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借我抄。" 俊暉朝他伸手。
"自己做。" 啟礽搖頭拒絕了他。
"你以前不也抄別人的？" 俊暉撅嘴， "現在自己做了總要回饋大眾嘛！"
"好啦，你就自己做嘛！" 我把書包還給啟礽，又對俊暉勸道： "啟礽都已經洗心革面了，現下應該輪到你了。"
"來不及了啦！暑期作業這麼多，" 他急得又跳又叫： "我一本都還沒做，就算要改也得下次啊！"
"拿去，" 啟礽把化學習題、生物實驗報告簿、英文翻譯、……，一股腦兒往俊暉桌上扔去， "要不要連週記和華文作文也一起借你抄？"
"啊……！" 俊暉發出好大一聲慘叫： "慘了！作文……，我忘了！"
"那就別再廢話了，快去做啊！" 我催促他。
俊暉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座位，努力抄著作業。
"對了，生物老師說今天要考專有名詞，" 啟礽轉頭對忙碌不堪的俊暉提醒道： "你自己保重吧！"
"我的天啊……！" 俊暉似乎有快昏倒的跡象。
"你念完了嗎？" 我拿出生物課本，對啟礽問道。
"只念了一半，" 啟礽也取出了課本， "現在念還來得及，妳呢？"
"我還沒念呢！" 我聳肩， "平日上課時有用心，再複習一遍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了吧？"
"這次考的範圍不容易，" 啟礽並不贊同我的話， "專有名詞特別多，只靠複習一遍是不會夠的。"
"是嗎？" 我趕緊翻開生物課本第一百零三頁，苦讀起來， "那得加把勁了。"
"嗯。" 啟礽也加入。
我們一直在努力背誦著專有名詞，連上課鈴聲響起也渾然不覺。
一陣清風從身旁吹過，我剎間感到無比熟悉。
心跳緊接著急劇加速。
我抬頭向前望去，看到崇緯坐在前面的背影。
"崇緯？" 我禁不住心中又驚又喜， "你不是應該在休養嗎？怎麼到學校來了？"
"開學了，就來上課。" 崇緯轉身凝視住我，只簡單地交代了事。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我緊握住他的手， "好高興可以見到你。"
其實，心中難掩的是想衝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衝動。
但是現在，此情此境中──我只能淡化這一股念頭。
崇緯苦笑著，輕拍我的手。
"啊，對了，你的生物念完了嗎？" 我這才記起生物測驗的事， "範圍不少，還沒念的話得趕快念了。"
"我已經準備好了，" 他一付把握十足的樣子， "可以隨時應試。"
"那我得加油了，" 我又回到生物課本上， "就屬我念得最少了。"
"別忘了還有俊暉，" 啟礽指向右後方， "他這回完蛋了。"
我們笑著，又專注於課本之中。
ｘ ｘ ｘ ｘ
"我想，就這樣，" 方主任盤手靠在椅背上， "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我們會安份守已的。" 我開口承諾。
"那最好不過，" 吳主任微微點頭， "這是校方破天荒第一次做這樣的處理。我們就當不知道上次那件事，不過你們得自己約制，別讓任何一個人看到你們在校內過於親昵。"
"嗯。" 我垂下頭，輕咬下唇。
"如果沒有什麼疑問的話，你們可以回去上課了。" 方主任把檔案夾合上，起身走向座位後的檔案櫥。
"主任，" 崇緯叫住了他， "謝謝。"
"啊……，" 方主任笑中帶有絲絲苦澀， "在公在私，我們所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只要你們懂事一點，我們就會欣慰了。" 吳主任續道。
"嗯。" 崇緯輕牽我的手，轉身往訓導處門口走去；
他在李老師的辦公桌旁停腳。
