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說些什麼？" 啟礽皺眉，一副像看到瘟神的神情， "這麼兇的女生，誰敢要啊？"
"你要我都未必肯呢！"
我不悅地低下了頭，心裡對崇緯不當一回事的態度介懷。
"好啦！算我錯了，有眼不識泰山；" 啟礽見我變了臉色，反過來哄我： "妳最好了，我和崇緯兩個人都搶著要妳，妳都未必肯，行了吧？"
我仍不作聲，別過臉去。
"別生氣了，我們的金牌皇后。妳一生氣，我們就都不知應該怎麼辦了。" 啟礽說得悽慘， "你說是不是，崇緯？"
"對呀，別生氣了，" 崇緯這才開口： "小心氣多了真的會變成鬥雞眼。"
"你們兩個，" 我扁嘴， "竟合起來欺負我。"
"我們不敢，" 啟礽見我有了反應，忙跑過來拉我， "妳別再氣了。"
"氣你們兩個也沒有用，" 我抿嘴， "我才不自找罪受。"
"不氣就好，" 啟礽笑著對崇緯說道： "今天天氣很好，不如我去向護士小姐求情，讓她借一張輪椅，我們出去走走吧？"
"對啊，" 我贊同： "難得冬天會有這種大太陽。"
"我想算了，" 崇緯拒絕道： "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你們兩個自己去吧！"
我望向啟礽，不知如何是好。
"那算了，我和阡阡留在這兒聊天就好，" 啟礽笑著， "不會打擾你吧？"
"隨你們喜歡。"
崇緯躺在病床上，閉上眼睛，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我睜大眼睛盯著他起伏的胸膛，以確保他還有氣息。
"別擔心，" 啟礽拍拍我的手， "沒事的。"
"嗯。" 我不願轉移視線。
"妳真的已經考慮清楚了？" 他向我問道。
"什麼？"
"關於運動的事，" 他解釋： "我和崇緯都不想妳放棄。"
"我自己也不想，" 我嘆了口氣， "但現在運動對我已經失去了最初原有的意義。"
"運動不是妳的生活嗎？" 他失望不已， "生活不應是可以輕易放棄的。"
"我知道你們希望我繼續跑，" 我頓了頓， "堅持運動到老，對嗎？"
"嗯。" 他點頭。
我們轉換了話題，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
……
"阡阡……。" 崇緯睜開眼睛，呆望著天花板；
"你醒啦？" 我和啟礽快步走向他。
"你們聽到了嗎？" 他側耳聆聽著。
"聽到什麼？" 我試圖專心聽，但不聞任何異聲。
"送別。" 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沒有啊，" 啟礽走到窗邊向外探視四周， "你聽錯了吧？"
"剛才我又做夢了，" 崇緯伸出手，像要捉住一些什麼， "那個送別的夢。"
"那只是夢，" 我安慰他： "別放在心上。"
"但是……"
"沒事的，" 啟礽打斷他的話： "別胡思亂想，我們不會離開你身邊的。"
"我想……，我不行了。" 崇緯的聲量比起平日細微許多， "替我告訴李老師，要他照顧我媽媽。"
"崇緯，你別嚇我！" 我方寸大亂。
"你先休息，別再講話了，" 啟礽也緊張起來， "我去通知你媽！"
"不用了！" 崇緯伸出手，卻沒有捉住啟礽；
他一急，臉色便更為蒼白：
"不要離開我，你們兩個……陪在我身邊就好。"
啟礽緊緊皺著眉頭，站在原地拿不定主意。
"我還有些話想說……，" 崇緯深深吸一口氣， "你們得聽我講完。"
"阡阡……" 崇緯再度伸出手，在空中摸索著。
我看了啟礽一眼，悄悄伸手在崇緯眼前搖晃。
他絲毫沒有察覺，仍摸索著：
"阡阡，妳在嗎？"
"我在這裡。"
我的手微微在顫抖，握上崇緯的手。
"啟礽呢？" 他又伸出右手。
"我還在。"
啟礽走向他，在榻邊坐下。
"我們三人，很久沒有這樣……手牽著手了，對嗎？" 他嘆息。
"嗯，自從那一場全國中學聯賽之後。" 我應道。
"握著你們兩個人的手……，感覺很溫暖，" 崇緯收緊了手， "很溫暖。"
"崇緯，你不要再講話，快休息吧！" 啟礽勸道。
"我這次休息……，就再也不會醒了，" 他苦笑， "何必急著要我休息？"
"你別亂講，" 我被他嚇得魂不附體， "這樣我會害怕，你知不知道？"
"阡阡，對不起，" 崇緯把我的手湊近他的臉龐， "由始……至終，我都不能帶給妳一些什麼……，可以的話，我也想給妳很多、很多……，但已經來不及了。"
"不會的，" 我不斷搖頭， "不會的，你會沒事的。"
