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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8月2日 星期四

一輩子陪我走~132


     "崇緯……。" 崇緯的母親憐愛地撫摸他的臉頰。
    崇緯用力地睜開眼睛,抓住母親的手,想開口講話,卻又有心無力。
     "崇緯說," 啟礽明白他的意思: "要老師好好照顧他母親。"
    崇緯緩緩地點頭。
    崇緯的母親更是泣不成聲。
     "阡……阡……。" 
    崇緯拉開呼吸器,呼喚我的名字。
     "阡阡;" 月梅輕拍我的肩,把我從窗戶邊拉向崇緯。
     "你絕對要相信我," 我仍堅持, "為你所做的一切。"
    他抿嘴,循聲來拉我的手,又伸手去找啟礽。
    啟礽低垂了頭,走到榻邊不語。
    崇緯輕輕地牽著我的手,往啟礽手上放去。
     "不要!" 我迅速地縮回手,別過頭去。
     "崇緯?" 只聽見啟礽的聲音哽咽, "崇緯……"
     "崇緯!" 崇緯的母親哭得更甚;
    病房內亂成一團,大家都在哭泣。
    我卻呆立在崇緯的病床邊,難以相信自己在他臨終最後一刻仍拒絕了他的要求。
    我望向啟礽,他還握著崇緯的手不肯放開;此刻的他,是那麼脆弱不堪。
    我沒有了淚水。
    最後,是我背棄了他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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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6年2月7日  星期三

    崇緯的葬禮上,看不見啟礽,也沒有我的淚水。
    月梅告訴我,啟礽在崇緯去世的第二天便到中區的工科學院就讀,而我只是默然。
    崇緯的離去,對他無疑是萬分沈痛的打擊。只是沒想到,他連面對我的勇氣也隨之徹底被擊垮……。
    心好痛、好痛……,無止境地蔓延至全身──。我寧願自己跟著崇緯一起離開,也不希望像現在這樣,最終須由自己一個人留在原地,背負剩餘下來的回憶。
    打從崇緯去世之後,我便再流不出一滴眼淚。縱使再怎麼強迫自己,淚水也擠不出來。就像已經枯竭的水井,我的眼──乾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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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了一個星期之後,我銷假回校上班。

    96年2月12日  星期一
     "妳不在的這幾天,田徑隊裡發生了很大的事情," 麗琪特意邀我吃午餐, "泰炳和武慶在校外涉嫌群體毆斗,被人告發了。"
     "怎麼會這樣?" 我覺得震驚。
     "李老師很生氣,當面把武慶罵了一頓,而泰炳自從事情被發現之後就沒有回過家,也不來上課," 麗琪的臉上流露出擔憂, "不知他上哪兒去了。"
     "妳放心," 我拍拍她的手, "我相信武慶應該會知道他上哪兒了。"
     "我已經問過他了,他說不知道。" 她似乎已無計可施, "我連文枸也問過,就是問不出任何線索。"
     "泰炳他跑不遠的," 我說出自己的推斷, "他還是個小孩子,或許只是擔心會被責罵才躲起來的吧?"
     "希望如此。還有一件很奇怪的事," 她又想到一些端倪, "我總覺得泰炳和武慶近來十分聽文枸的話,這當中一定有古怪。"
     "這樣吧,我去問他," 我下了決定, "有了結果再告訴妳。"
     "好,那謝了。" 她感激地握著我的手, "我還要上補習課,下午再見。"
     "再見。"

    和麗琪分手之後,我回到輔導處處理未做完的文件,卻赫然在舊文件櫥中發現文枸的資料:
    張文枸
    一九八九年 初一(13)
        五月份 涉及私會黨事件     缺點一個
        九月份 涉及恐嚇校內學生    小過兩個
    一九九零年 初二(14)
        四月份 唆使班上同學逃學曠課  缺點兩個
    一九九一年 初二(13)
      十一月份 結黨校外行為不檢    缺點兩個
    一九九二年 初三(15)
        三月份 涉及校內私會黨入黨事件 大過一個

    我讀著文枸歷年的過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和他同在校隊的兩年之內,從未發覺他是行為有任何偏差的人。
    我不禁懷疑,這些大小過和缺點,是莫須有加諸到他身上,還是我根本就對他這個人認識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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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輔導處看到了你的資料。" 我特意在練習時走過去告訴文枸。
     "是嗎?" 他並不特別訝異,仿佛那些曾有的過錯都不能影響他些什麼。
     "泰炳上哪兒去了?" 我轉對他問道。
     "不知道。" 他推得一乾二淨。
     "你怎麼會不知道?" 我不禁感到生氣, "這件事恐怕也和你脫不了關係吧?"
     "這種事情,妳還是少知道為妙。" 他一臉嚴肅地告誡我。
     "我一定要找到泰炳," 我仍不肯放棄, "你這樣只會害了他,涉及校外群毆被查明可是兩個大過,他的前途會被毀掉的。"
    文枸低頭思索了片刻,才低聲對我說道:
     "妳到市區的購物廣場找找,或許會有。"
     "謝謝。" 我感激地拍拍他的肩,向李老師告假,便搭往市區去。

