單給我,我請客。"
     "老師,您沒事吧?" 我端詳他的氣色, "臉色似乎不太好。’
     "好得很," 他苦笑著, "你們去玩吧!別跟我客氣。"
     "那我走了。"
    我走出訓導處,便回到體育場看看是否還有其他未到冰果店的人。
    體育場在眾人散去之後顯得空曠,只有仍低頭坐在席中的人杰,和正在收拾準備離去的冰蝶。
    冰蝶提起書包,在經過人杰身邊時站住了腳。

一輩子陪我走~117


     "我還在考試,你可以先看啊!" 我覺得奇怪, "而且我把這些書都拿走了,那你不就沒有事可做,怎麼打發時間?"
     "最近看書看得有些倦了," 他抿嘴, "暫時不想看。"
    我望向崇緯,心裡的疑惑更大了。
     "你看," 我從書包找出體總的來信, "我收到信了。"
     "是嗎?" 他把信拿在手中,並不打開來看, "上面說些什麼?"
     "你打開來看," 我輕推他的手, "我還沒拆封,就等著你替我揭曉答案。"
     他低頭思索著,緩緩放下手中的信:
   "對不起,我想我幫不了妳。"
     "為什麼?" 我嘗試從他的臉上找尋答案;
    崇緯皺眉,他沈吟了好一會兒,才伸手來牽我:
     "我的視力退化了。"

一輩子陪我走~116


    "哎,痛!" 他大聲叫道。
     "真的很痛嗎?" 我忙輕撫他的頭, "對不起。"
     "算了," 他稍微移動了身子, "妳怎麼會遇到他?"
     "他是裁判,聽他們說這是體總今年的策略,以防老師們假公濟私。"
     "原來如此。" 啟礽點著頭, "明天就要考試了,妳還跑到醫院來幹嘛?"
     "來看你們啊!" 我對他的問題感到奇怪, "不行嗎?"
     "昨晚一整夜沒睡,今天就應該養足精神,否則明天怎麼應試?" 他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
     "放心,我會的。倒是你,明天要怎麼去考試?"
     "今天晚上我就可以出院了," 他伸手去碰觸床邊的拐杖, "明天就靠這個。"
     "你行不行的?" 我置疑, "行動時不會很痛嗎?"
     "痛也要撐下去," 他邊說著就打算示範給我看, "像這樣。"
     "你小心一點!" 我忙攙扶著他。
    啟礽臉上現出了痛苦的表情,但他仍強忍著痛,安慰我道:
     "這樣一步一步慢慢走,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鬼話連篇!" 我駁斥他: "快點回到床上去。"
     "才不要,難得下了床,就要四處走走再回去。" 他像個小孩般,咬著牙走到窗戶邊。

一輩子陪我走~115


    "好端端的幹嘛跑到北區去?" 她無法體會我的動機。
     "妳認識那些裁判嗎?" 盈盈重複了相同的問題。
     "不是全部,是其中一個……。" 月梅像傳話機一樣,把所知的全盤托出。
     "這就難怪了," 俊暉恍然大悟: "我還覺得奇怪,怎麼妳被那幾個裁判揪住盤問個不停……。"
     "你未免太誇張了吧?" 志斌笑道。
     "好啦!甄選過去了,大家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 泰炳站起身,轉而面對著大家, "我們去慶祝一下吧?"
     "你想得倒輕鬆," 文慶站起身揮手朝他的後腦勺拍了一記, "明天就是畢業生鑒定考試了,我得趕回家複習呢!"
     "我怎麼知道嘛?" 泰炳抱頭叫道: "還以為可以去大吃一頓的。"
     "我也要快點回家去念書," 月梅也同意文慶的話, "沒空陪你瘋。"
     "真掃興," 泰炳把希望寄託在武慶身上, "你不必考試,我們去外頭逛一逛吧?"
     "我和文枸還有事," 武慶亦拒絕了他, "沒這個閒功夫。"
     "怎麼大家都沒空?" 泰炳頓足, "難道就沒有人可以陪我嗎?"
     "有," 人杰朝他笑道: "你哥不就有空?他會在家裡陪你的。"
     "我不想回家。" 泰炳哭喪著臉;
     "閒來無事老愛在外面瞎逛," 淑樺瞥了他一眼, "小心成了不良少年。"

一輩子陪我走~114


    "好累。" 我有氣無力地坐在他們之中;
     "妳這個樣子不會有失水準嗎?" 麗琪擔心地問我。
     "放心," 我抹去汗水,朝她笑道: "我會加油的。"
     "咦,新買的鞋子?" 盈盈發現了我的運動鞋。
     "啟礽送的;" 我伸直了腳,望著那雙穿在腳上的運動鞋。
     "就是因為這個他才摔傷的吧?" 麗琪微笑。
    我點頭。
     "妳突然換了新鞋,不會覺得不習慣嗎?" 盈盈不解, "這會不會影響妳的成績?"
     "我告訴自己:一定要穿上這雙鞋取得入選資格," 我抿了抿嘴, "才不負啟礽對我的寄望。"
     "怎麼辦?" 月梅心神不寧地走過來, "我一定是太緊張了,才會有失水準。"
     "妳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人杰走在她的身後, "這只是甄選而已。"
     "可是我很在乎呀," 她急得快哭出來了, "這次跳壞了,就沒有機會了。"
     "誰說沒機會," 我安慰她, "大不了直接去參加大賽選拔嘛!"
    月梅苦著臉不再答話。
     "放心,事情沒妳想得那麼嚴重。" 盈盈也安慰她。
     "霍人杰," 冰蝶在賽道上叫著人杰, "你過來一下。"
     "好。" 人杰朝我作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便轉身跑向賽道。

一輩子陪我走~113


     "我去通知醫生。" 我暗暗感激地望了啟礽一眼,便步出病房。
    「或許,是我想得太多了。」

     "醒了就沒什麼大礙了," 醫生替啟礽作例行檢查, "再留院觀察一天,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出院了。"
     "一天?" 啟礽忙驚訝地問: "現在不行嗎?"
     "還得再觀察,現在不能馬上出院。"
    他的臉上現出了失望的神色。
     "你現在活動一下,看看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醫生在啟礽的病歷表上作記錄。
     "我的腰……," 啟礽稍微挪動了身體,就痛得淚水直流, "好像有點奇怪。"
     "你在跌落地面的時候傷了腰椎,暫時有一段時期無法行動自如," 醫生解釋道: "幸好你跌落的是草坪,否則後果會更不堪設想。"
     "那我不能再運動,對嗎?" 啟礽的臉色泛白。
     "短期之內,是的。" 醫生安慰著他: "如果你的康復能力快的話,兩三個月之內應該就會痊癒,到時你就是想飛,也沒有人會阻止你。你是運動員嗎?放心,這只是暫時不能運動,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但你要牢記,在脊椎尚未完全康復之前,千萬不可勉強做激烈的運動,這只會使傷勢更加嚴重。"
    從醫生的宣佈中,我們都知道啟礽是沒有辦法參加今天的甄選了。
     "我看你還是乖乖聽醫生的話,好好修養。" 啟礽的母親對他勸道: "像你們這兩個孩子,成天忙著田徑比賽,也不會照顧自己的身體,要知道健康才是最寶貴的。"
    啟礽微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但怎麼也掩飾不了他心裡的失落。