"別傻了，" 他頓了頓， "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得最清楚。"
"崇緯，我們不是答應過彼此：誰也不背棄誰的嗎？怎麼你還是要離開？" 啟礽的聲音在顫抖著。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你是知道的……，" 崇緯緩緩地閉上眼，又再睜開， "我們三個人都不曾背棄過誰……，不是嗎？"
"事到如今，謎底也該揭曉了，" 崇緯似乎很疲倦，又頓了頓， "一年多前……我和啟礽定下了一個約定，公平對阡阡妳……展開追求。無論兩人之中……妳選擇的是誰……，都將不會影響我們……三人的友情。"
我疑惑地望向啟礽，想向他求證；
他卻低下了頭不敢正視我。
"一開始……，我也以為自己勝了，但後來……仔細考量了許久，才發覺原來……誰都沒有輸贏……，" 崇緯的表情十分苦澀， "阡阡……妳愛的人，真的是我嗎？"
"我……，" 我抿嘴， "我喜歡你。"
"那……是愛情嗎？"
"我不知道，" 我毫不隱瞞地向他透露： "或許真正的愛情是什麼我並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自己真的很在乎你。你的一舉一動、一愁一喜都能夠影響我的心緒……。"
"如果……我沒有得這一場病，那妳就不會……選擇和我……在一起了吧？"
"我會的！" 我放大聲量，只是想為自己的心意辯白。
"妳不會……，" 他仍一意否定我， "或許到現在……我們三個人……都還只是朋友……。"
"你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嗎？" 我對崇緯的想法感到詫異， "打從我們兩個開始在一起，共同面對校方的責難……，到現在，你都認為我並不愛你？"
他遲疑著，又痛下決心地點了點頭；
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在枕頭之上，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的心情降至冰點。
"為什麼要否定我的感情？" 我心痛得淚流不止， "你怎麼可以一併抹煞我為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
"阡阡……，對不起……，" 他幾近氣若游絲，卻不願意住口， "我也同樣……對不起啟礽。如果不是我……，你們兩人早就應該……在一起了……。"
"就算沒有你，我也不會和啟礽在一起的！"
我這才意會到崇緯的用心，不禁生氣地否認。
"妳……會的。"
他那一種堅信自己想法的態度令我更加黯然。
"我討厭你們，" 我用手抹去頰旁的淚水， "為什麼要用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來評定我……。"
"對不起，" 他不斷道歉： "這是……最後一次了。"
"那邊櫃子……第三個抽屜，妳去……幫我拿來……。"
我鬆開崇緯的手，從第三個抽屜之中取出一個類似裹著書冊的布包。
"阡阡……，那個給妳。" 他再次閉上眼睛， "那裡面……，有我和啟礽……約定的……最好證明。妳看了……，就會明白……。"
"不行！" 一直沈默的啟礽開口反對： "說好了絕不能讓她知道的！"
"就當我……違背了……你我之間……的協議……，" 他苦笑， "你的秘密……不應該陪我……永遠長埋黃土。"
"這是什麼？" 我眉頭深鎖，又握崇緯的手。
"最後……，妳要答應……，在我離開後……第四十九天……妳再打開……。" 他十分慎重地交代： "記住……，第……四十九天……，早一天……也不行……。"
"好，" 我點頭， "我答應你。"
"啟礽，" 崇緯的眼皮越見沈重， "答……應我……。"
他的手漸漸鬆軟；
"一定……要……好好……照顧……"
"崇緯，" 我望著逐漸失去意識的崇緯，忙用力去推他， "崇緯，你別睡，醒一醒！"
"我去叫醫生！" 啟礽拭著眼睛向外奔去。
……
崇緯被送入急診室，我和啟礽一直在外頭的長廊上徘徊。
間中，我們都沒有交談。
他甚至連接觸我目光的勇氣也失去了。
崇緯的母親、李老師，和一大班隊友都來了；我們等待，又等待，最後得到的卻只是醫生宣佈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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