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果驗收結束後,我馬上跑到三跳組去找人杰;
"人杰," 我把他從人群中拉到一旁,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他對我笑道。
"是關於冰蝶的。" 我頓了頓,整理著思緒。
人杰的目光循著體育場內找尋冰蝶的蹤影。
"我聽短跑組的朋友說……"
"喂!" 人杰忽地大叫起來,把我嚇了一跳。
只見他以極快的步伐跑向短跑組的集合地,揮拳便朝其中一個男生打去。
場內即刻喧嘩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 志斌跑過來拉我, "走,去看看!"
我們倆跑到喧嘩處,人杰已把那個男生打得鼻青臉腫。
"住手!" 志斌上前硬是把人杰拉開, "發生了什麼事?"
"你問問他自己!" 人杰一臉的怒氣;
我從未見過他這麼生氣。
"怎麼了?" 我問冰蝶。
她只撫著左臉沒有說話。
"發生什麼事了?"
四組的老師正在討論成績,被這麼一鬧也來探個究竟。
"他動手打人。" 被打男生身旁的一個女生忙向老師報告。
李老師的臉陰沈到了極點。
"老師,是他們先欺負冰蝶的。" 我向李老師解釋。
"這件事情誰看到了?" 李老師的臉顯得嚇人。
"我," 剛才告狀的女生馬上舉手, "分明是他莫名其妙地衝過來打人。"
人杰別過頭去,不想多加解釋。
"才卸任幾天,就把以前所學的全都拋諸腦後了?" 李老師破口大罵。
"沒有!" 人杰馬上立正,大聲應道。
"別忘記你以前是什麼職務?你以為我當初為什麼讓崇緯當隊長而不讓你當?就是因為你的個性!一個個總是意氣用事,凡事不好好考慮清楚!"
"正倫," 張老師也知道李老師的脾氣, "這件事先問清楚再說吧!"
"我用我自己的方法來管學生," 李老師反倒連張老師也罵道: "你沒有權力插手!"
"背隊規。" 他把雙手放在身後,站在人杰面前。
人杰低垂了頭。
"不敢背?還是已經把隊規都忘了?"
"遲到者,伏地挺身二十下;無故缺席者,青蛙跳一百次;不遵守命令者,繞校五十圈;涉及毆斗者,仰臥起坐一百下;私自離隊者,伏地挺身一百下。" 人杰只得大聲應道。
"那你呢?" 李老師放寬了語氣。
"理事加倍,隊長再加倍。"
"好,現在馬上仰臥起坐四百下," 李老師說道: "隊長監督。"
"老師!" 志斌跑到李老師面前不滿地抗議: "你連事實真相都還沒查明,怎麼可以就這樣懲罰人杰?"
"你有沒有打人?" 李老師對人杰問道。
"有!" 人杰大聲回應著。
"那你還當不當自己是樂善中學田徑隊的一份子?"
"當!"
"好,那開始受罰。"
李老師說完便轉身低頭離去。
"怎麼辦?" 我望向志斌。
人杰在李老師走後便當真做起仰臥起坐。
"一、二、三、四、五、" 冰蝶細聲數道: "六、七、八、……。"
"原來你們學校田徑隊的隊規這麼嚴格," 綸睿咋舌, "現在才覺得我們幸福。"
"你少說兩句吧!" 韶煦識趣地訓了他一頓。
"我要求替他分擔兩百下。" 志斌向冰蝶要求。
"……、十五、十六、十七、……。" 冰蝶搖了搖頭,仍舊在數道。
"妳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志斌氣得大叫: "人杰是為了妳才會受罰的!"
冰蝶只是細聲地在數著,不予回應。
"這麼多下,他受得了嗎?" 志賢擔憂地問。
"我不知道," 志斌苦惱地撥了撥頭髮, "希望他能夠像上次一樣撐得下去。"
"上次?他也受過一樣的懲罰嗎?" 賾遠問道。
"上次,在大木山,他私自離隊,被罰了四百下伏地挺身。" 我應道。
"四百下?" 綸睿更訝異了, "結果他做完了嗎?"