一輩子陪我走~112


    啟礽露出了一臉的疑惑,在等我解答。
     "她們說:啟礽是一個很有文藝氣息、喜愛文學、運動極佳,又會音樂的才子,而且十分有個性哦!"
     "不會吧?" 他以懷疑的眼光端詳我。
     "真的啊,"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變成我們班上的名人了。聽說有別班的女生想認識你呢!"
     "妳別誇張了,我又不是人杰。" 他壓根兒不相信我的話。
     "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向他扮了個鬼臉, "不過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她們怎麼會把你說得那麼好呢?"
     "這叫以訛傳訛," 他聳肩,無奈地嘆道: "怪不得我前陣子收到不少……。"
     "什麼?" 我聽不見他細聲的自喁, "你說你收到不少什麼?"
     "情書,行不行?" 他忙續道: "妳可別到處去說。"
     "放心,我不會說的。" 我卻止不住笑彎了腰, "你真的收到情書了?怎麼會……。"
     "妳這是在褒我,還是在貶我?" 他望著笑得抱著肚子喊痛的我。
     "對不起," 我用手捂住口,清了清嗓子, "我只是一時無法接受。"
     "不過妳好像很久沒有笑得那麼開心了。" 他仍痴望著我。
     "是嗎?"
    其實,我也已記不起上一次開懷大笑是在什麼時候。
     "自從崇緯的病情惡化以來,妳就一直悶悶不樂地。" 他毫不避諱坦然地說道。
     "我不是你,怎麼樣也想不開。" 我收歛了笑容, "甚至在他面前,我想假裝淡然,也做不到。"

一輩子陪我走~111


     "沒事," 他鬆開手, "妳不想唱的話那就別唱了。對不起,是我沒有顧慮到妳的感受。"
     "是我失信在先," 我忙收回手,藏在身後, "明明已經答應了你……。"
     "沒關係," 他苦笑道: "妳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知道嗎?"
     "嗯。" 我用力地點著頭。
     "妳似乎很怕我?" 他的眼光顯得懾人, "以前不是這樣的。"
     "因為你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我只得據實相告。
     "是嗎?" 他開始收拾桌上的物品, "人總是會變的。"
     "或許是吧!" 我莞爾。
     "對甄選有信心嗎?" 他換了話題。
     "沒有,不過我會盡力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
     "那就好。"
     "你呢?"
     "彼此彼此。"
    他站起身,帥先走出了教室。
    我跟在他身後,往體育場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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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11月29日  星期三

     "成績都公佈了吧?" 崇緯似乎記起了某些事物,放下手邊的書,向我問道。
     "嗯。" 我向他點頭。
     "考得怎麼樣?"
     "還不錯,比預期的還好," 我微笑: "平均在八十分以上。"
     "那就好," 他鬆了一口氣, "可別因為三天兩頭一直在我這兒而影響了成績。"
     "放心,我有分寸的。" 我拍拍他的手, "現在不是沒影響嗎?"
     "妳一定忙壞了," 他的眼裡滿是疼惜, "比以前更消瘦不少。"
     "但我很健康啊!" 我用笑容來反駁他的誤認。

一輩子陪我走~110


    95年10月30日  星期一

    臨上課前,啟礽拎著一把加了套的吉他走進教室。
     "你真的會彈吉他?" 我望著他,仍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嗯。" 他並未對我的懷疑不悅。
     "這把吉他……?" 我覺得他的吉他似乎有些眼熟。
     "一直放在崇緯那裡。" 他知道我的疑惑,不等我問完便回答道。
     "啟礽," 班上的女生都向他靠近, "彈一首歌來聽聽嘛!"
     "對呀,你自彈自唱最好聽了。"
    我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只覺得自己活脫像個局外者。
    啟礽取出了吉他,調一調弦,便當真自彈自唱起來。
    他彈的是周華健的《風雨無阻》。
    聽著、聽著,我不自禁想到的卻是崇緯。
    ……

    上課鈴聲響起,人群便漸各自回到座位。
    啟礽收起了吉他,轉頭對我說道:
     "畢業典禮的合唱,我要妳領唱。"
     "為什麼?" 我皺眉, "我不覺得自己能夠勝任。"
     "我覺得," 他應道: "我相信妳可以。"
    我怔怔地望著他;
     "幹嘛這樣看我?" 他撥了撥劉海,輕笑道: "是太久沒稱讚妳了嗎?"
    不自覺地,竟紅了臉頰。

一輩子陪我走~109


    我默認。
     "剛才妳跟在我身後的樣子,就像一隻急欲逃離虎口的小羊," 他的形容有趣之極, "他們兩個可不是老虎呀!"
     "我才是老虎," 我把話題幽默化, "是老虎怕自己不小心吃了那兩隻小羊,可以嗎?"
     "是嗎?" 他沒料到我會有這一招。
     "對呀,我突然覺得餓了,現在身邊剛好還有一隻小羊," 我伸手去掐他的脖子, "將就一下也行。"
     "哇!" 他忙護住脖子, "救命,謀殺啊!"
     "咦?原來你怕痒?" 
    我像發現了新大陸;
     "不要!" 
     人杰的叫聲愈見慘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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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9月27日  星期三

     "妳看,他又來了," 月梅拉拉我的衣袖,示意我望向正走向沙池的啟礽, "他又「不小心」經過啦!"
     "妳別再數了," 我服了她的嘮叨, "每天都提好幾次,妳不覺得煩嗎?"
     "他一天走好幾次都不覺得煩了,我只是用口說,又怎會嫌煩呢?" 她扁嘴, "人家是關心妳。"
     "好,我知道," 我對她無計可施, "那妳到底想說什麼?"
     "舊情復燃," 她似笑非笑地望我, "也許根本就沒滅過。"
     "別亂說了," 我走向起跳點,把她留在原地, "妳別再去理這些事了。考試要到了,還有全國公開賽甄選的準備,妳怎麼還有閒情逸緻去管那些風花雪月的事啊?"
     "哼,好心沒好報," 她嘟噥著: "像妳這麼被動,會失去很多好機會的。"

