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 我恨不得自己現在就站在他的面前,能夠用力將他搖醒, "不是說好要一起努力的嗎?誰都不可以背棄誰的!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
"阡阡!" 父親從我背後怒氣沖沖地搶過了話筒, "妳在和誰說話?"
"喂!" 他不由紛說拿了話筒便大聲說道: "你是誰?"
"爸!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的情緒正面臨著崩潰的邊緣,再也顧不得什麼長幼尊卑,伸手便去搶父親手上的電話。
"妳還敢反抗?" 父親強而有力的手緊扣住我的手腕。
"喂,你是那個男生吧?告訴你,不要再打電話來了,以後你們也不準再來往,我是不會讓阡阡和你在一起的!" 父親說畢用力地掛上了電話。
"你怎麼可以這麼沒有禮貌?" 我出盡全身的力氣,掙脫了父親的手, "你根本就不尊重我,也從來沒有尊重過你的子女,三姐離開這個家是對的──,像你這種剝奪孩子幸福和自由的人,根本沒有資格當一個父親!"
幾近瘋狂的我釋放出長久以來心中壓抑的不滿。
父親二話不說揮手朝我打來,「啪」的一聲給了我一個耳光。
我摀住熱辣辣的左臉頰,頭也不回地逃離這個不像屬於我的家。
我不停地狂奔著,直到自己精疲力盡。
不知不覺來到了學校。
夜晚的學校早已關閉,我在校門口踱步,再不知應該往哪裡去。
我坐在附近的巴士站,緬懷著過去的種種。
什麼時候,自己變得愛回味往事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起身走到兒時常去的那一個公園;
我坐在鞦韆上。
小時候不開心時總有啟礽伴在身邊,他為了哄我經常都把我蕩得老高、老高地。
仿佛悲傷是就此遠去的。
我獨自蕩著鞦韆,一樣蕩得很高很高。
我低頭望向地面,世界看起來和我忽近忽遠地,現實說不定本來就是這個模樣。
崇緯剛剛說的話也變得似夢似真了。
我閉上眼睛,用力地蹬著地面,試圖讓自己蕩得更高。
風一陣一陣地吹送,忽強忽弱,心也一陣一陣地在痛;
崇緯、啟礽、月梅、人杰、文慶、盈盈……,所有的一切似乎離我愈來愈遠。
我感覺,自己好像快要飛起來了;
何不就這樣飛翔在自由的天空,遠離這個世界?我想飛、想飛到遠方,不再回來……。
於是,我鬆開了緊捉住鞦韆的手,人也因而從上面摔了下來。
這重重的一摔把我摔醒了,我又回到了現實。站起身,拍拍泥土,才發覺自己的手肘和雙膝都摔傷了,右腳的蓋頭傷得最為嚴重,血一下子便湧了出來,一直沿著小腿流到鞋子上。
疼痛也隨之而來。我忍著痛,一步步地走在不知方向的路上。
雨漸漸下來了;這是一場不適時的雨。傷口被雨水沖刷之後那一種抽痛顯得更為明顯了。
我已經忘記了哭泣──,任意地在路上走著,竟在不自覺中來到崇緯家門口;
我在門前猶豫著,傻傻地站在雨中,像一隻折翼的海鷗,墜落在賴以為生卻危機四伏的海面。
最終,我還是敲門吵醒了正在睡覺的崇緯。
"阡阡?" 他被我的模樣嚇著了, "妳怎麼了?"
我慌忙撲進他的懷裡,並不答話。
"快進來,看妳渾身都溼透了。" 他把我領進屋裡,趕緊從房裡拿了一條毛巾給我。
我顫抖著,原來夏天的雨夜也是那麼地冷。
"來," 他給我倒了杯熱開水, "暖一暖身。"
我接過了杯子,喝了半杯熱開水,頓覺暖活。
"發生了什麼事?" 崇緯合手坐在飯桌前望著我, "怎麼全身是傷?"
"我從家裡跑出來的," 我用雙手捧著杯子, "剛剛不小心跌傷了。"
"妳是擅自離家的?" 崇緯的神情嚴肅, "那沒有人知道妳跑來這裡了?"
"嗯。" 我點頭,又喝了一口水。
"我去通知他們," 崇緯說完便起身往客廳走去。
"不要!"
