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求我?" 崇緯仍毫不猶豫地一語刺中他的心坎, "你就為了讓自己的心裡好過一點而強行挽留我?"
"阡阡……,妳哭了?" 身旁的麗琪輕輕拍了拍我的背。
止不住的淚水,簌簌地流了下來。
我趕緊用手摀住了口,又忙擦去了不斷流下的淚水。
身旁掀起一陣小小的騷動,月梅快步走過來看我。
"不要哭。" 崇緯看了我一眼,又轉移了視線;
我卻無法停止那兩行清淚。
"對不起," 啟礽忽地轉身離隊, "讓我冷靜一下。"
他向男子更衣室奔去,一面在用手揩抹著臉頰。
"啟礽也哭了。" 月梅望著啟礽的背影,幽幽地說。
"無論你們怎麼反對,我堅持原本的決定。" 崇緯再次表明自己堅定的意願。
"崇緯," 這一次輪到人杰規勸他了, "當真沒有挽回的餘地嗎?"
崇緯沈默了片刻,才開口應道:
"不是我不給自己餘地,是現實不給我。"
他黯然轉身,步離我們。
"老師……," 俊暉還想再從李老師下手,但他的話才到口邊又吞回下肚。
只見李老師紅了眼睛,好像也哭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 泰炳受不了這一種模糊不明的狀況, "為什麼沒有人出來解釋一下?"
崇緯還是沒有欲作說明的打算,他戴上帽子,依舊踏著他不急不緩的腳步。
大家都呆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平復心情後的啟礽從遠處走來,與崇緯打了個照面。
"風崇緯," 他冷不防地推了崇緯一把, "你要走也得把真相講清楚。"
崇緯被他這麼一推,竟就跌坐在草地上。
啟礽似乎也沒想到崇緯如此不堪一擊,他呆了一陣,才又欲上前攙扶。
"啟礽!" 被崇緯這麼一嚇,我的整顆心像就要從口中跳出來似地。
我一個箭步跑到他們之間,用力地推開啟礽:
"你怎麼可以這樣?"
他被我推得連退了兩步;
"你沒事吧?" 我焦急地扶起了崇緯。
"沒事。" 崇緯蒼白著臉。
"對不起," 啟礽低著頭走過來道歉: "我不知道……。"
"你什麼不知道了?" 我責斥他: "你樣樣都比別人知道得清楚,但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傷到他!"
我氣憤之餘,又流下眼淚。
我以最快的速度擦去了淚水,又對啟礽罵道: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朋友?"
"對不起," 啟礽咬緊下唇,又過來拉崇緯, "不過他還是要把真相告訴大家。"
啟礽不理我的阻撓,強行拉了崇緯就回到眾人面前。
"事情不要不明不白的,你不是說要一次解決嗎?" 啟礽的眼眶帶紅, "那就索性一次把真相全抖出來,才能讓大伙兒心服口服。"
崇緯別過頭去,仍守口如瓶。
"我也希望你能自己親口把真相告訴大家," 人杰贊同啟礽的做法, "隱瞞實情只會引起更多的誤會。"
"崇緯,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文慶難以置信地打量著人杰,又轉向志斌, "為什麼有些人知道,有些人卻被蒙在鼓裡?"
"讓崇緯自己說," 志斌應道: "這樣對他比較公平。"
"為什麼非要知道真相才肯罷手?" 崇緯仿佛對啟礽的逼迫生氣了, "你想讓我更痛苦是不是?"
"難道你想等到死了才讓大家嚇一跳?" 啟礽也發怒了。
大家聽到「死了」二字,更猜到事情的嚴重性。
"妳的意思呢?" 崇緯突然詢問我的意見。
"其實,我也贊成……你說出真相。" 我說出自己的立場。
"那好," 崇緯嘆了口氣, "既然你們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們。"
大家都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我現在是中期腦癌患者,可能連命都保不住,更不用說下場去跑,所以只好退出校隊,躲在家裡等死。這樣滿意了吧?"