一輩子陪我走~108


     就這樣,我對著話筒哭了一個小時,而他也透過話筒聽我哭了一個小時。
     "對不起," 我稍止住眼淚, "我沒事了,謝謝你。"
     "妳要真的沒事才好," 啟礽的聲音仿佛有些怪異, "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嗎?"
     "嗯。"
    聽到他這一席話,我又哭了。
    他、和月梅,總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給予我關懷、溫暖。
     "謝謝。" 我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別再哭了," 他的語氣像在懇求: "我都被妳哭亂了。"
     "對不起。"
     "我只要妳不哭,妳好好的," 他嘆息著: "好嗎?"
     "嗯。"
      "早點睡吧!"
    何時開始,啟礽變得如此溫柔。
     "嗯。"
     "晚安。"
     "晚安。"
    我掛上了電話,洗了把臉再回到房間,溫習了兩個小時的課業,才關燈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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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9月24日  星期日

     "給你。" 我把藏在背包裡頭的禮物遞給了崇緯, "生日快樂。"
     "謝謝。" 他抿嘴苦笑著。
     "打開來看看。" 我示意他。
    他拆去了禮物包裝紙,取出我包在裡頭的書本。
     "謝謝," 他翻開書本的第一頁, "妳還留言了?"
     "嗯," 我點頭, "這本泰戈爾詩集我自己很喜歡,希望你也會喜歡。"
     "謝謝妳。"
     "你已經說過三次謝謝了," 我莞爾, "別老對我說謝謝。"

一輩子陪我走~107


    在探過崇緯的回家途中,我滿腦子的思緒開始紊亂地糾結──。
    愈想,心中愈是難過不已。
    「我們分手吧!」
    從他口中說出的這句話不斷在腦中縈繞。
    而千千萬萬個為什麼,則載浮載沉地夾雜在其中。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我確信崇緯是徹底瞭解我的,因我從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作任何隱瞞。
    他是懂我的,他知道我願意為他付出一切、放棄一切,他也明白我從不奢望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回報;縱使只是一個微笑、一個眼神,這一切對我都是值得的。
    「……,還是別當情侶比較好。」
    真的比較好嗎?
    想著、想著,我紅了眼眶。
    我愛他,也相信他的決定;
    如果我堅持,只會帶給他更大的痛苦;而我不能──,也不忍傷害他一絲一毫。
    我就只能答應,就這麼淡淡一句:
    「好。」
    我們不再是情侶……。
    「做朋友,也很好啊!」
    只是,仍抑制不了心裡的悲傷……。

一輩子陪我走~106


    三姐的逝世,帶給我好一陣的傷悲;我顯得意志有絲絲沮喪──。
    死亡,對我而言是極度不願去碰觸的問題;人一旦死亡,就必須捨棄身邊一切至愛的:熟識的面孔、熟悉的生活、熟悉的味道……。
    更加不願意去思索的是:倘若相愛的兩人生死相隔,那一直存在的情愫該何去何從?
    我知道自己無法去面對,如果有一天,崇緯真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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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9月16日  星期六

     "全國公開賽的甄選剛好在妳生日那天," 月梅收拾著書包,口中不忘說道: "那我們就沒有辦法替妳慶生了。"
     "沒關係," 我把頭髮撥到耳後, "其實我並不喜歡開慶生會。"
     "這一次的甄選一定得好好加油," 昭萍湊到我們之中, "那就可以省去公開賽的選拔,直接向複賽進軍。"
     "大家都加油吧!" 月梅應道: "可是一旦入選後寒假就沒時間了。"
     "怎麼?捨不得雍清嗎?" 芝穎輕扯她的頭髮, "這麼難得的機會,我想要都沒辦法參加呢!"
     "急什麼?明年就輪到妳了," 月梅輕笑: "我只是覺得短短兩個星期的寒假,就花了一個星期在訓練營上,未免太浪費了。"
     "畢了業妳就放長假了,還怕沒假期嗎?" 我不解。
     "她是不用上課,不過雍清要啊!" 芝穎替月梅應道。
     "別亂說了," 月梅羞澀地紅了臉,轉了話題好讓自己下台: "文慶向我們這裡走過來了。"
    只見文慶和志斌並肩朝我們走來;
     "盈盈呢?" 月梅下意識地問道。

一輩子陪我走~105


     "什麼?" 我聽得一頭霧水。
     "說好了不提我的事的," 人杰沈下了臉, "你不守信用。"
     "算了," 我忙從中調解, "反正在場的三人之間沒有秘密啊!只要我們不在別人面前提起就好了,是嗎?"
     "嗯。" 人杰明瞭文慶是無意的,也欣然應允。
     "既然對於自己的事顯得無計可施的話,那我們就來一個協議吧?"
    我為自己想到了妙計而笑;
     "什麼協議?" 文慶不願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自己的事束手無策,別人的事總不會吧?" 我從書包裡取出了便條紙, "很多事情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們就玩一個「守護天使」的遊戲,抽籤指定要守護的主人,但不許讓對方知道。"
    我把便條紙撕成三份,用鉛字筆在上面各寫了我們三人的名字。
     "身為守護天使的人,有義務暗中幫忙主人,但必須適時,不可過份;我們現在就抽," 我把三張寫了名字的紙條折成小片,放在掌心之中搖混, "沒有問題吧?"
     "如果抽到自己那怎麼辦?" 文慶似乎大為緊張。
     "那就再抽啊!" 我攤開手掌,讓他們先選, "別作弊,不許告訴任何人。"
     "好。" 文慶帥先抽了一張。
     "沒問題。" 人杰也挑了一張。
     "可以打開啦!" 我收回了手,把剩下的紙條打開。
    人杰和文慶相互交換了眼色,似笑非笑。

一輩子陪我走~104


    面對不得不向命運低頭的他,我惶然忘了自己究竟應該對他說些什麼……。
    是安慰?鼓勵?讚許?
    或許沈默是最為保守的方式,但無可否認亦是最受用的。
     "阡阡,妳剛剛記錄的數據呢?" 啟礽喚回了我的思緒。
     "吶──," 我將化學報告簿遞給啟礽。
     "謝啦!"
    他接過報告簿,邊抄邊滔滔不絕地和崇緯聊著。
    打從崇緯生病以來,啟礽一直都是如此冷靜,清醒面對;
    我總是學不會他那一種氣定神閒的態度。
    許多時候,我都只是茫然失措,常在無形中令崇緯負上更重的擔子。
    剎間覺得十分抱歉……,因為三人之中最麻煩的原來是我。
     "喂," 月梅在肩上的一拍嚇著了我, "在發什麼楞?走了。"
     "哦。"
    我急急收拾了桌上的物品,跟著他們走出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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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8月24日  星期四