    我在上次遇見武慶的購物廣場兜了兩圈,終在側門外碰到了泰炳。
     "陳泰炳!" 我對著門口大叫。
    泰炳一見是我,忙拔腿就跑。
     "你別跑!" 我追著他,卻在人群擁擠的街頭失去他的蹤影。
    我喪氣地在原地徘徊了一陣,正臨放棄的邊緣,泰炳卻自投羅網回來找我。
     "嚇死人了!" 我被他的突然出現嚇一跳, "你不是已經跑掉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他低頭望著地面,靜靜沒有答話。
     "你的頭怎麼了?" 我伸手察探他額角上的傷痕, "幹嘛無緣無故學人打架?"
     "對不起。" 他向我道歉。
     "你沒有對不起我,不過你對不起你的父母,還有田徑校隊的朋友。"
    他仍垂頭喪氣地,輕踢著路邊的小石子。
     "走," 我拉他的手, "我們回學校。"
     "我不回去!" 他忙甩開我的手。
     "不回去,那你怎麼辦?" 我責斥他, "就這樣過一輩子?"
     "我不知道……," 他懊惱地蹲在路邊,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泰炳搔了搔頭,老老實實地把實情一五一十告訴我。
    事情起於泰炳五號那天下午單獨穿著校服在購物廣場瞎逛,與幾個單輪中學的學生發生碰觸,進而演變成口角。那幾個學生仗著人多,埋伏在泰炳回家的途中痛打了他一頓;泰炳不甘被打,便致電武慶要求幫助。武慶也不知上哪兒召集了大批校外不良份子,七號下午守在單輪中學校門附近,結夥圍毆那幾個單輪中學學生之中的其中兩人。
     "是我倒楣,被他們記住了學號," 泰炳仍舊沒有後悔過自己的作為, "結果一狀告到學校去。下次讓我再碰到,就要他們好看!"
     "你要怎麼讓他們好看?" 我忍住怒氣向他問道: "現在你被人家親口指認,校外毆鬥是兩個大過;你連家和學校都不敢回了,還想報復?"
    他嘆了口氣,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擊,喪氣不已。
     "你真的不打算回家嗎?" 我望著垂首的他, "逃避總不是辦法。"
     "我不知道," 一提起面對的事,他還是只有老話一句, "我應該怎麼辦……。"
     "走,我陪你回家," 我見他自己拿不定主意,便替他作了主, "田徑隊的事我替你去向李老師說,行了吧?"
    他抬頭看我,像個孩子般躊躇不前。
     "怎麼了?" 我不解,伸手去拉他, "走吧!"
     "我真沒用," 他緩緩跟在身後, "竟淪落到要女人來幫我。"
     "這是什麼話?" 我回身打他的頭, "我是你的朋友、學姐、兼指導教練,在情在理都必須負上部分責任。什麼淪落到要女人幫?你才十七歲,別說話像個小老頭。"
    他摸摸腦門,傻笑著。
     "你的書包呢?" 我憶起他是上課時中途逃跑的, "怎麼不見了?"
     "我把它藏在一個十分隱密的地方了," 他詭秘地使了個眼色, "妳跟我來。"
    我尾隨他走向購物廣場不遠處的公園,最後來到公園的公廁。
     "什麼?在這裡?" 我捂住鼻子, "不會吧?"
     "就是這裡," 他對我的詫異感到滿意, "沒人會想到,對吧?"
     "這有什麼好洋洋得意的?" 我催促他, "快去拿啦!"
    泰炳輕笑著跑入男廁,拎了書包出來。
     "那現在回家吧!" 我拉拉他的衣角。
     "我肚子好餓," 他摸著肚子, "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都還沒吃過東西。"
     "幹嘛不吃東西?" 我疑惑。
     "在外頭逛了四天,錢早就花光了。" 他撅嘴。
     "真服了你," 我不禁笑道: "好吧!你想吃什麼?我吃你吃一頓,讓你填飽肚子再回家。"
     "謝了," 他高興地笑瞇了眼, "我要吃很多才會飽的。"
     "好、好,隨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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