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嘛!我看冰蝶對你也很有意思。" 志賢也同意。
"喜歡就去追吧!" 玉書鼓勵他。
"我……," 人杰清了清喉, "選擇不回答。"
"有個性," 還是韶煦替人杰收了場, "我們就不要再強人所難了,好不好?"
"好,那就輪到你了。" 志賢點頭。
"我打算在國內的商科大學念企業管理,然後到我爸的公司幫忙打理業務。"
……
我們絮絮地談到天亮;
一夜未眠,卻沒有減低我們隔日早上集合的精神。
在象徵式的結束典禮落幕,我們便收拾物品各自回家。
臨別依依,終在交換地址之後各奔東西。
回程的巴士上,冰蝶都沒有正視過人杰一眼;
我坐在她的身邊,也只有看窗外風景渡時的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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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12月25日 星期一
起了個清早,我帶了一份小禮物往吳嶼山醫院。
推開病房門,才發現裡頭稀有地來了不少人;
一種不祥的感覺充斥整個腦海。
"阡阡……。" 啟礽見到我,只低下了頭。
我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走到崇緯床前,看到的只是已呈半昏迷狀態的他。
他的口中插著喉管,戴上呼吸器,手上有著分不清是什麼用途的點滴。
"崇緯;" 我咬緊下唇,用手推了推他。
"崇緯," 我的淚水落到他的手上, "你不要嚇我……。"
任我怎麼叫,崇緯都不曾睜開眼看我一下。
"阡阡," 月梅把我拉到她的身邊, "崇緯現在還未渡過危險期,所以他是沒有辦法回答妳的。"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擦去眼淚。
"二十號凌晨。" 文慶應道。
"為什麼不通知我?" 我覺得生氣。
"啟礽說……," 盈盈哽咽著,"妳正在受訓,不要打擾妳……。"
"你憑什麼這麼說?" 我揮手往啟礽打去, "為什麼你們都不告訴我?如果崇緯有什麼事的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啟礽傻傻地站在原地任我打罵。
"阡阡!" 反倒是泰炳阻止我失控的行為, "啟礽也是為妳好,妳別怪他。"
"什麼叫為我好?" 我甩開泰炳拉著我的手,用力地推了啟礽一把, "你知道崇緯對我有多重要,我們三個人不是一直心意相通的嗎?"
"小心!" 月梅攙扶起跌坐在地的啟礽,替他拾起拐杖。
"阡阡妳理智一點好不好?" 她不滿地責斥我: "現在怪誰都沒有用了,最重要的還是崇緯的病情。"
我明白月梅的話,低頭整理過思緒,便向外頭走去──撥電話通知人杰和志斌;
最後,我打給冰蝶。
"喂;" 冰蝶的聲音在電話另一端響起。
"喂,冰蝶,我是阡阡。" 想到崇緯,我的眼淚又流下, "崇緯的病情惡化了,現在處於昏迷之中。"
冰蝶只抓著話筒,並沒有出聲。
"我很怕,如果他就這樣離開,那我怎麼辦?" 我對冰蝶毫不隱瞞。
"沒有見到妳,他不會離開。"
"真的嗎?"
縱使是謊話,我也希望聽到別人的安慰。
"我懂他。" 她十分肯定地回答。
"謝謝。" 我對她感激到了極點。
"後天我去看他,就這樣。"
她掛上電話。
我仍握住話筒呆立了一會兒,才轉身回病房。
"阡阡," 啟礽在病房門口和我碰個正著, "對不起。"
"你有你的想法,我沒有權力干涉," 我已不如之前那麼失措, "不過你是懂我的,對不對?"
我逕自走入病房,坐在病榻旁邊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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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緯持續在對抗病魔的掙扎之中,我除了呆坐在他身邊,有時亦會嘗試對他說話。
每當被病房那一種無形的重負壓得喘不過氣時,我就到外頭去跑步。從繞著醫院跑,到繞著市區跑,最後甚至從醫院跑到學校、家裡、再回到醫院。
我才發覺,無論自己跑得多久、多遠、路途多長,始終逃不開現實賦予我的種種枷鎖……。
崇緯的母親總在夜裡帶著一臉的倦容來探他;她總是憐愛地摸著他的臉,然後對著昏迷中的他說一些鼓勵的話。
沒有撕心的悲愴,也不見裂肺的嚎哭;淡淡的幾句話中蘊涵的卻是濃於血淚的感情。
我深深地體悟到:崇緯暗地裡一直為自己有這麼一個母親而引以為傲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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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12月27日 星期三
"我知道妳在恨我。" 啟礽低頭站在身邊。
"我沒有恨你,也沒有權力去恨。" 我抬頭望他。
"記得妳曾經說過,運動是妳的生活。" 他低著聲量: "好不容易爭取到入選資格,參加訓練營……。"
我突然明白他的用心:
"你是想說:站在崇緯的立場,他同樣也不會贊成你們通知我,對嗎?"
他沒有答話,但我知道他心裡確是這麼想的。
"對不起。" 這一回,反而是我向他道歉了。
"崇緯他一定會醒來的," 我握緊崇緯的手, "因為他還沒向我們道別。"
"嗯。" 他應道。
"你坐吧!" 我想到他的傷, "站久了對脊椎的負荷太重。"
我鬆開崇緯的手,卻驚覺他的手仍施力反握著我。
"崇緯……," 我訝異地湊近他的耳邊, "崇緯,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崇緯像大夢初醒般,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崇緯……," 我欣喜之餘,轉頭對啟礽吩咐道: "你看著他,我去叫醫生!"
……
崇緯在下午奇蹟似地甦醒;
醫生說他是個生命力極度頑強的人;在他診治過的眾多癌症病人之中,這已是少見的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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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啟礽揹起吉他。
"你要去練歌嗎?" 我叫住他, "這個樣子能夠搭巴士,而且還揹了吉他?"
"放心,我行。" 他拍拍自己的胸膛,又對崇緯說道: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崇緯微微舉起手,表示道別。
渡過危險期的他已不再需要呼吸器和喉管,但聲音似乎啞了。
他一直沒有開口講話,只和我四目相望。
冰蝶推門走入病房之中;
她二話不說地把帶來的水果放到茶几上。
"你醒了," 她望著崇緯, "我就知道你會醒。"
崇緯牽動著嘴角,示意她坐。
"啊……," 我猶豫道: "你們兩個慢慢聊,我到外頭……。"
"不必。" 她十分爽快地拒絕道。
"我也知道妳還會再來," 崇緯用沙啞的嗓子輕聲對她說道: "因為妳有話要對我說。"
她苦笑著,略帶讚許地點了點頭。
"你的改變是對的," 她抿嘴,思索過後緩緩地說道: "也很值得。"
"該輪到妳了。" 崇緯嘗試坐直身子;
我攙扶他坐直,把枕頭墊在他身後。
冰蝶低頭沈思著,站起身走到窗戶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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