    "很久沒在跑道上大展身手了吧?" 我推著崇緯在體育場的道上, "現在我們就跑四百米。"
    我推他繞著賽道走了一圈。
     "我是不是很沒用?" 崇緯突然開口向我問道;
     "你怎麼了?" 我停下蹲在他面前, "別胡思亂想,你怎麼會沒有用?"
     "總覺得自己很失敗," 他垂下頭, "在乎、夢想的一切全都捉不住……。"
     "那我呢?你在乎我嗎?" 我握住他的手。
     "嗯。" 他牽動嘴角,擠出一絲笑意。
     "那至少你已經牢牢地捉住我了," 我輕吻他的手, "其他的總要一步一步來。"
     "我連步子都站不穩," 他苦笑, "想再重新踏出第一步不知要等多久?或許……"
     "如果你跑不動,我可以代你跑。" 我站起身, "啟礽也可以。"

一輩子陪我走~103


    95年8月20日  星期日

     "我們應該再做一些統計數據,比如說:隊內的星座分佈、血型分佈之類的, "我搖著筆桿,突然靈光一閃, "搞不好能夠由此發現些什麼秘密呢!"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 人杰敲著腦袋, "嗯……,要快點把它記下來,免得待會兒又忘了。"
     "你最近記性變差了哦," 我笑他: "一見到冰蝶就什麼都忘了。"
    人杰紅了臉,每每提到冰蝶他總不知所措。
     "怎麼?你和他合作得還愉快吧?"
    他苦笑著搖頭。
     "能夠和自己日思夜想的對象一起合作,不是很快樂的嗎?"
     "我發覺自己太不瞭解她," 人杰長吁道: "根本談不上兩三句,更妄論合作。"
     "阡阡," 母親輕敲了敲房門, "找妳的電話。"
     "你等我一會兒。"
    我站起身,大步跑下樓。
     "喂,我是阡阡。"
     "阡阡,對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電話另一端傳來的是泰炳的聲音, "妳原諒我好嗎?"
     "對不起,我現在很忙," 我不想費事再和他耗下去, "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好了。"
    我講完便逕自掛上電話,回去和人杰繼續討論。
     "是誰打來的?" 他向我探問。
     "泰炳。" 我的臉上仍有怒氣, "無聊!"
     "你們吵架了?"
     "不是吵架,而是鬧翻了。" 我不想再提起有關他的事情, "繼續剛剛的討論吧!剛才說到哪兒了?"
     "昨天練習時泰炳告訴我,他說錯話得罪了妳," 人杰卻不放棄做和事佬的機會,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妳不像是個小氣的人。"
    我默然。
     "阡阡,我看得出泰炳是真的有意悔改,妳何不給他一次機會?"
     "我要讓他知道:不是什麼話都可以亂說的。"
    這一次,我是極其認真的。
     "他已經知道錯了," 人杰替泰炳說好話, "妳怎麼不讓他證明給妳看?"
     "我不知道他要怎麼證明," 我別過頭去, "他能夠證明得出來嗎?"

一輩子陪我走~102


    班長德明恰好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平撫大家的情緒:
     "各位同學,雖然老師到醫院去了,不過你們還是應該要自修,把作文寫好,下課後交到桌子上,我會把它收齊了拿到辦公室去。"
    ……
    我拿著抹布和水桶到廁所去,裝了半桶水回到教室把崇緯流到地上的血跡擦拭乾淨。
    再去換水的時候,啟礽跟了出來。
     "妳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擋住了我的去路。
     "你還希望我想什麼?" 我反問他: "難道你想看到我哭著表示無助、不知所措才開心嗎?"
     "我不是……"
     "讓開。" 我推開他走進女廁。
    換了水走出廁所時,啟礽已經不在外頭了。
    我共抹了四遍,才大致地把血跡擦乾淨。
    然不曉得是不是瞎疑心作祟,那一種鮮血的味道似乎充斥整個教室,無法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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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續三天,月梅身旁的座位都空蕩蕩地。
    心底好像也虛虛地。
    醫生宣佈崇緯的腦癌進入末期,一切幸福就像同時被砸得粉碎。

一輩子陪我走~101


    95年8月15日  星期二

     "原來拒絕別人的感覺是這麼難受……。" 月梅坐在身旁,手上把玩著生物老師發下來的指示劑,自言自語道。
     "什麼?" 我被她吸引了注意,只得把顯微鏡前的位子讓給崇緯, "妳拒絕誰了?"
     "子明啊!" 月梅支顎吁望著掛在實驗室前方的那張虎皮。
     "李子明?" 我抓了抓頭, "他向妳表白了?"
     "嗯," 月梅嘆了口氣, "一想到他被我拒絕後那付垂頭喪氣的表情,我就很難過,有點於心不忍。"
     "別再去想了," 我搭著她的肩, "妳不喜歡他吧?"
     "當然," 月梅轉頭看我, "我已經有雍清了。"
     "那就沒有問題了," 我對她笑道: "看妳,只是拒絕一個不喜歡的人就這麼難過,如果是分手,那妳不就鬱鬱終生了?"
     "別亂說,我和雍清才不會分手呢!" 月梅恢復了精神,伸手打了我一下。
     "我是說如果嘛," 我摸著被她打得紅痛的手臂, "幹嘛這麼緊張?"
     "不過說實在的,分手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月梅又問: "像文慶和盈盈那樣,情侶做不成,做回朋友也不是,不做朋友又說不過去,每次見了面都尷尬不已……,何苦呢?"
    我聳肩,這種滋味確實不在我所知範圍以內。

一輩子陪我走~100


    我拌了拌億米水,喝了一口。
     "放心,會沒事的。"
     "嗯。"
    ……

    下課時,人杰來找我了;
     "阡阡,下午到附近的冰果店去做隊刊吧?" 他提議。
     "下午?" 我疑惑, "下午不是校隊練習嗎?"
    他抓了抓頭,才細聲應道:
     "我今天不想去練習。"
     "哦。" 我恍然大悟。
     "那……,怎麼樣?" 他又問。
     "好吧!" 我對他輕笑道: "我就捨命陪君子,和你一起蹺掉下午的練習吧!"
     "噓──," 他做賊心虛地示意我: "小聲一點。"
     "好啦,我知道啦!" 我取笑他。
     "那放學後校門口見。"
    他急奔出去。
    ……

    放學後,我和人杰在校門口碰了頭,結伴到附近我冰果店去。
     "資料都弄好了," 人杰一頁頁翻著我整理過的資料, "那現在應該策劃整本隊刊的分割。妳有什麼意見嗎?"
    我只是凝視著他微笑。

