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他鬆開手, "妳不想唱的話那就別唱了。對不起,是我沒有顧慮到妳的感受。"
"是我失信在先," 我忙收回手,藏在身後, "明明已經答應了你……。"
"沒關係," 他苦笑道: "妳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知道嗎?"
"嗯。" 我用力地點著頭。
"妳似乎很怕我?" 他的眼光顯得懾人, "以前不是這樣的。"
"因為你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我只得據實相告。
"是嗎?" 他開始收拾桌上的物品, "人總是會變的。"
"或許是吧!" 我莞爾。
"對甄選有信心嗎?" 他換了話題。
"沒有,不過我會盡力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
"那就好。"
"你呢?"
"彼此彼此。"
他站起身,帥先走出了教室。
我跟在他身後,往體育場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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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11月29日 星期三
"成績都公佈了吧?" 崇緯似乎記起了某些事物,放下手邊的書,向我問道。
"嗯。" 我向他點頭。
"考得怎麼樣?"
"還不錯,比預期的還好," 我微笑: "平均在八十分以上。"
"那就好," 他鬆了一口氣, "可別因為三天兩頭一直在我這兒而影響了成績。"
"放心,我有分寸的。" 我拍拍他的手, "現在不是沒影響嗎?"
"妳一定忙壞了," 他的眼裡滿是疼惜, "比以前更消瘦不少。"
"但我很健康啊!" 我用笑容來反駁他的誤認。
"明天要甄選了吧?" 他又問;
"嗯,真有些緊張," 我抿嘴, "不知能不能入選。"
"妳行的," 他對我信心十足, "只要拿出平日的成績就好。"
"嗯。" 我輕輕握住他的手, "我會的,師父。"
他牽動嘴角,苦笑著。
"替我打開那個櫃子的第二個抽屜。" 他向我示意。
"好。" 我鬆開手,走到他的左側,打開了靠牆那個櫃子的第二個抽屜, "有一個袋子,是這個嗎?"
"對,給我。"
我取出了略為沈重的袋子,放到崇緯榻邊。
他伸手取出袋裡的物品──竟是他戰功無數所得來的獎牌。
"怎麼……," 我疑惑了, "都帶來了?"
"就是這個," 他從中挑出其中一個, "這是我到目前為止成績最好的獎牌,就送給妳當生日禮物吧?"
"我……," 我猶豫著,並不馬上伸手去接, "為什麼?"
"我知道,自己是怎麼樣也得不到全國公開賽男子一百一十米跨欄金牌了。" 他輕嘆一口氣, "很抱歉沒有辦法親手贏得獎牌,把它交到妳的手上。"
"沒有關係,我不在乎這些了。" 我用力搖著頭。
"生日快樂。" 他向我伸出手,掌心上躺著他一直珍惜如金的獎牌。
"謝謝。" 我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而獎牌,被我倆夾在掌心之間。
我把榻邊餘下的獎牌收回袋子,小心地放到地上,坐在崇緯的左側。
"這些都是你憑自己的實力得來的,我不應該要。"
"如果可以,我也想給妳一些更好的禮物," 他說道,又搖頭苦笑, "待在醫院太久,什麼也做不到,想想自己身上又沒什麼值錢的東西……。"
"我什麼都不要," 我感動不已, "只要能陪在你身邊,那就好。"
"妳太傻了。"
他低垂了眼,看著我和他互握的那雙手。
"我想好好聽聽你的心跳," 我靠上他的胸膛, "聽聽你的呼吸,就夠了。"
"阡阡," 他的心跳在加速, "我們已經……。"
"我知道,你這麼做都在為我好," 淚水悄悄從眼角滑下,滴落在崇緯的胸口上, "你仍是在護我……。"
他稍稍收攏了手,繞過我的背部,輕擁著我。
"這些日子以來,我發覺有某種東西一點一滴地從身上消逝掉,就好像生命中漸漸流逝了一些重要的回憶一樣……。" 他嘗試要把話講清楚, "我的身體不行了,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我瑟縮在他懷裡,微微搖著頭。
"妳要學會放手," 他拉起我的手,湊到自己唇邊, "別讓自己陷得太深,最後會傷得更重。"
"那你呢?" 我抬頭望他, "你真的放手了嗎?"
