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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5月11日 星期一

曇 花 咖 啡 館 18

戴近視眼鏡的男孩

對于這位男孩,寶藍真的猜不透他。
他似乎對周圍的警覺性很高,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惊動到他,只是他的表現不太明顯而已,特別是那副相當具有掩飾性的深度厚眼鏡,根本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變化。
說真的,寶藍特別不喜歡這樣子的人,遮遮掩掩、畏畏縮縮的,不曉得在打什么主意。
畢竟他還是客人,也只能對他客客气气的。
‘請問你還需要什么嗎?’寶藍親切地問。
男孩有意無意地拿本書掩蓋著桌上的紙張說:‘我想喝點冷飲。’
‘那么你想要什么咖啡?’
‘你能介紹嗎?我不喜歡太甜的,也不要牛奶。’

‘卡爾亞冰咖啡好嗎?’她繼續解釋說:‘這咖啡有种分層的效果,一層一層地嘗的話會有不同的口感,其中主要有白橙皮酒、汽水及少量的鮮奶油及巧克力削片,如果你不介意一點點的鮮奶油的話可以試一試。’
男孩歪著頭打量著寶藍,半響后才點頭說:‘好吧,就試一試。’
‘那么你請稍等。’
寶藍轉身回吧台時不高興地想,這個男孩給人的感覺真的很不舒服,比起那個西瓦更加令人不舒服。
說起西瓦,寶藍回到吧台時他人已經不在,僅僅留下咖啡錢。
寶藍心想:這樣也好,不用再面對那個人。

她拿出塊冰塊開始敲打,將碎冰塊倒入杯子里后才加入白橙皮酒,接下來加入已加糖的冰咖啡然后慢慢加入7-up 汽水,再在上面慢慢旋轉擠上鮮奶油然后便撒上少量巧克力削片。
剛調制好卡爾亞冰咖啡,老先生便出現在門口了。
‘啊,您好,今天好早啊!’寶藍高興地招呼。
‘不歡迎我嗎?’老先生心情大好地玩笑說。
‘怎么可能,您很久沒來了呢!’
‘最近比較忙。’
‘那么您先坐坐,我待會儿來招呼您。’
‘不急,不急,慢慢來。’
寶藍也不多說,先去招呼怪怪的男孩。
男孩看了眼冰咖啡,拿起茶匙便將上面一層鮮奶油舀到另一杯空咖啡杯里,看得寶藍目瞪口呆,終于忍不住問:‘你剛剛不是說一點鮮奶油沒問題嗎?’
‘我只說試一試,現在看來我還是不太喜歡鮮奶油。’男孩面無表情地說。其實,有表情也看不出來。
寶藍忍耐著微笑說:‘那我替你換個沒有奶油的’。