一輩子陪我走~99


     "為什麼要求我?" 崇緯仍毫不猶豫地一語刺中他的心坎, "你就為了讓自己的心裡好過一點而強行挽留我?"
     "阡阡……,妳哭了?" 身旁的麗琪輕輕拍了拍我的背。
    止不住的淚水,簌簌地流了下來。
    我趕緊用手摀住了口,又忙擦去了不斷流下的淚水。
    身旁掀起一陣小小的騷動,月梅快步走過來看我。
     "不要哭。" 崇緯看了我一眼,又轉移了視線;
    我卻無法停止那兩行清淚。
     "對不起," 啟礽忽地轉身離隊, "讓我冷靜一下。"
    他向男子更衣室奔去,一面在用手揩抹著臉頰。
     "啟礽也哭了。" 月梅望著啟礽的背影,幽幽地說。
     "無論你們怎麼反對,我堅持原本的決定。" 崇緯再次表明自己堅定的意願。
     "崇緯," 這一次輪到人杰規勸他了, "當真沒有挽回的餘地嗎?"
    崇緯沈默了片刻,才開口應道:
     "不是我不給自己餘地,是現實不給我。"
    他黯然轉身,步離我們。
     "老師……," 俊暉還想再從李老師下手,但他的話才到口邊又吞回下肚。
    只見李老師紅了眼睛,好像也哭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 泰炳受不了這一種模糊不明的狀況, "為什麼沒有人出來解釋一下?"
    崇緯還是沒有欲作說明的打算,他戴上帽子,依舊踏著他不急不緩的腳步。
    大家都呆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平復心情後的啟礽從遠處走來,與崇緯打了個照面。
     "風崇緯," 他冷不防地推了崇緯一把, "你要走也得把真相講清楚。"
    崇緯被他這麼一推,竟就跌坐在草地上。
    啟礽似乎也沒想到崇緯如此不堪一擊,他呆了一陣,才又欲上前攙扶。
     "啟礽!" 被崇緯這麼一嚇,我的整顆心像就要從口中跳出來似地。

一輩子陪我走~98


     "崇緯," 俊暉和月梅也朝我們走來, "你的病好了嗎?"
     "沒什麼大礙了。" 崇緯應道。
     "我就說嘛," 俊暉又顧著和月梅說話: "崇緯怎麼看也不像還在生病。"
     "啟礽呢?" 我問泰炳。
     "不知道,剛剛還在這兒的。" 泰炳回目四望, "我看到你們就過來說話,沒發現他是什麼時候跑掉的。"
     "哦。" 我抿嘴。
    啟礽似乎在逃避我。
    自從開學日的那件事後,他就沒再正面和我碰頭過。即使是上課──在不得已之下必須和我鄰座,他也裝作視若無睹。
     "怎麼了?"
    人杰和志斌擠入人群之中,才看見崇緯。
     "你來就好了,今天我就不用代你喊口令了。" 人杰輕拍崇緯的肩;
    崇緯只苦笑著搖頭。
     "啊……,崇緯," 和人杰相比之下,志斌顯得極不自然, "很高興看到你歸隊練習。"
     "怎麼了?" 俊暉笑道: "怪怪的。"
     "沒什麼," 人杰忙支開話柄, "走,去換運動服。"
     "阡阡,我們走。" 月梅拖著我,向女子更衣室走去。
    我回頭朝崇緯望去。
     "走吧!" 人杰搭著他的肩, "去換衣。"
     "不了," 崇緯卻停下步子,反倒拉住人杰, "我有話要跟你說。"
    兩人留在原地竊竊私語,人杰忽地變了臉色。
     "走啦," 月梅打散了我的注意力, "才離開一下子而已,別依依不捨的。"
     "是啊," 昭萍也笑, "我們又不會拆散你們。"
    我只回以她們一笑,沒有開口。

一輩子陪我走~97


    不久,他們便回來了。
     "沒事吧?" 我向他探問。
    他只搖了搖頭,伸手便接過我手上的儀器。
     "病還沒好嗎?" 我又問: "又發燒了?"
    他仍舊搖著頭,不予回答。
     "剛剛你看到了嗎?" 我只得單刀直入地問。
    這一回,啟礽沒有搖頭;
    他楞了一下,又低頭把注意力都放在正在傾倒入瓶的藥劑上。
     "對不起。" 我討了個沒趣,只得道歉。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啟礽終於開口了, "是我自己還沒辦法接受事實。"
    他緊皺雙眉,頓了一頓:
     "我想,我需要的是時間。"
    我能做的──也只有點頭了。
     "好了," 啟礽抿嘴, "把藥品拿過去吧!否則實驗就做不完了。"
     "哦。" 我們拿著藥品往實驗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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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一個暑假,大家就都退步了。" 人杰見我坐在一邊休息,拿著記錄簿走到我身邊, "除了冰蝶、盈盈和我保持水準,妳和啟礽稍有進步之外,其他人都和暑假前的最佳水準有一段距離。"
     "放心," 我用手作遮,抬頭望他, "這只是暫時性的,很快就會恢復水準了。"

一輩子陪我走~96


     "那……,借我抄。" 俊暉朝他伸手。
     "自己做。" 啟礽搖頭拒絕了他。
     "你以前不也抄別人的?" 俊暉撅嘴, "現在自己做了總要回饋大眾嘛!"
     "好啦,你就自己做嘛!" 我把書包還給啟礽,又對俊暉勸道: "啟礽都已經洗心革面了,現下應該輪到你了。"
     "來不及了啦!暑期作業這麼多," 他急得又跳又叫: "我一本都還沒做,就算要改也得下次啊!"
     "拿去," 啟礽把化學習題、生物實驗報告簿、英文翻譯、……,一股腦兒往俊暉桌上扔去, "要不要連週記和華文作文也一起借你抄?"
     "啊……!" 俊暉發出好大一聲慘叫: "慘了!作文……,我忘了!"
     "那就別再廢話了,快去做啊!" 我催促他。
    俊暉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座位,努力抄著作業。
     "對了,生物老師說今天要考專有名詞," 啟礽轉頭對忙碌不堪的俊暉提醒道: "你自己保重吧!"
     "我的天啊……!" 俊暉似乎有快昏倒的跡象。

一輩子陪我走~95


    "還有這一張," 我指著大木山生活營的團體照, "這是高二時的他。"
     "怎麼都是團體照?你們兩人沒有合照嗎?" 三姐問道。
     "沒有。"
    說實在,崇緯是個不愛拍照的人;
     "讓我自己看," 三姐接過了相簿, "有什麼問題我再問妳。"
     "好。" 我微笑著,心裡盤算著哪天也要和崇緯拍一張兩人的合照。
     "這個人是誰?" 三姐拉拉我的衣袖, "和妳蠻登對的嘛!"
     "別亂說了," 我不禁啞然失笑, "那個是啟礽啦!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小氣鬼,妳應該有印象才對。"
     "那個雜貨鋪的小孩嗎?" 三姐用力地回想著, "怎麼長這麼大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五年了," 我支顎趴在床上, "人與事都會改變的啊!"
     "對呀,聽妳這麼一說,我也覺得老爸變了很多," ,三姐若有所思, "他竟然會允許妳對他開出的條件……。"
     "嗯," 我點頭, "當時我也很驚訝,沒想到自己這麼容易就過關了。"
     "雜貨鋪那小子還好吧?" 三姐不想再多提起父親的事,便轉換了話題, "妳和他有很多合照,一眼望去我還以為他是妳的男朋友呢!"
     "我才不想當他的女朋友呢!" 我吐舌, "他又小氣又沒風度……,虧妳剛剛還說我和他很登對……?"
     "我是說真的啊!" 三姐忍不住笑道: "他長大,人也變帥了,和妳站在一起有夫妻臉。"
     "哪兒會?" 我忙搶過了相簿, "那是兄妹相才對。"
    三姐笑得抱著肚子連連喊痛;
    我們聊了整個晚上,相互訴說著五年來彼此的際遇。