他又是嘆息,眉頭深鎖著。
"畢業之後妳有什麼打算?"
"我?" 我離開他的懷抱, "找一份工作,做個社會新鮮人。李老師有找我談過,他希望我回校工作。"
"妳不繼續深造了嗎?" 他對我的決定感到訝異。
我搖頭,給了他答案。
"為什麼?" 他覺得惋惜, "以妳的成績和天份,應該去升學才對。這樣未免埋沒了妳。"
"別說得這麼嚴重," 我輕笑道: "我自認不是什麼人才。"
"妳父親……," 他頓了頓, "他沒有反對嗎?"
"我已經和他說得很清楚,他沒有異議。"
"是嗎?" 他仍存疑竇。
"別老是說我," 我含糊帶過了事, "我們來看隊刊,還有剛出爐的班刊,上面有我們的合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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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我躺在床上翻覆,就是無法安穩入睡。
「或許是因為明天的甄選,太緊張了吧?」
我試著調整氣息,以助安眠。
「嗒」的一聲,似乎有小石子打中我的窗口;
我被嚇了一跳,摸黑走到窗邊,打開了窗口。
我探出頭去,看見站在院子裡的啟礽。
"你怎麼來了?" 我儘量壓低著聲量。
他二話不說,便快手快腳地往上爬;
才一會兒功夫,他就安然爬入我的房間。
"怎麼了?這麼晚來找我," 我有些吃驚, "有事嗎?"
"反正我睡不著,就來送妳禮物。" 他卸下背包,從裡頭取出好大一束乾花。
"這個給妳," 他把花束拋向我, "我發覺它留在我那兒真的沒什麼用處。"
"是嗎?" 我接過那一種叫「紫菀」小花所製成的乾花, "上次你還說得頭頭是道,硬是要採上一大堆。"
"還有這個," 他又從背包裡拿出一個不小的盒子, "妳試試看。"
"這是什麼?" 我打開盒子, "鞋子?"
"妳的運動鞋快磨平了,我想妳應該沒時間去買," 他搔頭, "不知道合不合腳,要穿了才知道……。"
我穿上那雙運動鞋,竟出奇地合鞋。
"你怎麼知道我的腳有多大?" 我好奇不已, "還有,這雙鞋不便宜吧?你哪兒來這麼多錢?"
"我自有辦法," 他不願透露真相, "妳別管這麼多了,生日快樂。"
"謝謝。" 我唯有接受他的好意。
"明天就是甄選了,感覺怎麼樣?"
他席地而坐,背對著窗口。
"我是愈想愈緊張;你看," 我用手輕觸他的臉頰, "手是冰涼的。"
"別緊張," 他仿佛有些不自在, "被妳這麼一說,我也開始緊張了。"
我對他輕笑道:
"那好,我不說了,你可千萬別緊張,免得到時萬一出了什麼差錯被你責怪。"
"放心,我不會的。" 他盤手也笑了。
"你真的變了," 望著啟礽,我突然心有感觸: "好像整個人突然一下子長大,變成熟了。"
"妳也在變,只是自己沒有發覺。" 他應道。
"是嗎?" 我輕咬下唇, "不知道這樣的轉變是好是壞呢?"
"無論好壞,那總是成長。"
"嗯。"
我們沈默了好一陣子。
"你什麼時候學會彈吉他的?" 我想到了話題。
"暑假結束後,自己看書學的,彈得不是很好。" 他謙虛了不少, "只能自己娛樂自己。"
"可是班上的女生都很喜歡哦," 我取笑他, "你大概不曉得自己在她們心目中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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