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德明恰好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平撫大家的情緒：
"各位同學，雖然老師到醫院去了，不過你們還是應該要自修，把作文寫好，下課後交到桌子上，我會把它收齊了拿到辦公室去。"
……
我拿著抹布和水桶到廁所去，裝了半桶水回到教室把崇緯流到地上的血跡擦拭乾淨。
再去換水的時候，啟礽跟了出來。
"妳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擋住了我的去路。
"你還希望我想什麼？" 我反問他： "難道你想看到我哭著表示無助、不知所措才開心嗎？"
"我不是……"
"讓開。" 我推開他走進女廁。
換了水走出廁所時，啟礽已經不在外頭了。
我共抹了四遍，才大致地把血跡擦乾淨。
然不曉得是不是瞎疑心作祟，那一種鮮血的味道似乎充斥整個教室，無法散去。
ｘ ｘ ｘ ｘ
連續三天，月梅身旁的座位都空蕩蕩地。
心底好像也虛虛地。
醫生宣佈崇緯的腦癌進入末期，一切幸福就像同時被砸得粉碎。
我不斷地抽出空檔到醫院去陪他；除了實驗、體育、練習、隊刊，我還有更重要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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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8月19日 星期六
繞校跑完三十圈後，我、盈盈和麗琪坐在觀眾席上休息。
"我覺得妳今天怪怪的，" 麗琪帥先發言，打破了沈寂的氣氛。
"我？" 我指著自己，向她問道： "會嗎？"
"嗯，" 她點頭， "不只妳，盈盈和文慶、人杰和冰蝶也怪怪的。"
"我也不想的，" 盈盈開口解釋： "是文慶他自己想不通。"
"那妳自己呢？妳真的想通了嗎？" 麗琪仿佛在笑她的謊言；
"我……，" 盈盈輕咬下唇， "我只是不想為此而繼續痛苦下去。"
"這樣逃避好嗎？" 麗琪的每一句話都說中了盈盈的心事， "妳還是喜歡他的吧？"
"相愛的人能夠在一起是一種緣份，" 我有感而發， "應該好好珍惜所共有的時光；每一分每一秒，在回憶裡，都是美好的。"
"我還是喜歡他，" 盈盈承認了， "可是卻沒有辦法承受他給予我太多太深的愛；那擔子太沈重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有沒有試著兩個人當面將話講清楚，面對面地解決問題呢？" 我問她。
"沒有。" 盈盈搖頭， "我怕他知道後會生氣。"
"妳怕他生氣，卻不怕他傷心，" 麗琪苦笑著轉頭看盈盈， "這是什麼歪理？"
"他來了。" 我示意。
文慶見我們三人在休息，便走過來找盈盈。
"盈盈……，" 他不敢走得太近，深怕盈盈會就此逃走， "練習之後……。"
"對不起，" 盈盈不願再給他絲毫機會， "我說過不會再和你單獨出去了。"
文慶低頭垂下眼帘，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又吐出這幾個字：
"難道連一點機會都不可能了嗎？"
盈盈不答話，站起身便朝在場內習跳的芝穎奔去。
文慶碰了釘子，低著頭往回頭路跑去。
"唉，" 我嘆了口氣， "真是想不通……。"
"什麼？" 麗琪探問；
"明明還喜歡對方，為什麼寧可磨蹭這許多時光卻不肯去珍惜呢？"
"如果崇緯沒事的話，妳也不會有這種體認吧？"
麗琪事事都觀察得準確且透徹。
"嗯。" 我幽幽應道，不由得又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泰炳喜歡妳，" 她撥了撥劉海兒。
我默認。
對於像她這樣坦誠，對事直言不諱的朋友，我不作任何隱瞞。