"嗯。" 我點頭。
"真是教人佩服。" 志賢頓覺不可思議。
"你們的指導老師可真是不講道理," 玉書忿忿不平地對我說道: "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地罰人呢?"
"就是因為這樣,才鍛煉出他們一身的好體格," 韶煦卻持有不同的看法, "在場的四個樂善中學的選手都是頂尖水準,還有風崇緯、陸啟礽,難怪全國中學聯賽時的得獎名單上滿滿都是他們的名字。"
"人杰,加油!" 我緊握雙拳,只能在一旁乾著急。
"……、一百三十四、一百三十五、一百三十六、一百三十七、……。"
轉眼間人杰已做一百多下的仰臥起坐。
"他行不行的?" 志賢仍是忍不住為他擔心。
"希望可以。" 賾遠嘀咕道: "加油!"
不少人圍觀在兩旁,等待人杰一同離開。
冰蝶仍低著頭細聲在數,聲調沒有絲毫抑揚頓挫。
二十分鐘過去,人杰做了超過兩百下的仰臥起坐。
"速度慢下來了," 韶煦輕咬下唇, "他可能不行了。"
"……、兩百五十七、兩百五十八、兩百五十九、兩百六十、……。"
"人杰,你要撐下去。" 我紅了眼睛。
"對,你是我們隊裡的鐵人,絕對不能服輸的。" 志斌也叫道。
"……、兩百八十九、兩百九十、兩百九十一、……。"
我們呆呆地站在人杰身邊,唯一能做的是看著他受罰。
好幾次,他幾乎再坐不起來;但一咬牙,便又撐了下去。
"……、三百一十五、三百一十六、三百一十七、……。"
我一直在觀察人杰的臉色,以防他有什麼差池。
"……、三百三十六、三百三十七、三百三十八、三百三十九、三百四十、……。"
人杰突然停了下來,躺在地上動也不動地;
"怎麼了?" 志斌一個箭步跑上前,伸手便要扶他。
"不要碰我!" 人杰卻向他吼道: "我的背部拉傷了,休息一下就沒事。"
"拉傷了可不是小事," 綸睿也變得神情嚴肅, "快去處理,別再做了。"
人杰不理會眾人的勸阻,深吸一口氣,又坐起身來。
"三百五十、三百五十一、三百五十二、三百五十三、……。"
冰蝶就像一部只會數次的機器,緩緩地數道:
"……、三百七十二、三百七十三、二百七十四、……。"
人杰蒼白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而每做一次仰臥起坐皆咬緊雙唇,他的嘴唇就似鮮血一般殷紅。
"……、三百八十三、三百八十四、三百八十五、……。"
我不經意朝冰蝶望去,愕然發現她的腳旁留下一小灘的濕漉。
"冰蝶哭了……。" 我自喁,忍不住也跟著掉下眼淚。
"阡阡妳怎麼了?" 志斌安慰我: "放心,人杰就快撐過去了。"
"其實,最需要安慰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我指向冰蝶。
"她……" 志斌望向冰蝶,止住了未講完的話。
"……、三百九十五、三百九十六、三百九十七、三百九十八、三百九十九、四百。"
"太好了!" 綸睿即高興且佩服地奔向人杰, "你真是我的偶像。"
"給你。" 庭芳遞了一瓶礦泉水給人杰。
"謝謝。" 人杰接過水瓶。
"還站得起來嗎?" 志斌小心翼翼地扶起人杰, "我們去上藥。"
"等一下," 人杰推開眾人的手,獨自走向冰蝶, "妳沒事吧?"
冰蝶抬頭望了人杰一眼,卻冷冷地應道:
"沒有人叫你幫我。"
"我……"
冰蝶轉身跑離體育場,人杰則楞在原地。
"她哭了……," 他十分自責, "是我把她弄哭的。"
"也只有你才有辦法把她弄哭," 我上前攙扶他, "她是因為你才哭的。"
人杰苦笑,他明白我的意思。
"走,再不上藥易變成永久性傷害。" 韶煦拍拍人杰的肩, "你可真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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