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大眼睛仔細瞧清楚,這裡的確是暑假我和啟礽稍作停留、開滿紫菀的山坡。
夜裡的海只聽得陣陣潮聲,偶爾夾雜車輛經過的聲音。
"嗯," 我用力地點頭, "就是這裡。"
"看看天空。" 他拉著我的手坐下。
我躺在草地上,看到滿天密密麻麻的繁星。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星星在眼前連成一片。
"很美吧?" 他深吸一口氣, "在這裡可以聞到海水鹹鹹的味道,聽著海浪的聲音看星星,最適合不過了。"
"你知不知道有關星星的故事?" 我淚水不止。
"有關星星的……," 他想了想, "小王子、希臘星座宮神話,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我認識一個很會說星座故事的男生,他自己就像星座故事一樣,深深吸引著我," 我頓了頓,又繼續道: "我試著接近如星星一樣冷漠而遙遠的他,等待他終有一天會接受我──這個愛聽故事的女孩。"
"那──,他接受了嗎?" 他細聲問道。
"曾經有一段時期,我們很快樂地在一起,但是後來他又放手了," 我抿嘴, "因為他覺得自己是一齣悲劇,而拒絕我成為他生命中那個最重要的人……。"
我猛然坐起身,遮住無法停止流淚的雙眼。
"我們曾經坐在夜空下數著星星、聽他訴說逐一星座的傳說,也曾經因分辨不出哪顆是行星或恆星而嬉鬧,一起在星星之下細數自己所得過的獎牌……。"
"妳深愛著他嗎?" 他隨即也坐起身, "如果他也深愛妳的話,就不會讓妳這麼難過了。"
"我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我好,但是他不知道──這並不能減低我對他的絲毫重視。" 我咬緊下唇, "我依然是那麼地痛、那麼地在乎、那麼不願放棄。"
"我很想認識他," 他苦笑了一下, "那個可以擄獲妳的心的人。"
"他不能來見你了。" 我收拾著散亂的情緒。
"為什麼?" 他的語氣中帶有責備, "難道他連一點責任都不願負起?"
"他患了腦癌,已經進入末期," 我放輕了口氣, "只能待在醫院裡。"
賾遠輕嘆了一口氣,轉頭望我:
"所以,他將會是佔據妳生命最大部份的人,對嗎?"
"或許是吧!" 我幽幽地應道。
"真是太不公平了;" 他晃了晃手, "不過,我還是祝福妳。"
"謝謝," 我亦嘆, "但不知這能夠維持多久。"
"站在妳的立場,我希望很久," 他站起身,拍去身上的草, "最好能持續到永遠。"
"但願如此。"
他朝我伸手,把我從草地上拉起。
"但我想,我還是必須告訴妳," 他伴在我身邊,輕聲說道: "我也喜歡著妳。"
我稍放慢了步調,又流下眼淚。
"別哭了," 他輕拍我的肩膀, "這沒什麼大不了。"
"走吧!我們回去。"
賾遠領著我到附近的小食店用過晚餐,才回到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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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阡,妳上哪兒去了?" 志斌坐在房間外頭的花圃等我, "怎麼眼睛腫腫的?妳哭了?"
"沒事。" 我低頭避過他的目光。
"是不是那小子欺負妳了?" 他暴跳如雷, "我去找他算帳!"
"沒有," 我忙拉住氣呼呼的他, "我只是想到一些難過的事情,才會這樣。"
"真的?" 他用雙手搭著我的肩頭, "妳沒有騙我?"