    三位姐姐之中,就屬三姐和我的感情最為親密。大姐和二姐因為年齡和我有太大的差距,平日根本談不上兩句話。在我印象之中,她們是屬於「逆來順受」型的女生,分別在我小學五年級和初一時嫁給了父親安排的對象。大姐的丈夫是位銀行業的小開,夫妻兩人現在住在中區,偶爾會回家來探望母親;二姐嫁給父親加州分公司的總經理,現在定居在美國,平日和父親聯絡得較多,已經很少回來了。
    三姐和我的未來姐夫──盧涵學,是在大學時代認識的。他們在大學中相戀,卻遭到父親的反對;因此涵學哥是個孤兒,更妄談定世了。三姐不滿父親的專制,忿而離家,五年來完全沒有音訊……。

一輩子陪我走~94


    我讓母親和李老師在外頭談關於經費的問題,自己待在病房中陪伴崇緯。
    一見面,我們二話不說便相擁了好久一陣──
    他更瘦了,反令我感受到緊擁之下的虛無。
     "妳瘦了。" 他反倒先開口說了這句話。
     "你也是。"
    我們鬆開手;
    他輕捋著我的頭髮,只凝望著我。
     "我帶了禮物給你," 我記起了被放在病房門口的袋子, "你等我一下。"
    我走出病房,來到母親身邊。
     "三十萬這個數目實在太大……。" 只見李老師一臉猶豫。
    我不打擾他們的談話,只靜靜地將母親腳旁的袋子提在手中,又朝病房走去。
     "你看," 我把袋子裡的瓶子一一放在崇緯病床上供病者進食的小飯桌, "這是我這次遠行帶回來給你的禮物。"
     "泥土……," 他拿起其中一瓶在手中端詳,念著我在瓶身加的標籤: "九五年七月二十一日,僶央縣。"
     "我到同濟中學去參觀過了," 我把貼有「同濟中學」標籤的瓶子遞給他, "那裡的土地有你的味道;現在我也走了一遭,它便留下了我們共同的汗水。"
     "謝謝。" 他把那瓶沙土緊緊握在手中。
     "對了,還有這個," 我又掏出牛皮紙袋, "這是清馨要我交給你的。"
    他伸手接過了袋子,馬上就打開。
    袋子裡頭裝的是一本小畫冊,冊內滿滿都是崇緯的畫像:有的在奔跑、有的在沈思、甚至有上課時的樣子……。

一輩子陪我走~93


     "這一次的遠行我學會了很多," 我握住她的手, "人也更健康了。"
     "快上樓去休息," 母親催促我, "晚餐準備好我再叫妳。"
    我被母親推著回到了房間;
    我洗了個冷水澡,好久不曾有這麼舒服清爽的感覺了。
    洗完澡,我便到廚房去幫忙正在準備晚餐的母親;
    母親似乎有些受寵若驚,不過仍樂意我的幫忙。
    父親回來時,我正捧著一碟菜走向飯廳。
     "爸;"
     "嗯。" 父親用些許詫異的眼神端詳我。
     "晚餐快準備好了,您先去洗個澡吧?" 我對他笑道。
     "嗯。"
    他忙了一整天,一臉的倦容。
    我們一家三口進行了一頓十分和諧的晚餐;但在間中,誰都沒有開口。
    晚餐過後,母親自個兒在廚房裡收拾;
    而我,隨父親坐在客廳裡觀賞電視節目。
     "阡阡," 父親最終開口了, "這些日子妳上哪兒去了?"
     "我繞著國家的邊界走了一圈," 我應道: "學習了很多新的事物。"
     "用走的?" 父親吃驚不已, "用腳?"

一輩子陪我走~92


     "好了," 啟礽走到我的面前,替我擦去了淚水, "妳能明白就好。人在這個世界上太渺小,不能強求太多,許多事就只能讓它自然地繼續下去,就像我們三人。"
     "走吧!" 啟礽牽著我的手,突然變得溫柔起來, "我們的阡阡又回來了,她應該快點回家。"
    我們挽著手,走出臨海公園。

    離開了僶央,我們接著到綠巒。綠巒是個和僶央截然不同的好地方,由於地處高勢,群山遍野在夏天都開滿了花草。在我們途經的道上,隨手就可以摘到許多野花。啟礽更是如獲至寶地,從未停過手。他摘了許多的紫菀,就像個孩童一樣,高興得又跳又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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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7月27日  星期四

     "妳看," 啟礽把綁在背包兩旁的花取下,紮成一大束,在我面前瞎晃, "不錯吧?"
     "你每次看到這種花都摘上一大堆,到底有什麼用途啊?" 我停下正在寫著日記的筆,支顎望住他。
     "好花不嫌多啊!" 他把花束湊近鼻子用力地聞, "我覺得它很美,拿回家可以做成乾花,偶爾還可以借花獻佛哄我媽開心,搞不好以後更可以用來追女生,多有用。"
     "你看你,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我嘲笑他。
     "哪兒有?" 他舉起花束朝我打來;
    我嬉笑著趕緊跳開。

一輩子陪我走~91


     "妳喜歡崇緯嗎?" 啟礽唐突地問道。
    她羞紅了臉,低下頭去沒有答話。
     "清馨從初中就一直暗戀著他呢!" 身旁的友人替她應道。
     "他……,有女朋友了吧?" 清馨抿嘴。
     "嗯。" 
    啟礽回答得出奇地快,我也被他嚇了一跳。
     "真的嗎?" 清馨身旁的女生惋惜。
     "沒關係," 清馨苦笑道: "我對他沒有別的意圖,只要知道他很好那就夠了。"
     "我們要走了。" 我見場面有些無法收拾。
     "嗯,你們慢走。" 她向我們揮手。
     "再見。"
     "再見。"
    ……

    我和啟礽回青年旅舍取了行囊,即刻向下一站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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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7月14日  星期五

     "啟礽,起床了。"
    我在盥洗完畢後便去叫仍在酣睡的啟礽;
    他只翻了個身,並沒有回應。
     "喂,大懶豬,快起床。" 我用力搖著他。
    好不容易,才把他從被窩裡叫醒。
     "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看,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

