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把我說得那麼萬能," 我否定他的話: "如果我當真那麼有辦法,許多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妳還在介懷嗎?" 他望了我許久,才放膽問道: "崇緯的事,妳忘不了了嗎?"
"他才走了十二天," 我咬緊牙根, "三年的感情,總不是一夕就可以忘記的。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對嗎?"
他低頭;
"而且,我也累了,大概也不能再接受誰在身邊了。" 我向他吐露出真心話: "大家都只是朋友,這樣不也很好?"
他沒有再講,眼中流露出一絲感傷。
"我得走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 "替我轉告文枸,要他好好保重。"
我揹起背包,走向校門口。
晚霞把天空照得血紅一片,煞是迷人。
啟礽十七歲生日的回憶鮮明地從記憶深處蜿蜒流現,如小河般──輕輕劃過紅日。
……
x x x x
"快點!"
啟礽牽著我的手,快步躲入室內體育館。
"如果被發現,那我們兩個就慘了。" 我躡手躡腳地帶上門。
"放心,待會兒要是有人問起,妳就說去上洗手間嘛!" 他並不以為意, "今天可是我的重要日子,妳一定要唱三遍生日歌才行。"
"好、好," 我跟在他身後,找了個好位子坐下, "今天就屬你最偉大了。"
我把收在校裙口袋的鍊子解了扣,替啟礽戴上:
"生日快樂。"
"下次送戒指好了," 他輕笑, "記得要親手幫我戴上。"
"送戒指的話會被校方看見的," 我認真地問道: "怎麼?你比較喜歡戒指嗎?"
"不是," 他搔頭, "只是比較喜歡妳幫我戴戒指……。"
"哼!" 我這才意會他話中的意思, "你少做夢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怕我會動手打他, "妳可不許打人哦!"
"知道啦!" 我撅嘴, "誰想要打你了?"
"唱生日歌吧!" 他用手撫抹著鍊上的墜子, "三遍,不能少了。"
"好。"
我清了清嗓子,細聲哼唱了三遍生日歌。
"謝謝," 啟礽撥了撥劉海, "這是最好的禮物。"
"是嗎?" 我笑瞇了眼, "那等明年我再唱給你聽好了。"
"明年?" 他皺眉, "還要等那麼久啊?妳唱歌唱得這麼好,一年才唱一次未免太可惜了。"
"那你還想怎麼樣?" 我向他吐舌, "可別得寸進尺了。"
啟礽抿嘴,聳肩表示無奈。
我輕笑,站起身走到無人練習的籃球場中;
一陣煙味刺鼻而來,我朝館內另一角望去──:純白的校服在暗角中隱隱若現。
原來體育館內除了我和啟礽,還有第三者在場。
我拾起場內離那人不遠處的一顆籃球,向他輕步走去。
"這顆球是你的嗎?" 我和他保持著一段適度的安全距離,舉起手中的球問道。
他不置可否地轉過頭來看我;
處於較明處的我根本看不見他的模樣。
我莞爾,輕輕施力把球拋向他;
他十分靈俐地伸出左手,接住球。
"是你在抽煙吧?" 我注意到他右手的煙。
他沒有回答,卻緩緩又抽了一口煙。
"抽煙對身體不好," 從他的穿著,我知道他是初中部的學生, "尤其是對運動員。"
聽了我的話,他首先是楞了一下,接著才把剛點燃的香煙擰熄,丟在地上。
我見他聽取了自己的勸告,更笑著靠近他些,把被扔在地上的煙蒂拾起。
"妳在幹嘛?" 啟礽見我無故和陌生人說話,便大聲問道。
"沒什麼," 我回應著他,把煙蒂緊緊握在手中,放到身後, "我就來。"
"回去了啦!" 啟礽走向我,口中不忘催促: "再不歸隊就會被發現了。"
"嗯," 我朝他點頭,又轉頭對暗角那名初中生說道: "你很喜歡打籃球吧?那就記得要好好打,希望以後能在賽場上看到你。"
"快走吧!" 啟礽瞥過他一眼,輕推了推我。
"好嘛," 我輕打他, "剛才又是你硬把我拉出來的,現在才來緊張……。"
"哎,說好了今天不許打我的!" 他大聲抗議道。
"要是待會兒捱罵了,那我會打得更痛。" 我向他吐舌。
"妳這個愛哭鬼,出爾反爾!" 他捂著手加快腳步。
"小氣鬼!"
