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要勝過妳的," 她咬了咬牙, "什麼都可以輸,就是泰炳──我輸不起。"
我突然感到十分愧對麗琪:
"對不起。"
"這不關妳的事," 她望著我苦笑道: "妳根本不必內疚。"
我握住她的手,對她的明理萬分感激。
"倒是妳,自己的事都解決了嗎?" 她反倒關心起我的問題。
"什麼事?"
"啟礽。" 她十分直接地應道。
"他?" 我聳肩, "沒有再聯絡了。"
"妳很久沒有讀心了吧?" 她對我笑道。
"讀心?和這個有什麼關係?" 我不解。
"以後再告訴妳。" 她賣了個關子, "有空的話回去多讀心,妳自然就會明白。"
"好。" 我接受她的意見。
"關於泰炳的事……," 她又重提起之前的事: "我想他以後再也不會接近妳了。"
我點頭,表示明瞭。
"以他的個性,這麼做對他是最好的," 她頓了頓, "雖然知道對妳不太好,但我還是做了。"
她凝視我,眼神認真得有些懾人:
"因為我愛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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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後,泰炳當真沒有再找過我,有時碰了面他甚至連招呼也不打,不是繞道而行便是裝作視若無睹。
我明白他的心情,也識趣地和他保持適度的距離。
他在短短的時間之內成長了許多,個性不再如以往那麼衝動,做事也懂得先考慮後果;李老師對他的轉變大加讚許,還揚言要他當下一屆的隊長。
我在一旁聽後都只是一笑置之,畢竟長大背後總有許多不為人知的辛酸。
因為,人總是在吸取教訓而成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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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照麗琪所說的,每天晚上臨睡前都小歇片刻來讀心。
許多以往看不見的自身的事物,都開始變得明顯了。一些當局者迷的鬱結,在讀心之後也漸漸跳脫出局內的筐筐,能夠以較客觀的角度去看待。
我的心愈是清澈,就愈是瞭解藏匿在深處的呼喚;它忽強忽弱,時而急促時而緩和,是心靈在向我叮嚀,一些懵懂未知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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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旬,我收到賾遠的來信。
他在信中提到了自己打算離開綠巒的決定:
"……幾經考慮,我還是決定離開深愛的這一片土地,到國外去進修。人總不能因為依戀而把自己封閉,更何況不踏出這一步,我將永遠無法得知綠巒在我生命之中究竟佔有一種什麼樣的地位……。"
看了他那獨特的見解,我不禁對他深深地感到敬佩;他是一個十分特別的男孩,才會勇於選擇上修讀哲學這一門科。
他在信中亦提及了特訓營中各個朋友的消息:韶煦和庭芳兩人同在中區的商業大學念書,因日久而成了情侶、綸睿目前在韶煦父親的貿易公司當營業人員、志賢留在鎮寧念一些專業課程……。
大家相約在六月中旬的全國公開賽見面,到時再好好聚一聚。而我卻無法啟齒告訴賾遠,自己已經打算不再參賽的消息。
畢竟,他是下了十分重大的決心才甘心放棄這一次的公開賽,到國外去追尋理想。或許,他無法明瞭,我拒絕再參賽,為的僅是自我防禦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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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年3月16日 星期六
"有好消息給妳," 李老師一臉的雀躍;
"該不會是你和伯母要結婚了吧?" 我停下在拌著億米水的吸管。
"別胡說八道," 他用藏在身後的一疊信件輕敲我的頭, "這些給妳。"
"這是什麼?" 我接過他手中的信, "給我的?"
"信封上寫的是妳的名字,不給妳要給誰?" 他笑道。
"我的名字?"
我細看每一封信,果然都是寄給我的,只不過──地址是寄到學校來。
"快打開來看," 李老師比我還緊張,不住催促道: "看看裡面寫些什麼?"
