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不得不向命運低頭的他,我惶然忘了自己究竟應該對他說些什麼……。
是安慰?鼓勵?讚許?
或許沈默是最為保守的方式,但無可否認亦是最受用的。
"阡阡,妳剛剛記錄的數據呢?" 啟礽喚回了我的思緒。
"吶──," 我將化學報告簿遞給啟礽。
"謝啦!"
他接過報告簿,邊抄邊滔滔不絕地和崇緯聊著。
打從崇緯生病以來,啟礽一直都是如此冷靜,清醒面對;
我總是學不會他那一種氣定神閒的態度。
許多時候,我都只是茫然失措,常在無形中令崇緯負上更重的擔子。
剎間覺得十分抱歉……,因為三人之中最麻煩的原來是我。
"喂," 月梅在肩上的一拍嚇著了我, "在發什麼楞?走了。"
"哦。"
我急急收拾了桌上的物品,跟著他們走出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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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8月24日 星期四
"很久沒在跑道上大展身手了吧?" 我推著崇緯在體育場的道上, "現在我們就跑四百米。"
我推他繞著賽道走了一圈。
"我是不是很沒用?" 崇緯突然開口向我問道;
"你怎麼了?" 我停下蹲在他面前, "別胡思亂想,你怎麼會沒有用?"
"總覺得自己很失敗," 他垂下頭, "在乎、夢想的一切全都捉不住……。"
"那我呢?你在乎我嗎?" 我握住他的手。
"嗯。" 他牽動嘴角,擠出一絲笑意。
"那至少你已經牢牢地捉住我了," 我輕吻他的手, "其他的總要一步一步來。"
"我連步子都站不穩," 他苦笑, "想再重新踏出第一步不知要等多久?或許……"
"如果你跑不動,我可以代你跑。" 我站起身, "啟礽也可以。"
"謝謝。"
崇緯緩緩地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望著清瘦的他,一種莫名的感動在催促著我──;我輕輕地把頭靠在他的胸膛。
"師父!" 泰炳突然蹦過來,打擾了我們倆, "你沒事了吧?"
崇緯只苦笑著。
"我們去找啟礽吧?" 我漠視泰炳的存在,扶著崇緯坐回輪椅。
"阡阡妳還在生氣?" 泰炳見我對他不予理睬,當著面便向我問道;
"走吧!"
我氣他的幼稚與不識趣,推著崇緯便走。
"我來," 他自告奮勇地推著輪椅, "男生的力氣比較大。"
因為崇緯的在場,我並沒有揭穿和泰炳鬧翻的那一件事。
"奇怪,啟礽不知到哪裡去了?" 我加快了腳步, "我去找一找他。"
我在室內體育館找到了啟礽;
他正呆坐著發楞。
"喂," 我用手在他眼前瞎晃, "怎麼了?"
"妳怎麼來了?" 他被我嚇一跳。
"找你啊," 我伸手去探他的額頭, "幹嘛在這兒發呆?生病了?"
"沒事。" 他轉頭避開我的手。
我碰了釘子,便開口說道:
"走吧!崇緯在等著我們呢!"
我們走出室內體育館,朝崇緯和泰炳走去。
"這麼久!" 泰炳輕捶啟礽一拳;
"我……" 啟礽顯得有些異樣。
"啟礽!" 背後傳來叫聲。
大家不自禁回頭看去──
淑樺正跑向我們。
"我說的都是真的," 她喘著氣, "我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
她衝上前緊緊地抱住了啟礽。
在場的四個人全呆住了,包括啟礽。
沒想到淑樺會在校內明目張膽地向啟礽示愛──。
"淑樺……," 啟礽拉開她緊抱的雙手, "不要這樣。"
"我喜歡你,啟礽……。" 她低頭重複著。
"對不起,我喜歡阡阡。" 啟礽說著深深地向她鞠了一個躬, "對不起。"
我的心跳急劇加速;
他說的是如此淡然,就像不關他事般冷峻……。
"走吧!" 啟礽轉身推著崇緯向前。
"我有事要先走!" 泰炳衝向校門口。
"喂!" 啟礽叫不住他, "怎麼跑得這麼快?"
泰炳離去之後,只剩我、啟崇緯和啟礽三人的氣氛顯得極為怪異。
"李老師來了。" 我指向校門。
啟礽和李老師讓崇緯上了車,又收好輪椅。
"麻煩你們了," 李老師向我們言謝。
"老師,別每次都說謝謝," 啟礽開了個玩笑, "這不像是你會說的話嘛!"
李老師苦笑著,沒有反駁。
"再見。" 我向崇緯揮手。
李老師載著崇緯揚長而去,我和啟礽則結伴走到巴士站。
"啊……,剛才……。" 啟礽吞吐道。
我抿嘴,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剛才為了擺脫淑樺而拖妳下水,妳不會介意吧?" 他抓頭。
"不會," 我搖著頭,心安了少許, "不過淑樺會很難過的。"
"不這樣說,她就不會死心。" 啟礽聳肩, "那豈不浪費她而更多時間?"
我默然,啟礽說的也有道理。
但──,這樣子淑樺會恨我嗎?
"巴士來了,走吧!"
我們搭上回家的巴士,一路沈默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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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過去;
崇緯的學校生涯亦宣告成為過去式。
我開始了一個人的日子,到醫院去成了每日放學後必做的功課。
少了崇緯,啟礽和我形同陌路人,坐在身邊的他總是不發一語;有時一個人獨自埋沒在書堆之中,有時靜靜地在位子上發呆。
打從許久以前,我們就不再是共同上學、上課、練習、回家的同伴。
而曾經形影不離的日子,只像是南柯一夢……。
而隊刊把我推向人杰與文慶一伙人──,大多數課餘與探望崇緯之外的時間,都會和他們碰頭。
少了崇緯,學校予我的感覺不再像以往般熟悉,我變得有些麻木地過日子。也許是忙碌沖昏頭腦,讓人容易失去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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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9月3日 星期日
"生日快樂!" 人杰從背包中掏出小禮物拋向文慶, "這是我和阡阡送的。"
"謝謝。" 文慶伸手接住禮物。
"怎麼?生日還愁眉苦臉的?" 我坐到他面前;
"沒有。" 文慶笑得更苦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拜託別老擺一張臭臉," 人杰拿了點單後也坐了下來, "我請你吃東西,想吃什麼儘管點吧!"
"真的嗎?" 我急欲佔一份光, "那我有沒有份?"
"聽者有份。" 人杰輕笑著。
"文慶,我們點一些比較貴的," 我推著文慶的手, "別跟人杰客氣。"
"待會兒我要是付不起,大不了三個人都留下來洗盤子。" 人杰毫不在意, "反正和老板這麼熟,他會讓我們以工作抵帳的。"
"我才不要," 我向人杰吐舌;
我們點了單,便開始討論已進行了大半的隊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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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阡……," 文慶在結束討論後向我要求: "能不能幫我向盈盈傳一些話?"
"這個……," 我覺得有些為難, "不太好吧?"
"你別讓阡阡難做了," 人杰替我解圍: "這畢竟是你們兩人之間的私事,旁人只會越幫越忙。"
"可是……," 文慶苦惱地搔頭, "我已經窮盡心思,卻連她身邊也靠近不了。"
"對不起," 我是愛莫能助, "我也希望可以幫到一些什麼忙,可是盈盈警告過我們,絕對不許介入你們之間……。"
"我幫你好啦!" 人杰拍拍文慶的肩, "由我出馬去找她談,行了吧?"
"你?" 文慶抿嘴苦笑, "自身都難保了,還有時間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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