一輩子陪我走~90


    暑假的同濟中學有些曠寂;
    雖然如此,身在校內的感覺仍令人十分舒服。
    我就像回到以往──和啟礽一同上學的日子……。
     "他們的體育場沒有我們的好," 我站在跑道上, "還是我們的比較好。"
    或許,這也有老王賣瓜的心理;
     "這也算不錯的了," 啟礽連跳了兩下, "至少彈性還可以,比起單輪中學可好多了。"
     "怎麼?還在記恨啊?" 我推他, "至少你在那裡得了最佳運動精神獎啊!"
     "說得也對," 他笑道: "對我而言是難忘的回憶。"
     "當然啦!難得裁判們都瞎了眼,讓你得這個獎,下次就不會那麼好運啦!"
     "妳說什麼嘛?" 他不滿地大叫: "妳不也一樣?"
    我們嬉笑玩罵地走到行政大樓;
     "妳看," 啟礽拉了我便往佈告欄走去。
     "什麼呀?"
    我隨他來到一張大剪報之前,上面寫著「同濟之光」四個大字;是短跑飛人劉俊仁勇得1977年全國公開賽一百一十米跨欄金牌,和他在回程途中不幸車禍身亡的報導。

一輩子陪我走~89


     "什麼怪念頭?" 我不服氣地反駁他: "那叫浪漫!像你這種一點情趣都沒有的人,我才懶得去向你解釋。"
     "浪漫?" 他搖頭苦笑, "拜託妳現實一點,講求浪漫和情趣是需要本錢的;我看妳是吃飽了撐著,才會想到要做這種無聊的事。"
    我別過頭去,不想和他爭辯。
     "喂,妳要到哪裡去?" 他見我似乎生氣了,忙轉換了話題, "總有個目的地吧?"
     "沒有," 我揹起了背包, "走到哪裡就是哪裡。"
     "我跟妳一起去!"
    他怕我不等他,伸手拉住我的背包。
     "你去幹嘛?" 我皺眉, "像我一樣吃飽了撐著啊?"
     "我才不像妳," 他否認, "我是去照顧妳的。"
     "我才不要," 我一口便回拒他, "誰要你照顧?你哪兒會照顧人?況且,你連我要去哪兒都還不知道呢!"
     "不管妳上哪兒,我跟定妳啦!" 啟礽咧嘴對我笑道: "沒我一起妳哪兒都別想去。"
    這才發現他也帶了個背包。
    看來我不答應他的話,他是說什麼也不會放手了;
     "好啦," 我只得妥協, "不過我先告訴你,這一次我打算都用走的,你撐不了我可不理你。"
     "放心," 他自信十足, "別小看我,我怎麼說也是個運動員啊!倒是妳,腳才受傷,我看妳也走不了多遠的。"
     "哼!到時別要我反過來照顧你才好," 我嘀咕著,打開國內地圖,和他一起討論這一趟行程的路線。
    臨行前,我打了一通電話給崇緯;
    他沒說什麼,只囑咐我要小心。

    我和啟礽便開始了一步一腳印的旅程……。

一輩子陪我走~88


    崇緯被這一聲驚醒了,他回過了神,如大夢初醒般惶恐地不住後退,直到背部碰到了書桌;
    他的力道實在太大,書桌上的鉛字筆滾落到地面。
     "崇緯," 我想上前去扶他。
     "別過來!" 他大聲地遏止了我。
    我呆坐在地上看他。
     "對不起," 他用手抹過嘴,轉而捋著後頸,低下了頭, "對不起。"
     "崇緯……," 我不敢再靠近他, "我……"
     "對不起," 他倚著書桌站起身,坐到書桌前面, "我太衝動了。"
    我悄然站起來,走到他的身後,環抱住他;
     "我不要離開你。如果真的必須分開,我也要──為我們留下一個證明,證明我們的愛。"
     "別這樣!" 崇緯捌開我的手, "我們不可以做錯!"
     "為什麼錯?" 我拉住他的手, "我們不是相愛嗎?"
    崇緯站起身面視著我。
     "我答應過他們不會做錯事的," 他抿緊雙唇, "不行……。"
     "我不在乎," 我的意志堅決, "只要知道你是愛我的,那就夠了!"
    我任性地抱住他,不肯放手。
     "阡阡!" 崇緯使勁地推開我。
    我被他推得連退了幾步。
     "不行,對不起!" 他轉身衝出了房間。
    我跟著他追了出來。
    崇緯把自己反鎖在盥洗室,任我怎麼叫他也不開門。
    我叫了很久,終放棄回到他的房間。
    坐在他的床上,我不禁懷疑:難道自己錯了嗎?
    如果連絲毫的證據都沒有,那我們算相愛過嗎?

一輩子陪我走~87


     "我才不要!" 我恨不得自己現在就站在他的面前,能夠用力將他搖醒, "不是說好要一起努力的嗎?誰都不可以背棄誰的!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
     "阡阡!" 父親從我背後怒氣沖沖地搶過了話筒, "妳在和誰說話?"
     "喂!" 他不由紛說拿了話筒便大聲說道: "你是誰?"
     "爸!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的情緒正面臨著崩潰的邊緣,再也顧不得什麼長幼尊卑,伸手便去搶父親手上的電話。
     "妳還敢反抗?" 父親強而有力的手緊扣住我的手腕。
     "喂,你是那個男生吧?告訴你,不要再打電話來了,以後你們也不準再來往,我是不會讓阡阡和你在一起的!" 父親說畢用力地掛上了電話。
     "你怎麼可以這麼沒有禮貌?" 我出盡全身的力氣,掙脫了父親的手, "你根本就不尊重我,也從來沒有尊重過你的子女,三姐離開這個家是對的──,像你這種剝奪孩子幸福和自由的人,根本沒有資格當一個父親!"
    幾近瘋狂的我釋放出長久以來心中壓抑的不滿。
    父親二話不說揮手朝我打來,「啪」的一聲給了我一個耳光。

一輩子陪我走~86


    95年6月25日  星期日

    上午接到了俊暉的來電,小強的病情開始惡化了。
    我想盡了辦法,也找不到可以讓我順利外出的良策。父親這幾天都端坐在家裡,限制著我的一舉一動。
     "爸," 最終,我還是硬著頭皮開口了, "我能不能到醫院去探望班上導師的兒子?"
     "去探病?" 父親以不信任的眼光端詳我的表情, "去哪裡探病?是誰生病了?"
     "是我的班導的兒子,叫小強。" 我只得據實稟報, "他才九歲,卻得了末期腦癌,現在住在吳嶼山醫院的加護病房。剛才同學打電話來說他的病情惡化了,所以我想去探望他。"
     "是真的嗎?"
     "是真的,啟礽也會去。"
     "嗯……," 父親考慮了一會兒,又問道: "那個男生也會去吧?"
    我只能默認;
     "我真的是要去探病," 我做出最大的讓步, "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和我一起去啊!"
    父親考慮著,終點頭應允。 "我送妳去,等妳一起回來。"
    我只得欣然接受,這已是最樂觀的局面了。