我一封接一封地拆著信件,全都是國內外大學寄來的入學通知,共有六封之多。
"真不錯,全都錄取了!" 李老師開心地拍著桌子, "阡阡,妳的成績實在是太好了,才會有這種優待的。"
我疑惑地望向李老師,等待他的解釋。
"啊……," 他見我瞪著他看,才收歛了笑容,正色地向我解釋: "這些是用妳畢業生鑒定考的成績去申請的;其實是啟礽拜託我在校方初收到妳的成績時,先影印五十份複本給他,他再替妳挑選了適合的國內外的大專院校,寄信去申請獎學金供讀學位。"
我抿嘴,低頭望向手上的錄取信:理工大學生命工程學系、醫大心理系、僶央理大藥劑系、美國加州大學遺傳學系、美國密西西比大學心理系、澳洲莫納大學藥劑系。
"我不知道他到底寄了幾封,不過收到六封回函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李老師讚道。
"老師,我……。"
我把信握在手中,仍覺得不真實;
"打從崇緯的醫藥費有了著落,啟礽就知道那筆錢是妳的。他不希望見到妳因而放棄升學的機會,才想到用申請獎學金來繼續升學的途徑。" 李老師抿嘴笑著, "為了妳,他真是用盡心思。"
我咬緊牙根,心裡默默感激到了極點。
"妳可以考慮一下," 他支頷望我, "升學的事,還有啟礽。"
"謝謝。" 我低下頭。
"別謝我,其實我根本沒做過什麼。" 他忙搖手, "妳該謝的是啟礽。像他這麼好的孩子,誰都應該去好好珍惜。"
我苦笑著,李老師的話十分明白地在示意。
只是現在,一切未確定之前,我只能默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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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年3月17日 星期日
……
我正埋頭於整桌子的檔案之中,啟礽卻突然衝進輔導處,二話不說拉著我就走。
"喂,你幹嘛?" 我不由得被他一直拖出了校門口, "我現在正在上班,不能擅自離開……。"
他不理會我的埋怨,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天少有地烏雲密佈,看來就快下雨了。
我跟在啟礽身後,兩人走了好長的一段路──,最終走到崇緯的墳前。
"你帶我來這裡幹嘛?"
我望著他的背影,伸手搭上他的肩;
他緩緩轉過臉來,面無表情地凝視我。
"崇緯?" 我吃驚地退了一步, "你不是……,啟礽呢?"
我四下望去,周圍都是墓地,並沒有啟礽的蹤影。
空中磷光一閃,映照在這片土地上;崇緯的臉色益加顯得蒼白毫無血色。
他指向自己的墓,定睛望向墓碑。
我把注意力轉到他所指的方向──,赫然發現碑上鑲的是啟礽的照片。
"為什麼會這樣?" 我揪著崇緯的衣角, "啟礽並沒有死啊!為什麼要把他埋葬?"
崇緯仍是一臉的木訥,似乎沒有聽進我的說話。
"啟礽!" 我破急敗壞地用手去撥墳上的土堆, "你在哪裡?"
磷光一道緊接一道;崇緯立在原地漠然看著我的舉動。
"啟礽……。" 我顧不得手指的疼痛,沒敢放棄一絲希望, "啟礽,你要活下去啊!"
雨傾盆而下,重重地打在身上;
我忍痛赤手挖著地上的土。
"啟礽," 雨水弄濕了我的臉,令人分辨不清那究竟是雨還是淚," 你要堅持,等我來救你了。"
我在為啟礽哭泣嗎?我為何要為他而哭?
心,像被千萬根細針紮痛──。
原來,我是在乎他的……。
天空打了一記巨雷,直接擊中崇緯的墓碑;它轉眼間變得粉碎。
"啟礽!" 我不敢再挖,留在原地擦去臉上的水, "崇緯,你救救啟礽吧!他不該死的,他不是一直好好的嗎?不可能會死的……。"
崇緯只像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對我的話無動於衷。
"崇緯……。"
我跪在地上對著墓地大叫:
"啟礽,你在哪裡?"
大雨很快便隱沒了我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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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我渾身濕透;
又是一場夢──,一場嚇人的惡夢。
我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杯開水,一口氣把它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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