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年8月20日 星期日
"我們應該再做一些統計數據,比如說:隊內的星座分佈、血型分佈之類的, "我搖著筆桿,突然靈光一閃, "搞不好能夠由此發現些什麼秘密呢!"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 人杰敲著腦袋, "嗯……,要快點把它記下來,免得待會兒又忘了。"
"你最近記性變差了哦," 我笑他: "一見到冰蝶就什麼都忘了。"
人杰紅了臉,每每提到冰蝶他總不知所措。
"怎麼?你和他合作得還愉快吧?"
他苦笑著搖頭。
"能夠和自己日思夜想的對象一起合作,不是很快樂的嗎?"
"我發覺自己太不瞭解她," 人杰長吁道: "根本談不上兩三句,更妄論合作。"
"阡阡," 母親輕敲了敲房門, "找妳的電話。"
"你等我一會兒。"
我站起身,大步跑下樓。
"喂,我是阡阡。"
"阡阡,對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電話另一端傳來的是泰炳的聲音, "妳原諒我好嗎?"
"對不起,我現在很忙," 我不想費事再和他耗下去, "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好了。"
我講完便逕自掛上電話,回去和人杰繼續討論。
"是誰打來的?" 他向我探問。
"泰炳。" 我的臉上仍有怒氣, "無聊!"
"你們吵架了?"
"不是吵架,而是鬧翻了。" 我不想再提起有關他的事情, "繼續剛剛的討論吧!剛才說到哪兒了?"
"昨天練習時泰炳告訴我,他說錯話得罪了妳," 人杰卻不放棄做和事佬的機會,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妳不像是個小氣的人。"
我默然。
"阡阡,我看得出泰炳是真的有意悔改,妳何不給他一次機會?"
"我要讓他知道:不是什麼話都可以亂說的。"
這一次,我是極其認真的。
"他已經知道錯了," 人杰替泰炳說好話, "妳怎麼不讓他證明給妳看?"
"我不知道他要怎麼證明," 我別過頭去, "他能夠證明得出來嗎?"
人杰見我仍在氣頭上,也不好再多講。
x x x x
"好了," 人杰伸了個懶腰, "今天到此為止;我該回去了。"
"正好,我也要出去," 我收拾散落一地的紙張, "待會兒一起走。"
"去探望崇緯嗎?" 他問。
"嗯。"
我換了衣服,便和人杰出了家門,走向車站。
"阡阡!" 泰炳不知何時守候在住家附近, "妳聽我說好不好?"
"我不想聽," 我拉著人杰,加快了腳步, "你來幹什麼?"
"你們兩個怎麼不坐下來好好談呢?"
人杰被夾在我和泰炳之間,左右都不是。
"沒什麼好談的," 我拒絕一切協商的餘地, "我沒時間再聽他廢話。"
"人杰," 泰炳忙拉住人杰, "你幫幫我。"
"你叫我怎麼幫?" 人杰一頭霧水, "這是你們兩人之間的事啊!"
"可是阡阡不聽我解釋……。"
泰炳像犯錯怕被責備的小孩,硬扯著人杰的衣袖不放。
"你還要我聽你講什麼?" 我回頭朝他罵道: "聽你再告訴我你喜歡我?"
"不是的," 泰炳急得頓腳, "我是來道歉的。"
"你連那樣的話都講了,還會知錯?" 我根本不信他。
"我是真的這麼想嘛!" 泰炳大叫起來: "每一個喜歡妳的人都會這麼想,不信妳去問啟礽!"
"啟礽才不像你," 我瞪著他, "他才不會!"
"我敢保證他一定有想過!" 泰炳不甘示弱地反駁我, "妳去問問那些喜歡妳的人,誰沒有起過這一個念頭?"
我抿嘴別過頭去;
"我只是不小心說出了實話,那樣有錯嗎?"
"有!" 我在盛怒之下跑過去推他, "崇緯是你的朋友!你還叫他作師父……,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感情是自私的!" 泰炳伸手把我用來推他的手捉住, "又不是我把他害成這樣的;我只不過是等待,等待也不行嗎?"
