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痛!" 他大聲叫道。
"真的很痛嗎?" 我忙輕撫他的頭, "對不起。"
"算了," 他稍微移動了身子, "妳怎麼會遇到他?"
"他是裁判,聽他們說這是體總今年的策略,以防老師們假公濟私。"
"原來如此。" 啟礽點著頭, "明天就要考試了,妳還跑到醫院來幹嘛?"
"來看你們啊!" 我對他的問題感到奇怪, "不行嗎?"
"昨晚一整夜沒睡,今天就應該養足精神,否則明天怎麼應試?" 他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
"放心,我會的。倒是你,明天要怎麼去考試?"
"今天晚上我就可以出院了," 他伸手去碰觸床邊的拐杖, "明天就靠這個。"
"你行不行的?" 我置疑, "行動時不會很痛嗎?"
"痛也要撐下去," 他邊說著就打算示範給我看, "像這樣。"
"你小心一點!" 我忙攙扶著他。
啟礽臉上現出了痛苦的表情,但他仍強忍著痛,安慰我道:
"這樣一步一步慢慢走,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鬼話連篇!" 我駁斥他: "快點回到床上去。"
"才不要,難得下了床,就要四處走走再回去。" 他像個小孩般,咬著牙走到窗戶邊。
"別鬧了," 我緊跟著他,以防他不小心會跌倒, "你又何必忍痛苦了自己?"
"有時候人就是會心甘情願做出一些損己不利人的事," 他語意深長地道: "明明知道很苦,卻仍偏執地一意孤行;或許旁人覺得很傻,但自己卻覺得很幸福。"
我沈默。
"如果這一摔可以換回我們多年的友情," 他打開了窗口, "那我心甘情願。"
"別傻了,你換不回的。" 我輕拍他的肩頭。
他訝異地望我。
"從來都沒有失去的東西是怎麼交換也換不回的," 我朝他笑道: "是你懵懂忘了它的存在,其實它一直就在身邊。"
他苦笑著回頭,望向窗外:
"看,今天的天氣很好,的確是個適合跑步的日子。"
"走。" 我輕推他;
"上哪兒?"
"去找崇緯啊!" 我莞爾, "你不是想多走走嗎?這就讓你走個夠。"
"沒問題。" 他緩緩一步步地走出病房, "你還沒去探崇緯嗎?"
"沒有," 我搖頭, "怎麼了?這很重要嗎?"
他笑著搖了搖頭;
我們走著,逐步向崇緯的病房靠近。
……
x x x x
95年12月1日 星期五
"小心。" 我以最緩慢的步行速度,伴在啟礽身邊。
"妳別催我," 他的額角冒出豆點大的汗珠, "我已經很努力了。"
"我不是在催你," 我解釋道: "反正現在離考試還有一大段時間;只是看到你這麼辛苦,於心不忍罷了。"
"謝謝," 他艱辛地邁出每一步, "我倒很享受現在的情況呢!"
"你看你," 我替他擦去了汗水, "哪兒有人冬天揮汗如雨的?還稱這作享受?"
"我是很享受," 他咧嘴笑道: "妳不會明白這種感覺的。"
"是嗎?" 我仍不以為意, "真搞不懂你。"
"啟礽!" 身後快步走來的是志斌, "你還好吧?"
"很好," 啟礽高興地向他招呼道: "你看,除了走路時腰部會痛以外,一切都好得很。"
"傷了腰椎可不是小事," 志斌正色地細語: "要小心調養,免得失了終生幸福啊!"
"什麼意思啊?" 我好奇不已。
"妳不會懂的啦!" 啟礽忙搖手, "少跟這小子在一起,免得被教壞了。"
"我說的是實話,阡阡遲早也該學會這些的。" 志斌說得煞有其事。
"到底是什麼?" 我更感興趣了。
"總之妳不懂就對了!" 啟礽瞥了志斌一眼,又轉而打發我。
"就是不懂才要問嘛!" 我扁嘴, "你不說就算,我去問人杰。"
"人杰才不會告訴妳呢!" 啟礽笑我。
"他不是不會,而是不敢。" 志斌也笑道。
"為什麼?" 我纏著他們兩人不肯罷休, "那你們就告訴我,好不好?"
"告訴妳些什麼?"
說曹操,曹操就到;人杰在長廊上遇到了我們三人。
"人杰," 我把人杰拉到一旁, "為什麼傷了腰椎不小心調養的話,就會失了終身幸福?"
人杰紅了臉,不但不答反對我問道:
"是誰告訴妳的?"
"志斌說的," 我指向志斌, "到底是什麼意思?"
"啊……," 人杰搔了搔頭, "我不知道。"
"那到底有誰會懂呢?" 我絞盡腦汁, "誰可以告訴我?"
"去問文慶和盈盈,他們應該會懂。" 志斌提議道。
"你別再鬧了," 人杰阻止志斌, "這一點都不好玩。"
"這不是在玩,是學習。" 志斌歪理一大堆地扯道。
"別理他了," 啟礽叫我: "我們走吧!"
"可是我還沒弄懂……。" 我不甘就此放棄。
"再不走我會來不及的。" 他皺眉,顯得有失耐性。
"好啦," 我只得妥協, "不問就不問。"
"你們先走吧!" 啟礽對人杰和志斌說道: "不必等我們了。"
"你是怕阡阡知道真相吧?" 志斌笑道: "算了,我要趕著到教室再複習一遍,沒空和你們耗了;先走了,考試加油!"
"你也一樣。" 我同樣祝福著他。
"我也要先走了,還有些事要辦," 人杰加快了腳步, "再見。"
"啊,對了," 他回過頭對我說道: "下個星期入選者就會陸續收到體育總會寄來的信函,希望妳會收到。"
"你也是。" 我對他笑道。
"再見。" 人杰急奔而去,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妳一定會入選的。" 啟礽緩緩地移動著腳步。
"但願如此。"
我們走了好久;
第一次發覺,這道走廊是這麼地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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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12月7日 星期四
"還在考試,怎麼不好好在家裡念書?"
"今天沒考," 我把帶來的水果放在茶几上, "前幾天都沒來看你,你一定很悶吧?"
"還好," 崇緯坐直了身子, "已經習慣了。"
聽到他的這一席話,我只覺得疼惜。
"還剩幾科?"
"兩科,明天考化學,後天考生物。"
"都準備好了嗎?"
"嗯,應該沒什麼問題。"
我挑出一顆不小的蘋果,從抽屜裡找到小刀,開始削皮。
"對了," 我記起冰蝶的事, "那天冰蝶向我拿了你的病房號碼,說想來看你。"
"她已經來過了。" 崇緯應道。
"是嗎?她沒說什麼?"
"沒有,只靜坐了一會兒。"
我削完果皮,把蘋果沖洗乾脆,便伸手遞給崇緯。
崇緯伸出手,卻沒有接住。
蘋果滾落到地面──。
"崇緯," 我的心情頓時緊張起來, "你的情況近來沒有惡化吧?"
"沒事," 他苦笑, "一時拿捏不穩,嚇到妳了嗎?"
我搖頭,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蘋果。
"我再拿去洗一洗;" 心底卻起了一陣不祥的預感,揮之不去。
"不必了,我不想吃。" 他拒絕。
"這些書妳拿去," 他指向地上的一袋書, "都是妳想看的。"
"真的?" 我高興地在袋中翻找, "這些書是大家送你的生日禮物嘛,你都看完了嗎?"
"看了一些," 他從我手中取過其中一本, "讓妳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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