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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8月6日 星期一

變身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誘惑

  下了一整天的毛毛細雨,直到月色發白才開始有停止的跡象。
  司縵百無聊賴地坐在櫃台前,打從7點開始值班他就沒有見過一個路人的影子,更不用說走進店裡頭來光顧的客人了。
  平日夜間的客人本來就少,再加上雨看起來只是暫時小歇而已,過不久可能會再下,當然沒有多少人會選擇在這種天氣出門買東西了。
  無聊的時間要怎麼打發一直是司縵生活中一項很重大的課題,只要不胡思亂想,做些什麼沒有意義的事情基本上他並不計較。
  他曾經試過拿著某本好幾世紀前的殘留下來的文學名著,數著作者在描寫海洋時到底提到多少種魚;也曾翻看互聯網上維京資料庫,看看和他同名叫「司縵」的人有多少;又或捉住偶爾迷路飛到店裡頭的昆蟲,看看自己需要多少時間徹底催眠它。
  除此之外,估算店裡頭哪一種貨物存量最多、下一個客人的性別、哪隻腳先踏進店裡頭、會用右手還是左手遞上證件、用的是什麼沐浴乳……,這一些他也全做過了。
  今晚,他想做些什麼呢?
  前天值完夜班回家時,他碰上滿身傷痕的店長,還以為對方遇上了什麼難以對付的敵手,卻原來是心甘情願束手被人家打的。
  (那傢伙真是病得不輕……。)
  他替店長處理傷口花了將近兩個小時,突然由此引發了對傷口包紮方式的興趣。他拿著三角巾和繃帶,拿自己作實驗嘗試著各種和樣的包紮方法,試圖創出一套前所未有的新式包紮法。
  正玩得不亦樂乎,門唰」的一聲打開了。
  司縵抬頭,心裡正好奇著來者是誰,訝然看到她走了進來,身旁伴著她的警員男友,還有那隻拉不拉多犬。狗兒才到店門外,便識趣地坐在一旁等候。女孩拍了拍看護犬的頭,隨著男友跨進自動門。
  男人見他微點了點頭,牽著女友踱步走向他。「那天真是謝謝你了。」
  聽見男友這番話,她臉色一變,不解地望向他們二人。
  「上次他幫了我個大忙。事情過去了,不提也罷。」男人略略解釋了一下,看來並不想多提。
  她抿嘴微笑,沒有追問下去,反倒指著司縵的手望他:「你的手……,受傷了嗎?」
  「啊……?沒事!」司縵忙著解開他裏得像粽子的左手,「悶得發慌玩玩而已。」
  「哦。」她輕應,跟著男友轉頭走向擺放貨物的架子。
  兩人在店裡頭走了一圈,便停在冷凍區選購食品,隨即又走到日用品區在電器架上挑挑選選。
  司縵的眼睛一直盯著他們看。打從看見這兩個人結伴走進店裡,他就覺得心情壞到了谷底。尤其是那個警員偶爾還會牽她的手,或者把手放在她的腰間。
  (那個笨蛋到底在幹些什麼?)他氣得在心裡破口大罵:(要是我就一定把她搶過來!那個男人算什麼東西?還不是三兩下子就完蛋的人類!愚昧、無知、脆弱而膚淺!你這個沒眼光的女人到底喜歡他哪一點呀?)
  看了好一陣,他決定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要是再這麼一直看下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把心底的憤怒都發洩出來。
  (算了算了我不管了!什麼都不管!都是一群笨蛋!)他用力地拉扯著三角巾,彷彿把它當成警員的脖子用力扭著,恨不得一把撕碎它。
  慶幸的是他只是想想,要不客人肯定被他給趕跑了。
  在店裡逛了十幾分鐘,客人終於準備離開。
  男人把購物籃放上櫃台,提醒著女友先到外頭去照顧看護犬。女人點頭走到門口,和狗兒嬉戲起來。
  看見女友走開,男人順手拿起了後頭架子上的小盒子,放到櫃台上去一起算帳。
  司縵正在替男人一邊掃瞄貨品一邊把物品放進購物袋,看見后者放到櫃台上的盒子封套,臉瞬間變色。那是一盒便攜裝保險套。
  他望望保險套又望望男人的臉,那一刻他極度想要不顧一切幹掉這傢伙,讓他消失。
  男人望他,一臉的無辜。見他臉色難看到極點,還關切地問他是不是不舒服。
  司縵深吸一口氣,對著客人搖搖頭。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忍耐。
  「我沒事,大概是肚子餓了。」他扯著謊,看著男人提著購物袋,走到店門口偕同女友和看護犬一起離開,生氣地把繃帶和三角巾丟到地上。
  (那傢伙應該在她家……,)他走到店門口,望向兩人一狗走遠的背影,深吸一口夜晚的冰涼空氣,讓自己冷靜。(希望平安無事。)