"你們兩個別這樣;" 人杰被我們兩個嚇著了,趕緊上前調解。
"泰炳你放手," 他拉開了泰炳的手,以身體擋在我身前, "不要動粗。"
"我只是出手自衛," 泰炳退了一步, "是阡阡先來推我的。"
"我沒有辦法再繼續和你做朋友了," 我甩著被他捉痛的手腕, "因為你是一個在等我的男朋友離開這個世界的惡魔。"
我已經無力再和他吵下去;
"對不起," 泰炳懊惱地搔了搔頭, "我本是想來道歉的,沒想到卻越弄越糟。"
"除非你放棄對我的任何念頭,否則不用再費唇舌來找我解釋,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我撇下他們兩人,繼續往巴士站走去。
泰炳的話令心中持續隱隱作痛。
他不是完全不講道理的人,只是我真的無法接受這麼殘酷的想法。
我不久便等到了巴士,往吳嶼山醫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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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8月21日 星期一
"阡阡。"
不應該在此時此地出現的聲音傳入耳中,我呆了半晌,才提起勇氣回頭看去。
"我不是在做夢吧?" 我撥了撥劉海, "你怎麼來學校了?"
這不是夢;
因為崇緯正坐在輪椅上,而他身後站的──是啟礽。
"昨天去看你的時候,你怎麼不告訴我?"
能夠見到崇緯回校上課,我仍是一心的歡喜。
"想嚇妳一跳。" 他苦笑。
"那我現在被嚇著了," 我笑著捉他的手, "你的目的達到了吧?"
啟礽把崇緯推回座位,才回到身邊的位子上。
"下個月我就休學了," 崇緯臉上滿是不捨, "還剩十天,我要好好把握了。"
"嗯。" 我抿嘴。
傷感的愁緒一下子湧了上來。
"別說喪氣話," 啟礽開口扳回氣氛, "喂,下午的實驗你上不上?"
"為什麼不?" 崇緯應道: "反正我會天天待在學校,直到下午才回家。"
"為什麼?" 輪到我發問了;
"妳真笨," 啟礽替崇緯回答: "李老師要下班後才能送崇緯回家啊!"
"哦。" 我用手上的書本打了啟礽一下;
"幹嘛打人?" 他用手捉住了書本, "妳是笨嘛!這是什麼書?"
"張曼娟的《海水正藍》," 我把書奪了回來, "你會有興趣嗎?"
"才不," 啟礽一臉的不屑, "這本我看過啦!"
"是嗎?" 我以不信任的眼光置疑他的話。
"幹嘛要騙妳?" 他似乎不太服氣, "我半個月前就看過了,不信妳問崇緯。"
"真的嗎?" 我轉向崇緯。
"是我借給他看的。" 崇緯點頭。
"你什麼時候也開始看這種’無聊’的書啦?" 我笑道。
"人是會變的," 啟礽從書包裡掏出了劉墉的《點一盞心燈》, "這個世界哪兒有絕對不變的?"
"那這一本書是你買的嗎?" 我嘖嘖稱奇;
"不是,向班上同學借的。"
他專注地閱讀起來,我便轉向崇緯:
"去吃早餐嗎?"
他苦笑著搖頭。
"我買回來教室一起吃吧?"
我猜想他是因為自己行動不便而介懷。
"好。" 他猶豫了片刻,便答應道。
"你呢?" 我問啟礽。
"我不吃," 他的目光不曾離開書本。
"那好," 我放棄他,轉與崇緯討論: "你想吃什麼?"
……
x x x x
"等一下我們要去練習," 啟礽向崇緯問道: "你要不要到圖書館去?"
"不了," 崇緯沈吟了一會兒, "我想去看你們練習。"
"真的?" 我望向他, "這樣好嗎?"
"我逃不掉," 他低語: "那倒不如反過來面對它,更實際些。"
"你想通了也好。" 啟礽拍拍他的肩;
從崇緯的眼中,已找不回往日提及運動的那一種神采;
剩下的,只有一味的堅持、忍耐,再忍耐。
我突然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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