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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8月3日 星期五

一輩子陪我走~141


     "這──," 他摘下帽子,露出一頭理剩一公分長度的短髮, "是崇緯的母親寄給我的;我想,留著作個記念也好……。"
    我抿緊雙唇看著他,好不容易才吐出幾個字:
     "你的頭髮……。"
     "反正留著也礙事,所以剪了。" 他苦笑。
    我低下頭,不想再問。
     "走!" 他強裝出一副笑臉,換了個口氣,伸手便來拉我, "既然人都來了,我帶妳四處走走吧?"
    我的手被他握在掌中,有些出奇地發燙──。

    繞著學校走過一遭,啟礽回宿舍洗了個冷水澡,又牽著我到學生停車場。
     "到外頭去," 他走向一輛嶄新的二百五十CC黑色RZX,跨上座位, "僶央的天氣真是熱得教人受不了。"
    我捧著他遞給我的頭盔,傻楞楞地呆在機車旁。
     "這個啊," 他見我遲疑,便拍了拍架座,笑著解釋道: "是我送給自己的十八歲生日禮物,不錯吧?我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說服老媽子讓我買的哩!"
    我抿嘴,給了他一個淺笑。
     "傻瓜," 他摸摸我的頭, "上車吧!"


    啟礽載著我在僶央市內兜了好幾個大圈,並在附近隨意找了處地方解決午餐;
    來到臨海公園時,已是下午四時許。
     "好懷念的味道," 他在海風之中伸了個懶腰, "是回憶甜美的感覺。"
    迎著海風而立的我,卻顯得有點孤獨。
     "這裡是妳重拾自己的地方;" 他搭上我的肩,兩人面對著大海。
     "或許不是重拾,而是更遺漏了也說不定。" 我應道: "是完全失去自己的地方。"
     "怎麼了?" 他頓了頓, "這不像妳。"
    我搖頭,只苦笑著不答。
     "我一有空便會到這裡來看海," 他輕笑著, "想想我們三個人一輩子的友誼,就覺得縱使遇到再大的風浪,也要勇敢走下去。"
     "因為在這個世界某個未知的角落裡,他正忍受著比我們更甚的痛苦。" 我替他續道。
     "怎麼?" 他又笑了, "又提起這種掃興的話題了?不說了、不說了,聊些別的好了。"
     "掃興?" 我轉頭望向啟礽。
    他無奈地晃了晃手,移開眼神迴避了我的目光。
     "我們是逃避不了的," 我搖頭, "因為他無處不在;有空氣流動的地方,就會有他的味道。他是風,一輩子都會伴在我們身邊,守護我們。"
     "不要再說這些了。" 啟礽的眼神顯得脆弱;
    海風掠過我的臉龐,吹亂了我的頭髮。
    我想,或許自己不該勉強他去面對所有--。
    我不再談論崇緯的事,從背包中掏出小食攤老板委託我帶來的那盒糕餅,送到他面前:
     "這是胖老板要我交給你的。"
     "他還真有良心!" 他高興地接過盒子,把它抱在懷中, "代我向他說聲謝謝。"
     "還有這個。" 
    我把裝在袋子裡的鍊子取出,輕捧在掌中;
     "怎麼會在你這兒?" 啟礽這回真的變了臉色,我還以為自己在收拾行囊上來唸書時遺失了。"
     "生日快樂。" 這是我第二次替他戴上這條鍊子。
     "謝謝。" 他現出極不自在的神色。
     "老板說,鍊子是用來戴的。不用來戴的鍊子,就失去了它應有的功用,和廢物沒什麼兩樣。"
     "他總是來這套," 他努力掩飾著渾身的不自在, "小道理一大堆。"
     "今天的你,很不真實。"
     "是嗎?"
     "雖然站在身邊,但感覺似乎更遠了。"
     "別多心," 他拍拍我的肩,轉身就朝機車步去, "走,再帶妳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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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很美吧?"
    甫下機車,我便愕住了。
     "搬到僶央來,我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前來尋找這地方的正確位置;" 啟礽帥先走向沙灘, "第一眼見到這裡時,我還以為自己來到了天堂--。"
    我踩著緩緩的步子,步入海灘中。
     "堆積如山的貝殼," 他蹲下身子,隨手抓起一把腳邊的沙,讓它在掌中流散, "這裡的確是貝冢。"
     太陽像被海平面囫圇吞噬,轉眼便只剩下餘暉。
    啟礽一直蹲在原地把玩手中的沙。
    而我,則呆立在他身旁,望著漸漸昏暗的海洋,找尋太陽在這個世上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貝類生物在死後一一被沖到這裡,經過了數千萬年,或許更久,形成了這個大墳場。崇緯說的一點不錯,我們是應該向這偉大的生態奇蹟致以敬意。"
    視線變得有些模糊;我深吸一口氣,仍止不住內心的悸動。
    而啟礽,卻一反常態地不敢停口。
    他一直在講,然我一句也聽不進去。
     "我要走了。" 我轉身便往回奔去。
     "阡阡?" 啟礽站起身,伸手欲來拉我,但並沒有拉住。
    我加快腳步,恨不得馬上離開這個地方。
     "阡阡!"
    他見我愈是加速,便由後追著上來,用手一把捉住我的手,阻止我的去勢:
     "怎麼了?"
     "放手," 我低下頭,望著腳上穿著的運動鞋, "放手。"
     "發生了什麼事?" 他並不鬆手,只是一直在問: "為什麼突然要走?"
     "陸啟礽," 我試圖掙脫,但他就是不願放手, "你放不放手?"
     "不放。" 他冷冷地應道。
     "放手!" 我氣極蹲下身,掩面痛哭起來;
     "阡阡?" 他慌忙鬆了手,彎下身子來探我, "妳怎麼了?"
    我搖著頭,淚水終在解咒之後像決了堤的河水,不斷湧出。
     "對不起," 他歉然地輕撫我的髮絲, "我只是想,看見這個樣子的我,妳會放心一點……。"
    我仍是搖頭,隱隱約約的痛楚更彰顯了。
     "對不起。" 他輕牽我的手。
    站在啟礽面前的我,變得更加脆弱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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