    父親叫司機驅車載著我們倆直駛吳嶼山醫院;他讓我自己上去探病,坐在車上等待著。
    我匆匆趕到加護病房中,見到的也只是昏迷不醒的小強。
     "小強," 我握住他的手, "我是阡阡,我來看你了。"
    只希望他能聽得見。
     "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要教你賽跑的。"
    崇緯和啟礽只在一旁沈默。
     "你一定要張開眼睛,努力地堅持下去," 我親吻他的手。
    黃老師拍著我的肩,她早已學會不再哭泣。

一輩子陪我走~85


     "一樣。" 我不希望崇緯會為此而擔心我;
    啟礽低頭坐在地毯上,房間變得異常安靜。
     "告訴你,我前幾天做了一個夢," 我轉移了話題,趴在床上,支顎面向他, "一個很奇怪的夢。"
     "什麼樣的夢?" 他問。
    我把那天晚上做的惡夢詳細地告訴了啟礽,包括「讀心」的那一件事。
     "很恐怖吧?" 我輕推他, "害我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馬上去照鏡子,我真怕自己變成了別人……。"
    啟礽的臉色顯得很怪異。
     "怎麼了?" 我被他弄得精神緊張起來, "不會是有什麼厄運要來了吧?"
     "那是我的夢;" 他低聲告訴我。
     "什麼?" 我失聲叫道。
     "是我從小到大不斷重複的一個夢," 他的眼神充滿了疑惑, "怎麼會到了妳那裡?"
    我搖頭,心裡頓時又害怕起來。
     "你別嚇我,夢裡的人既不是我也不是你,怎麼會……。"

一輩子陪我走~84


     "什麼叫就這樣?" 他生氣地推了我一把,有著挑釁的意味, "你這是什麼態度?這樣對她很不公平!"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 我也不甘示弱地向他動手, "不用你來干涉!"
     "如果你沒有好好對她,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兩人扭打起來。
    佔上風的人是「我」──。
     "夠了!" 我撒了手, "我不想在今天和你吵架。"
     "她選擇了你,你就要好好地待她。"
     "什麼叫選擇?既然你當初一開始就喜歡她,為什麼不當面告訴她?" 我的手重重地打在地上,撞出了血, "現在才跑來告訴我真相,再把責任全推到我一個人的身上;李正倫,你未免太自私了吧?"
     "我早就知道她喜歡的人是你,說了又有什麼用?" 他拭去嘴角的血跡, "是我太傻,沒長眼睛,以為她跟著你會有幸福,這真是天大的錯事!"
     "你這是什麼好朋友?" 我再次被他激怒, "在別人最困阨的時候才來落井下石,虧我和素雅一直都把你當成最親信的人!"
     "我是看不慣你,短跑飛人又怎樣?還不是在靠藥物過日子……。你別老自以為是,一點兒都不懂得反省自己!"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氣昏了頭,揮拳又向他打去。
     "你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懂事?" 他和我糾扯在一起, "素雅已經懷了你的孩子!"
     "你說什麼?" 我止住了;

一輩子陪我走~83


    我在體育場又坐了好一會兒,才跑向行政大樓去見李老師。
     "這是八千元," 我從背包中掏出袋子, "老師請幫我交給崇緯的母親好嗎?"
     "妳哪兒來的錢?" 李老師問我。
     "這是我的儲蓄," 我解釋道: "雖然不多,我也知道這點錢幫不了什麼忙,但手頭上只有這麼多……"
     "我不能拿妳的錢," 李老師將袋子退還給我。
     "老師,這是我的心意,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你就幫幫我吧!" 我向他懇求道。
     "好吧!" 李老師考慮了片刻,便答應道。
     "謝謝老師," 我鞠躬, "不過請別告訴任何人好嗎?"
     "嗯。" 李老師點頭應允。
     "謝謝。"
    我走出訓練處,腳步輕了許多。
    仿佛背包的重量,全隨著那袋錢交了出去。
    那是我五年來一點一滴累積而成的結果,在交出去的剎那,所有堆積起來的情感和心意也都一並隨行。
    我──,掏空了自己。

一輩子陪我走~82


     "妳哭了?" 啟礽看著眼睛微紅的我。
     "沒有。"
     "打電話給崇緯嗎?" 他問。
    我搖頭否認。
     "等一下我想回家,去拿點東西。"
     "需要我陪妳去嗎?" 他又問。
     "好啊!"
    心中悵然若失的,突然害怕和這世界就此失去聯繫。
    我,會變成孤獨的個體。

一輩子陪我走~81


     "對不起," 俊賢笑著賠不是, "打擾了妳們。"
     "沒關係。" 我說著客套話。
     "算了," 麗琪站起身, "我到那邊去練習了。"
    她頭也不回地離我而去。
     "你怎麼也來?" 我問俊賢。
     "練習啊!" 俊賢伸出手拉我, "暑假後會有一場公開賽。"
     "謝謝," 我站起來, "那你可要多加油。"
     "當然。"
    我發覺他改變了許多;
     "有沒有發覺我變了?"
     "嗯。" 我點頭。
     "陪我去喝杯飲料吧?" 他轉而提議。
     "啊……," 我望向還在練習的大伙兒, "我要去問問看。"
     "好啊," 他贊同, "我在這裡等妳。"

一輩子陪我走~80


    "真不知道妳是怎麼管教她的?" 父親把責任推到母親身上, "女兒個個這麼不聽話!真是慈母多敗兒!"
     "爸," 我低聲對父親說道: "不關媽的事,是我自己……。"
     "妳什麼不好學,去學人家談戀愛?" 父親打斷我的話, "那個人是誰?"
     "他是我的同班同學。" 我回答。
     "是一個叫風崇緯的男孩子," 母親替我繼道: "好像得了病。"
     "阡阡,妳還小," 父親語重心長地勸道: "以後還有很多機會,幹嘛高中就急著談戀愛?妳現在看到的只是世界的一個小角,畢業以後到國外去念書可以認識到更多的男孩子,到時想怎麼樣我都不會管。"
    我沈默。

一輩子陪我走~79



    我喪氣地抱著書包走出行政大樓。
     "妳怕不怕?" 崇緯問我。
     "不怕," 我用力地搖頭, "因為有你。"
     "可是,我害怕自己真的沒有能力保護妳。" 他低下頭。
     "我會保護自己的,我行的。" 我緊緊握住他的手;
    我們相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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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年6月16日  星期五

     "我希望妳能好好地看著她;" 我和崇緯才步入訓導處,就見吳主任正在和母親談話。
     "單阡阡,妳過來。" 她向我招手。
    我望向身旁的崇緯一眼,才快步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