崇緯簡單幾句了事,掉頭就走。
"崇緯……," 我試圖拉住他的手,卻被他用力甩開。
全場的人都像石像一般,動也不動。
我覺得自己極度叛離了崇緯,蹲下身子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好," 許久沒有發言的李老師扳回了大家的注意力, "崇緯離開了校隊,我們就必須再遴選一位隊長。他在離隊前有向我提過,要讓人杰代替他成為隊長,你們沒有異議吧?"
"等一等," 泰炳打岔向李老師問道: "剛剛……,崇緯是開玩笑的吧?"
"他像是在開玩笑嗎?" 啟礽狠狠地瞅了泰炳一眼。
"崇緯說的全是實話,不過我希望你們都別再去宣嚷這件事,他現在需要的是安靜的環境。" 李老師解釋一番後,又轉入正題: "如果沒有異議的話,這剩餘的半年,就由人杰來擔任隊長的職務……。"
"老師," 人杰鐵青著臉站起身, "我拒絕擔任隊長。"
"為什麼?" 李老師不解。
"是呀,你是最適合擔任隊長的人選了。" 月梅也贊同。
"第一、我無法接受崇緯的離隊,在我眼中他永遠是隊長,沒人能夠取代他的位子;第二、……" 人杰垂下了眼, "請不要把我當成你失去了第一人選的後補。"
人杰也轉身離場;
大伙兒又呆住了,沒想到素來不拘小節的人杰會對李老師三年來的偏袒介懷……。
"既然今天討論不出結果,那就散會好了。" 李老師只好宣佈散會, "我們星期一再討論。"
……
群人散去,留下的只剩我們這一堆高三畢業生。
"沒事了。" 月梅從剛才便一直在安慰我。
"嗯。"
我早已平靜下來,再多的淚水也彌補不了已經發生的創痛。
"想不到人杰一直在介意高一年底的那一場選舉;" 俊暉嘆了口氣。
"那時李老師的確是偏心," 文慶回憶道: "擺明了人杰的票數是最多的,他卻讓崇緯擔任隊長。"
"喂," 月梅阻止他們, "事情都過去了,又何必再提起呢?"
"現在回想起來我還覺得生氣呢!" 昭萍還在說。
"生氣歸生氣,難道你們不承認後來崇緯確實很盡責,又很出色地帶領著田徑校隊走過這兩年嗎?" 啟礽的口氣有些不佳, "別老記掛著幾年前的舊事,把人家的苦勞和功勞埋沒在良心底下,視若無睹!"
"幹嘛?" 俊暉搭上他的肩, "說說而已嘛,別生氣啦!"
"不過說實話," 文慶又補充道: "人杰當時確實失落了好一陣子;他對崇緯倒沒什麼,只是不喜歡李老師的這一種作風。"
"對呀,他常被老師當作找不到其他人選的後補,什麼都要做;說是副隊長,工作卻比誰都來得多且瑣碎。" 月梅也替人杰不平。
"我現在一腦子混亂,你們就別再把事情複雜化了好不好?" 志斌大聲地遏止了他們的談話。
"還是想一想新隊長的人選吧!" 啟礽揹起書包, "我很累,要回家去了。"
"好吧!那大家都回去算了。" 俊暉被啟礽打擾了興致,也嚷著要回家。
我們終散去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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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8月14日 星期一
"吃早餐嗎?" 崇緯特意來叫我;
"嗯。" 我默默跟在他身後,不發一語。
我們各自買了早餐,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坐下。
"對不起," 崇緯竟首先開口向我道歉, "星期六那一天……,我不是故意的。"
"我以為你生我的氣了。" 我低下頭。
"生氣又有什麼用?" 崇緯嘆了一口氣, "紙確實是包不住火的。"
"對不起," 我知道他被大家傷到了, "我們都傷害到你了。"
"我當時只是在氣自己," 崇緯安慰我, "我很清楚你們兩個人的個性,是絕不會偏私站在我這邊的。"
"那啟礽和你也沒事了吧?"
"不知道," 崇緯迷惑地搖了搖頭, "有時覺得他很陌生,有時卻又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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