我跟上他的步履,兩人談笑著出了室內體育館。
……
x x x x
96年2月17日 星期六
文枸由於涉及校外群毆,被記兩個大過。經累積前次過錯,滿三個大過被處勒令退學。
而泰炳因受人唆使,處以兩個小過以示警懲。
田徑隊隊長的職位因文枸的退學而出缺,在他的辭職信中曾表明欲推薦麗琪為新任隊長。
李老師經過考慮之後,決定不經表決直接委任麗琪為隊長,取代文枸的空缺,再由振興代副聯絡一職。
一場紀律風波宣告結束,李老師執意要重整隊上的紀律,在理事職務中增加了紀律一職,並委任文豹為正紀律、淑樺為副紀律。不僅隊規加多了,懲罰也加重不少,隊員們皆叫苦連天。
我只希望,經由這一次的教訓,能讓武慶學會更沈著面對問題,也讓泰炳更長大 懂事……。
x x x x
"阡阡," 母親的神色顯得有些怪異, "外頭有人找妳。"
"這麼晚了," 我看過壁上的鐘,正指向十一點, "會是誰呢?"
"以前沒見過," 她似乎在緊張來者不善, "要不要我去告訴他妳已經睡了?"
"不用了," 我對母親的疑慮一笑置之, "我去看看。"
我走到大門外,才發現找我的是文枸。
"怎麼是你?" 我有些驚訝, "這麼晚了,找我有事嗎?"
"啊……," 他走向我, "臨別前來向妳說再見的。"
"你有什麼打算?" 我對他淺笑, "有什麼我幫得上的嗎?"
"不用了,謝謝妳。" 他拒絕道: "我一個人哪兒都可以去。"
"一個人?" 我不解, "家人呢?"
"我就只有一個人," 他的語氣十分堅決, "沒有別人。"
我輕嘆一口氣,想起主任的話。
"出去走走好嗎?" 他邀我。
"現在?" 我猶豫了一陣,才續道: "好吧!我去說一聲。"
在告知母親之後,文枸便用他那輛兩百五十CC的機車把我載往不遠的一個公園。
"小時候來過這裡," 我深吸一口夜晚的清新空氣, "好久沒來了。"
他只靜靜走在我身邊,望著我出神。
"怎麼了?" 我覺得尷尬,只得用笑意掩飾, "你常來這裡嗎?"
他苦笑著搖頭。
我心中一楞,他的笑容十分熟悉──那是一種極度酷似崇緯初識時的笑。
"我注意妳很久了," 他終於開口了, "打從初一妳剛入學,我就注意到妳。"
"初一?" 我聽得一頭霧水, "你不是小我一屆嗎?"
"我比妳早一年入學," 他又笑, "算起來妳應該比我小一歲,是我的學妹。"
我微點著頭,表示明瞭。
"沒想到等了六年,現在才有機會面對面聊上一場。" 他抿嘴, "雖然妳一直在身邊,卻總是那麼地遙遠,而且身邊永遠不乏許多朋友:崇緯、啟礽、人杰、志斌……。"
"我知道你的事," 我忍不住插口, "你是故意把自己封閉起來的,對嗎?"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悸動,又隨即恢復平靜:
"我並沒有別人所說的那樣,只是很普通的一個人……。"
"這麼封閉自己,你不覺得很痛苦嗎?" 我起了惻隱之心;
他用沈默示意。
"我是不瞭解你," 我皺眉, "或許並沒有權力批評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趕緊向我解釋: "妳別誤會,我……。"
"別這麼緊張," 我莞爾, "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又笑──,那一種笑容教我的心悸痛。
"不早了," 我望向漆黑天空中皎潔的新月, "我想回去了。"
"阡阡。" 他伸手來牽我;
"對不起!" 我急著把手縮到身後。
"我……。"
"別告訴我你喜歡我!" 我搶先打斷他的話: "如果是這些那就都不要說。"
"可是我……。" 他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把話吞回肚裡, "我送妳回去。"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Welcome to say someth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