我從廚房一直追到客廳,搶過了他手中的話筒。
"大家會擔心妳的。" 他責備我。
"我知道," 我掛上了電話, "今晚我想靜一靜,好嗎?其餘的明天再說。"
崇緯低頭想了一會兒,終答應了我的要求。
他拿了自己的T恤和短褲,讓我替換身上溼漉的衣服。
"順便把傷口洗一洗," 他囑咐我: "妳會嗎?"
"嗯," 我點頭,慢步走到後頭的盥洗室。
我換上崇緯的衣服,又忍痛將傷口清洗乾淨,才回到房裡。
崇緯取來了棉花、紗布和藥水,小心地給我上藥。
"痛吧?"
"嗯," 我咬著下唇點頭。
"跌得不輕," 他察探著傷口, "不過沒有傷到韌帶,下次小心點。"
"嗯。"
"妳和家人吵架了?" 他轉而望我。
"他不尊重我," 我抿嘴, "也不尊重我的朋友。"
"是我不對," 他止住正在上藥的手, "我不該打電話給妳。"
"這不關你的事," 我怕他因而內疚, "我們遲早都會吵的;而且,我一直都在等你的電話。"
崇緯收回了手;
"沒有人有權阻止我們的,對嗎?" 我堅信啟礽說過的那一句話──愛可以戰勝一切。
"對不起。" 崇緯向我道歉。
"我只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堅決地向他說道: "我們都需要彼此。"
"妳太傻了," 崇緯嘆了口氣,伸手來捋我的頭髮, "傻得讓人心疼。"
我搖著頭,又道: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你不用擔心我。"
"嗯。"
我們互相凝視著對方,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
腦海裡轉過千百個念頭,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崇緯。
他比起剛認識的時候瘦了許多,但雙目卻如往昔般炯炯有神,就像一眼便能看穿我;
在他面前,我就像白紙一般,赤裸裸地從不對他隱瞞些什麼。
"阡阡," 他叫著我的名字, "謝謝妳在這段日子裡帶給我許多美好的回憶,我會好好記住的。"
心,又痛了;
"妳的好,妳的善良、妳的純真,我絕不會忘記的。"
崇緯像在向我絕別。
"還記得妳問過:人死後會到哪裡?我不知道自己死後會不會真的下地獄,但我只想去有妳的地方……。"
"不要," 我顧不得身上的傷,奮力地抱住他, "我們會一直待在這裡,到很久很久以後。"
他搖頭,否定了我的話。
"或許我沒有辦法再留在這裡,要離開妳了。"
"不要!" 我把頭深埋進他的胸膛, "你到哪裡我都跟你去!"
"不要任性," 他輕撫我的頭髮, "答應我,好好地活著。"
"沒有你我也不要待在這裡," 我哭了, "我也要去有你的地方。"
崇緯輕拉開我,替我擦去了眼淚;
"不要哭,我不值得妳為我流這麼多淚水。" 他又嘆息著, "有些事實是無法改變的。"
"崇緯……"
我深鎖著眉,崇緯母親的話傾刻湧上心頭。
「你們要懂得珍惜所擁有的每一分每一秒;崇緯究竟能夠帶給妳什麼,就只有看你們之間的造化了。」
造化……,造化……。
奇異的念頭突然浮現腦海。
我下定決心,移向崇緯,輕輕地在他的唇上一吻。
"我喜歡你。" 我倚在他的胸前;
崇緯的心跳微微加速著,他輕摟著我的肩。
"告訴我,你的心裡,究竟有多在乎我?" 我輕撫他的胸口。
他的呼吸愈見急促。
"如果世界在這一刻靜止,那該有多好;我會一直倚賴在你的身邊,等著你讓我知道:我在你心裡頭的位置……。"
外頭的滂沱大雨愈下愈大。
崇緯有了回應,他親過我的額頭、我的臉、我的唇;
我的心跳也在加速,恐懼感漸漸湧了上來;但我告訴自己:我必須忍耐、忍耐……,因為我愛崇緯。
崇緯像著了魔似地,輕撫著我的臉龐,凝視我的眼神顯得異樣。
這個樣子的他令我害怕;我閉上了雙眼,叫自己不要再去胡思亂想些什麼──。
現在,我只需要一個信念。
他輕輕地,把我推倒在地,向我靠近。
崇緯的唇從臉頰游移到耳根,最後吻在我的脖子上。
他像一頭失控的野獸──,對我而言簡直是個陌生人;
"啊!" 右膝的傷口被他碰到,我不自主地輕呼了一聲,縮回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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