"妳知道嗎？" 她續而說道： "我喜歡泰炳。"
她的話，令我的腦筋在剎間一片空白。
"我知道他喜歡的是妳，" 麗琪不虞我回應，自顧自地又說道： "不過我不會放棄，因為我也知道妳不喜歡他，更不會喜歡上他。"
"對不起。" 我突然覺得滿心歉疚。
"妳沒有錯，" 她莞爾， "我會盡自己的能力讓他喜歡上我的；我始終相信，自己絕對不會比妳遜色。"
"妳一定會比我出色，" 我讚道： "因為妳是一個細心、事事觀察入微，判斷能力極強的人。不僅在運動方面，我相信妳在各個方面都會是出色的人才。"
"妳太讚美我了，" 麗琪的眼神顯得異樣， "為了妳這番話，我一定要比妳更強。"
"一言為定。"
我們笑望著對方，無法言喻地加深了彼此的默契、與友誼。
"阡阡！" 月梅打從遠處邊跑邊嚷向我們倆奔來， "怎麼辦？子明說他想退出校隊。"
"他向李老師申請退出嗎？" 我問。
"沒有，" 月梅搖頭， "只是剛才他跑過來告訴我的。"
"那只是一時的氣話吧？" 麗琪開口提醒她， "妳怎麼當真？"
"啊……，" 月梅這才發覺自己上了當， "他真過份，怎麼用這一種手段來脅迫我？"
"那他要退就讓他退好了，" 我笑著， "這麼意氣用事的人才不用去理他。"
"嗯，" 月梅突然變聰明起來， "他只是想讓我為此內疚罷了，真是幼稚，不理他了！"
我和麗琪相視而笑。
"妳看人杰，" 月梅指著一角的人杰和冰蝶， "他和冰蝶就像雞同鴨講一樣，看了都好笑！"
"妳管他這麼多幹嘛？" 我潑了月梅一身冷水， "回去練習吧！"
"哼！"
月梅朝我扮了個鬼臉，蹦跳著跑回沙池。
"他們兩個就像一對小情侶。" 麗琪輕笑著。
"誰？" 我忙向四周瞥過一遍。
"人杰和冰蝶。"
"是嗎？" 我在心底暗笑著， "怎麼說？"
"人杰素來很有女人緣，也算是個人際高手，但是遇到像冰蝶這樣毫不領情的女生，卻拿她沒轍兒。"
"他們倆是小學同學。" 我不小心透露了口風。
"是嗎？" 麗琪更感興趣了， "人杰不會是從小就喜歡冰蝶吧？看他一臉失措茫然的樣子，就好像是個靦腆的小男生。"
"嗯。"
我在心裡佩服著麗琪如此神算似地判斷。
"去練習吧！" 我站起身，回到道上。
"妳不覺得奇怪嗎？" 她尾隨著我。
"什麼？" 我不解。
"為什麼大伙兒似乎對崇緯的事漠不關心，沒人向妳問起？"
我仔細想想，她說的確實有點奇怪。
"想不想知道原因？" 她故弄玄虛地向我提了一個建議， "我們來比賽四百米短跑，如果妳能夠比我快上三秒鐘，我就告訴妳。"
"好。" 我一口便答應。
在志斌和盈盈的計時下，我們的勝負很快便揭曉了。
"三點六秒，" 麗琪喘著氣， "妳真行。"
"這是以努力換來的，" 我調整氣息，搭著她的肩回到道旁， "那妳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吧？"
"星期一那天的會議上，啟礽當眾向全體隊員宣誡，要大家別向妳追問有關崇緯的任何事，想知道崇緯的消息的人可以詢問他。他還要求我們不許把這一項協議告訴妳。"
"為什麼？" 我抿嘴。
"他不想妳承受太多的壓力吧？" 麗琪推斷， "他是在保護妳。"
我望向正在沙池習跳的啟礽；
他認真的表情在心底莫名地印記。
"既然他要你們不許向我透露，" 我問麗琪， "妳為何還要告訴我？"
"因為妳有權力知道事實。"
她的話句句敲入心坎。
確實有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情縈繞在身邊。或許很多時候並非感覺不到它的存在，而是不想用心去感覺。
只因為麗琪的用心，她感覺到許多大家仍在蒙昧的事物。
「要多讀心，妳就會明白心裡想的是什麼。」
或許就是這種道理。
"謝謝。" 我給了她深深的擁抱，拉著她的手向盈盈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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