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 花 咖 啡 館 7

失 眠 的 樂 趣

老人看了眼四周后說：‘ 今天的客人好像特別多？’
年輕女孩隨便瞄一眼才說：‘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竟然來了這麽多喜歡賴在這的客人？’
‘怎么？ 我也是賴著不走的客人？’ 老人開玩笑。
‘怎么會是您？ 是也不會在您面前說的。’ 女孩俏皮地接著說：‘ 那 邊那位年輕小伙子兩個星期前才出現，總是戴著一副深度眼鏡，將自己牢固地藏在角落，努力想要與世隔絕，可他沒發現自己的行爲顯得更突出，每個人都忍不住多打量他幾眼。’
女孩用頭撇一邊說：‘ 那個人呢，稍早前來過，方才又跑回來還帶來一位喋喋不休的女人 。另外兩 個提著旅行箱的可能是旅客，無處去只好在這里打發時間等車吧 。’
‘這兩桌都待了將近四個小時。’年輕女孩再說。
‘那兩位旅客頻頻望向這里，可能有什么需要吧？’ 老人提醒說。
‘噢？’ 年輕女孩站起身后說：‘ 那么不打扰您了。’
‘去忙吧！’

年輕女孩离去后，老人有趣地開始打量四周的人。
這也是他失眠后養成的小習慣。
戴副深度眼鏡的小子，總是低頭低得快貼近桌面，然後緊張地抓著手上的本子，一下子搔頭，一會儿又拉衣服，坐立不安似的害怕引起別人的注意。就如女孩說的，他越不想引人注意越適得其反。老人猜想他可能是個默默無聞的畫家或作家，生怕別人注意到他的作品 。要不然就是個精神處於極度緊張的人，説不定是個神經病人。


老人轉而猜想另外那對一男一女 。
男的長得一表人才卻脂粉味太過，有點不男不女，幸好表情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然就變成娘娘腔了；他對面那女的倒是眉目如畫，清秀奪目，可是現在的表情卻咄咄迫人，倒眉豎眼，糟蹋了那么清秀的相貌 。兩人是情侶？ 或許沒到那個程度。
男人一臉的不耐煩，很吃不消似的，也許是他玩弄了女人的感情，女人現在正義正詞嚴地責備他 ？也許是女人求愛不得，惱羞成怒；男人則不改初衷，依然拒絕了女人？
老人想了想，覺得好像又不太對。
反正，男女之間的關系本來就錯綜复雜，旁人很難了解其中的原因。
至于兩位旅人，雖也是一男一女的搭配，可是兩人都神情疲憊，各自拿著本書閱讀，几乎不交談，也沒有眼神交流 。這兩人可能是湊巧一起旅行因此而結伴，也可能是對已經相對無話的情人，這段旅程可能是最后的回憶，從此各奔前程 。
不過也有可能是對朋友，旅途跋涉使得他們連說話的力气也消失。

剩下最后一人便是咖啡館的老板了。
老人仔細端詳，女孩年紀好像很輕可是談吐卻比外表成熟許多。女孩相貌平平，沒有惊人之處也不可能讓人惊艷，只能算是清秀。雖然如此，女孩卻擁有獨特的气質，只要認識她后便能發現她有雙會說話的眼睛而且眼神清澈，可是女孩散發出的疏离感讓人不容易親近，而她也故意与人保持距离，這樣子四周的人很容易便將她忽略掉 。
在這間店里卻有她存在的意義。
她的存在不与其他人造成沖突，正因為她的疏离感而令這里的人非常安心。

老人見年輕女孩有點不甘愿地走向那位有點中性的男人座位去 。
男人的女伴不停地在對女孩說話，年輕女老板則像個雕像似的站著，倒是男人替她回話 。
不到兩分鐘年輕老板轉身回去吧台時，老人清楚見到女孩撇嘴不悅地瞪視男人一眼 。
老板回到吧台后便開始泡制咖啡。
老人富堯興味地望著年輕老板和男人。
男人跟女人的關係永遠都夾纏不清，有時候當事人沒發現，倒是旁觀者看得清楚。
十五分鐘后，年輕老板便托著兩杯形狀像賽車冠軍杯的玻璃杯，杯里色澤分明的咖啡与愛爾蘭威士忌散發著誘人的酒香与咖啡香，再加上浮在表面那層鮮奶油，令人神往。
男人与女人見到咖啡都不約而同地禁聲，等待愛爾蘭咖啡上桌。
年輕老板小心翼翼地端上咖啡后連看也不看一眼轉身就走。
那兩人端起溫熱的酒杯，一口一口慢慢地順著喉嚨飲下，最后十分滿足地放下酒杯。
老人好奇地想。他雖然听過愛爾蘭咖啡的美名，但是真的有這么大的魅力嗎？
老人打定主意，今晚若有時間非要好好地研究咖啡這門學問。

不久后，年輕老板走到老人身邊問：‘ 您餓不餓？想不想來點咖啡三文治？’
‘咖啡三文治？’
‘還有四十五分就打烊了，您不吃點東西嗎？’
‘這樣算是強硬推銷嗎？’
‘算是吧 。’ 年輕老板捉狹地說。
‘好吧 。’

片刻后每個人桌上都多了盤咖啡三文治。
老人有點失望地想，原來不是只有他一人有得吃 。
待年輕老板再次回到老人桌位時手上卻多了杯demitasse expresso。
‘這是您的。’
老人感動地接過咖啡說：‘這里真是個好地方，沒有人羅嗦我喝太多咖啡 。’
‘喝咖啡其實有益身心，只要适可而止別過量 。’
年輕老板說完便回吧台去忙了。

對了，天已經大亮，一天過去，新的一天同時也降臨。
踏出這里我便恢复千篇一律的班公室生活，混入其他那些勞勞碌碌的人群中，做個可有可無的老總管。
下一個不眠之夜，或許再次出現在這里，也或許投入新的事物去，可能這次會一睡不醒也說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