  *    *    *    *    *

  她盤腿坐在地上,手中拿著剛從便利店買回來的新吹風機,朝著潮濕的地毯吹送熱風。
  奕一坐在她的身旁同樣拿著吹風機在「烘」著地毯。
  刺鼻的血腥讓她覺得不太舒服,但奕一對此卻絲毫未察覺。
  (是我多慮了嗎?)她望向奕一,試圖從他的一臉自然找到一點安慰,來說服自己那只是錯覺。
  「怎麼了?」奕一察覺她的眼光,朝她笑道:「我頭上長角了嗎?」
  她笑著搖頭,把注意力轉回地毯上。
  有十幾天沒有見面了吧?奕一今天一早便打電話向她「報喜」,肆虐了三個月的人蚊型流感終於有了起色,雖然南美洲那邊又出現了腦膜炎傳染的跡象,但至少這裡會平靜一陣子。即使只有一兩週,對奕一這樣的通訊警員已算是天大的喜訊了。
  「我們見個面好嗎?」他在電話中雀躍地向她要求,而她當然沒有辦法拒絕,就算自己並未覺得已經做好面對他的心理準備。
  看著他專心一致在幫她烘著那張他送給她的地毯,她心中昇起一絲愧疚。近來自己發生的事都瞞著他,這樣對嗎?畢竟是應該坦誠相對的兩個人,她卻因為不希望讓他的處境有所為難而說了謊。
  (要是知道我出了狀況,他會要求我到醫院去吧?)她既不想把事情鬧大,更不希望改變自己現有安逸的生活。(你知道後會怪我嗎?)她在心裡默問。他聽不見,當然不會有答案。

  夜深了,他們烘了好幾個小時,終於讓濕漉的地毯有些許的溫熱。
  「明天再弄一弄,後天可能就會乾了。」奕一收起冷卻了的吹風機,用手摸摸地毯試探濕度。
  她微笑望他,生活中不想打理的瑣事他通通都幫她做完了。
  她走到房間的露台,望著飄飄的長命雨。經過一天的清洗,街道上變得乾淨,空氣難得有些許清新。不像她家裡濃濃的血腥味。
  奕一走到她身旁陪她一起賞夜,還體貼地為她加了一件外套。
  「謝謝。」她打從心底感激。
  想到傍晚奕一打開那扇緊緊鎖上的門時,她嚇得全身的血液幾乎凍結。要不是牛奶一直站在那間房前又嗅又抓的,也不會引起奕一的注意,讓他打開那扇對她來說等於「禁忌」的門。
  她原以為,奕一會發現地毯的異狀,因為門才打開,濃烈的血腥味便撲鼻而來。牛奶當然也聞到了,它一進房間便不斷在那張濕漉漉的地毯上嗅來嗅去,然而奕一卻沒察覺。
  「看看你做了什麼,怎麼洗了沒乾就把它掠在這裡呢?」奕一用又好氣又好笑的神情望她,然後動手把地毯搬到客廳,十分認真地思考要如何幫她把它弄乾,最後想到了吹風機……
  奕一伸手來牽她的手,打擾了她的思緒。她望他,從他眼裡看到的是深深的感情。他輕撫她的頭髮,湊過頭來親吻他。
  好久沒有和他親熱了,她顯得生疏,並紅了臉,感覺到他的手開始在自己身上游移。
  吻變得深了,她覺得有點喘不過氣時,他停止吻她,牽著她回到房間,關上落地窗,拉上了窗簾。
  她被動地被他牽引著,狂烈的吻讓所到之處變得灼熱。體內漸漸流竄著一股平時沒有的異樣感覺,她皺眉,是慾望嗎?
  奕一顯得比平時熱情,十多天沒有見面或許冷落了他。她覺得那樣的他有點陌生,卻又因為滿心的內疚而順從著他。漸漸地,對於奕一的狂熱相向,她開始打從內心覺得享受;外界種種的雜訊卻十分掃興地一再讓她分心。即使睜上眼睛,耳朵卻無法隔絕訊息進入腦海。
  兩個女人牽著一個小孩在樓下散步,孩子邊跑邊哼著歌曲,而女人則絮絮地數著隔壁鄰居小孩是如何欺負她們家的孩子;三條街之外有警車嗚笛走過,不曉得哪裡又有案件發生;一陣清風吹過,對街成排的大樹迎風落下數以十計的枯葉。
  她輕嘆一聲,被奕一抱在懷中,兩人吻得更為激烈。她可以清楚聽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全身血液流動得飛快,像顆脹滿了氣的氣球,隨時就要爆炸。不自覺地,她伸出右手輕輕撫過奕一的臉,指尖最終停留在脖子左側頸部大動脈最為鼓躁的點上。
  右手傳來奕一每分鐘87的心率,每跳一下,她的心便隨之悸動一下。是的,距離她所想要的——已經十分接近了。她如著了魔般無法自己,內心潛藏的野獸似要撕破她人類的皮囊,破繭而出。
  左手搭上奕一的肩,他停止動作望她,眼中滿是迷戀。她撫摸他的臉頰,憐愛地在他唇邊輕輕一吻,再緩緩地側過頭向他的耳後靠近。
  濃濃的鮮血氣味。奕一渾身散發著新鮮的血氣,那是生命的泉源,正不斷向她招手呼叫,等待她來靠近。她微張開口,最後的一絲理智讓她遲疑了半秒鐘。
  (我是怎麼了?不要!不要再迷失下去!)
  (我想要血⋯⋯!我需要血⋯⋯沒有血我就會死亡⋯⋯
  (他是你的男友,你到底在幹些什麼?!)
  (一口,一口就好!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
  百頭萬緒在腦海中拔河,她輕甩頭,本能地阻止自己胡思亂想,免得錯失良機。
  是的,對血的渴望戰勝了一切。她什麼也顧不得,只要有血⋯⋯,缺血讓她無法思考⋯⋯。
  她伸出舌頭,輕輕舔過奕一的右邊耳垂。渾然未察覺異樣的奕一受到挑逗,貪婪地吻在她的頸間不住遊移。瞬間她覺得瞳孔放大,黑暗中所有事物變得更為清晰,她吸一口氣,張口就朝奕一右頸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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