"老師，謝謝。" 李老師萬萬沒想到相對了十八年，素來倔強不輕易認錯的崇緯會向他言謝；
他放下了手中的筆，楞在位子上。
崇緯拉著我出了訓導處；
在訓導處外的長廊上，我們默契十足地放開了手。
"這算不算雨過天晴？" 我望向身畔的他。
"雨停了，但看不見陽光。" 他仍心存感慨。
"我相信陽光總會出現的。" 我意不僅在給他鼓勵，也在給自己加油。
"我只能等待。"
對於自己的病情，他似乎從來沒有樂觀面對過。
我們不再繼續這沒有結果的話題，緩緩往化學實驗室的方向走去。
事情只有走到盡頭，才能真正地看到結果。
而在似是而非的階段裡，我不願再去枉作任何猜測與冀望。
我只能踏實地走過每一天。
……
"清馨的信我寫好了。" 崇緯開口打破了沈默。
"哦，" 我伸手接過他遞來的信箋。
"可以看嗎？"
"嗯。"
我打開信紙，卻驚見裡頭只有幾個字：「對不起，妳的好意我無法接受。」
"就這樣？" 我問。
"這樣就夠了。" 他應道。
我把信紙折成小片，小心地放入裙子的口袋中。
化學實驗室外是一條幽暗冗長的走廊，一走入其內，總馬上令人感到一種陰涼悲愴的感覺。
"沒有陽光的地方好冷。" 崇緯吸了一口氣。
"嗯，" 我輕應，在這昏暗的長廊中放緩了步調， "其實我根本沒想到你今天會到校上課的。在初見你的那一刻，我竟發覺自己有一股想用力抱著你的衝動。"
說著，我不禁紅了雙頰。
慶幸的是在這樣微弱的光線底下，崇緯不容易看清楚我的表情。何況，我故意比他略先了半步。
"我知道。" 他停了好一陣才應道。
"可惜這裡是學校，"我嘆道："我們不被允許……"
話沒說完，一股拉力從手邊把我向後一扯；
我在還來不及弄清楚發生什麼事之前，就已經在崇緯的懷抱裡頭。
"我在想，" 他似乎在使盡全力地擁護著我， "能夠把妳緊緊抱住，我就不會再放手。"
我依偎在他的懷抱裡，聆聽到的，還有他不規律的心跳。
"謝謝。" 我抿嘴。
他鬆手，搭著我的肩面視著我；
"謝謝妳，" 他探下頭來輕輕吻過我， "謝謝。"
我有些不知所措，忙左顧右盼：
"別讓老師們看到了。"
"沒關係。" 他輕笑著，拉了我便往化學實驗室大步走去。
"對不起，我們遲到了。" 我以極快的速度來到實驗桌前，從書包裡取出化學實驗報告簿， "你們做到哪兒了？"
"還沒做呢！" 月梅應道： "我們在等你們。"
"那馬上開始吧！" 崇緯轉身就到後頭去拿這次實驗要用的儀器。
"嗯……，" 我讀著實驗預報， "今天要用的藥品是……"
"我去拿！" 啟礽不等我說完便轉身向管理室走去。
"喂，" 我湊到月梅身邊，在她耳邊細問： "啟礽怎麼了？幹嘛無故氣沖沖的？"
"我不知道，" 月梅聳肩， "我剛剛叫他去外頭看你們來了沒有，他回來之後就這樣了。"
"剛剛？" 我一凜， "那他沒看到我們嗎？"
"有啊，他回來只說你們來了。" 月梅產生了懷疑， "發生了什麼事？"
"啊……，沒什麼。"
"不說就算。" 月梅翻看著實驗步驟， "這個啟礽也沒說到底去拿些什麼，誰曉得我們現在應該幹嘛？"
"我去看看。"
我轉身走向管理室。
"啟礽，" 我一進管理室便朝啟礽走去。
他似乎被我嚇了一跳，手上一鬆錐形瓶便掉到地上。
"小心！" 管理員的警醒已經慢了一拍。
裝在瓶內的高錳酸鉀灑了一地。
"對不起，" 啟礽忙彎下腰伸手去收拾殘局。
"不要用手！" 管理員大聲遏止他，忙拿了掃帚自行打掃地上的碎片， "都叫你們拿藥品的時候千萬得小心才是；現在搞得一地的色漬，要清理乾淨可麻煩得很。"
"對不起。" 啟礽垂下了頭，喪氣不已。
"算了，下次小心一點就好。" 管理員放寬了語氣， "你身上也沾了高錳酸鉀？快跟我來。"
"好。"
啟礽跟著管理員離開了管理室，我只得自行準備實驗要用的藥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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