"嗯," 我點頭, "我有點累了,想早回去休息。"
"那妳去吧!" 他鬆開手。
"明天要驗收成果,你也早點睡。" 我回頭對他說道。
"我會的," 他向我揮手, "快去洗個澡休息。"
"晚安。"
我走入房間,冰蝶早已入睡。
我躡手躡腳地洗了澡,吹乾頭髮,也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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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12月23日 星期六
"早。"
我醒來時冰蝶早已盥洗完畢。
"早。"
"妳的腳怎麼了?" 我察覺她的雙膝皆覆上棉花,貼了膠布。
"不小心跌傷的。" 她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是嗎?" 我不禁聯想到她被人欺負的那件事。
"我先走了。"
她撇下我,自個兒往戶房間門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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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服了你," 志斌抱著人杰高興地笑道: "標槍、跳高都技高一疇,剛才三鐵組的白老師、三跳組的沈老師和長跑組的張老師都看得傻了眼呢!"
"你少拍馬屁," 人杰推開他, "別以為我會就此忘記你欠我們的那一餐。"
"怎麼那麼小氣呀?" 志斌仍笑著靠近, "你也該為連贏兩組回請我一頓吧?"
"才不," 人杰搖手, "你別做夢啦!"
"請問……," 一位短跑組的選手拍上人杰的肩, "你們是樂善中學的吧?"
"對,我是," 人杰回過身對他問道: "請問你是……?"
"第一天晚上我們見過面了,我是山尚中學的劉德偉," 他簡單地自我介紹後,便切入正題: "我是想請問,你們學校那幾位成績很好的短跑選手呢?怎麼不見他們參加這個訓練營?"
"你們學校還有更厲害的選手啊?" 綸睿好奇地問: "怎麼不來受訓?"
"你指的是啟礽嗎?" 志斌解釋道: "他前陣子傷了腰椎,才沒有辦法參加甄選。"
"是這樣嗎?" 他沈吟了片刻,才又問道: "其實我是很想知道,上一屆全國中學聯賽那個成績很好的男生怎麼不參賽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崇緯,臉色頓時凝重許多。
"誰?" 志斌一時仍未搞懂,但人杰已猜到了七八分。
他失了笑臉,抿嘴沈默著。
"第一次見他是在兩年前的南區學聯賽,因為他的速度實在太快了,所以我對他的印象十分深刻,到現在還記得,"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 "他有一個很特別的名字,叫風崇緯。"
"崇緯?" 志斌低下頭,一時間像被堵住了口,答不出來。
"風崇緯……,我也聽過。" 韶煦插口道: "他在上一屆全國中學聯賽確實很出色,沒想到是你們學校的。他現在真的不參賽了嗎?"
"其實上一屆南區學聯賽見不到他,我就覺得奇怪了," 劉德偉又補充: "但是一直沒有機會問起,現在恰巧大家聚在一起,才又想起這一件事……。"
"崇緯他──,已經沒有運動了。" 人杰十分婉約地吐露道。
"為什麼?" 德偉顯得十分吃驚, "他有那麼好的潛質,卻放棄運動?"
"他不是放棄運動,而是不能運動。" 志斌也吞吞吐吐地。
"是運動傷害嗎?" 一旁的志賢也問。
我見無人勇於說出真相,便直接了當地告訴眾人:
"是腦癌。"
或許消息出乎他們的意料,大家有一段時間都說不出話來。
"太可惜了。" 韶煦首先說道。
"對呀!" 志賢也感慨不已。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
"妳說的男生,就是他吧?" 賾遠向我探問。
我只以苦笑代替回答。
"阡阡," 庭芳匆忙地向我走來, "我想過了,自己還是不能把那件事情報告老師;不過我可以告訴妳,是單輪中學和獨目中學的三個代表不喜歡冰蝶,似乎是因為上一屆南區學聯賽那個單輪中學的女生敗給了冰蝶,懷恨在心所引起的。她在這兩天確實被整得很慘,我想,只有你們能夠幫她了。"
庭芳說完又顧盼著踏步離去。
"謝謝。" 我對她說道。
她回頭莞爾示意,又回到短跑組中。
我望向短跑組中的冰蝶,她那安泰自若的表情教人根本猜想不到有人在欺負她。
"短跑組的比賽快結束了,我們也去準備吧!"
志斌拉了我便往另一頭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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