老人一見寶藍便好奇地問:‘我剛剛見你心情還挺愉快的,怎么現在是一張臭臉?’
寶藍沒好气地坐下說:‘遇見到臭虫,想心情好也難。’
‘臭虫?’老人四處張望問:‘這里有臭虫?’
‘有的,有一只眼睛不太好的。’寶藍不愿再談臭虫,轉移話題問:‘老先生今晚想喝什么?’
‘一樣吧。’
‘我現在去替您沏咖啡。’寶藍說完便起身离開。
片刻后,寶藍端著咖啡再次回到老人座位。
‘對了小老板,’老人嘗口咖啡后問:‘你想請人嗎?’
‘對呀,晚上這段時間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好像不太安全。’
‘有年齡限制嗎?’
‘沒有,只要是成年人就行。’寶藍好奇地問:‘怎么?你有認識的人嗎?’
‘年紀挺大的老人也行嗎?’老人出乎意料地問。
‘老人?’寶藍意外地問。后來想想,老人也不是不行的,能幫忙就好‘老人也無所謂,只要會泡咖啡,時間配合得了也行的。’寶藍開玩笑地問:‘難道是您有興趣?’
‘不行嗎?’老人認真地反問。
寶藍愣了半秒鐘后又問:‘真的是您有興趣?您懂得泡咖啡?’
‘誰不懂得泡咖啡?’老人好笑地說:‘問題是,是不是專業的。’
‘呵呵也對。’寶藍靦腆地笑說:‘也不是專不專業的問題,會用几种咖啡器具,又有咖啡知識就夠了,剩下的我會教的。’
‘你猜我最近都在忙些什么?’老人突然問。
‘呃?我不知道。’
‘這兩個月來我都去上調制咖啡的培訓班。’老人得意地說:‘不能說什么咖啡都會泡,
不過普遍的咖啡口味都學過了。’
‘真的?’寶藍意外地問:‘您想在這里兼職?可是您的工作怎么辦?’
‘哎,我也到了退休年齡,而且那份工作完全沒有實質意義。’老人感慨地繼續說:‘我還患了失眠症,反正晚上都睡不著,閑著也是閑著,正好可以找些事情做做。’
‘這樣雖然好,可是我這里的工資不算很高,會不會委屈您了?’寶藍‘錢對我這樣的老人還能有什么用?夠吃夠用就足夠了。’老人親切地問:‘你本來打算付多少工資?’
‘每小時十零吉,從十二點早晨六點。’
‘十零吉?這樣哪算少?’老人吃惊地說:‘現在的行情都只付六至七零吉而已。’
‘可是人家不是半夜三更上班嘛,而且在吉隆坡沒有十零吉每小時的工資很難生存的。’
‘你還真慷慨大方啊!’
‘您別說笑了,我出這么高工資也不是沒有條件的,想讓我請您,還得考一考您呢!’寶藍不客气的說。
‘這是當然的,你想怎么考?’老人興致勃勃地問。
寶藍側頭想了想說:‘這樣吧,我給你三天時間的時限。這段時間里我希望你考慮三种不同口味的咖啡在我面前示范,當然所有材料器具由我提供,若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提早告訴我,有沒有問題?’
‘好,三种什么樣的咖啡?什么咖啡都行嗎?’
‘只要不是我 menu 里的咖啡便行。’寶藍俏皮地說:‘這樣怎么樣?要不要挑戰?’
‘當然要,我已經很久沒有面對挑戰了!’老人高興地說。
‘那么我們就這樣說定了,三天后的凌晨一點,怎么樣?’
‘沒問題。’老人神情興奮地答應。
‘那么請問老先生,我該怎么稱呼您呢?’
老人想了想說:‘以前的同事都叫我小陳,不過。。。你這里好像已經有另一個小陳了?’
‘他是初曉的曉,早晨的晨。’寶藍特地解釋。
‘那么叫我老陳好了。’
‘呵呵,好呀!如果成功的話,我這里白天有曉晨,晚上就有個老陳了!’寶藍好笑地說。
‘那么您以后別再稱呼我小老板了,就叫我寶藍,好嗎?’
‘我到現在才知道你叫作寶藍呢。’
‘現在知道也不遲嘛。’寶藍見有客人上門便告辭离開。
老陳神情興奮地拿出筆記本開始琢磨該泡杯什么樣的咖啡?

x x x

快六點了,寶藍輕輕地捶著酸軟的肩膀。
客人全走了,終于剩下她一個人。
早起的鳥儿已經在樹梢上聒噪地吱吱叫,离天明不遠了。
這個時候,許多小販都推著他們的攤子,有的剛剛收工正要回家,有的卻正是他們開工的時候;
無論是要回家或剛出門的,他們都同樣的眼神渙散,差別只在于一邊是好不容易挨過一天,另一邊則剛要開始難挨的一天。
寶藍最喜歡在這段交錯的時間里靜靜地喝杯咖啡,將這些人的作息看在眼里。
曇花咖啡館是她一個人的樂園,她筑起冰冷的石頭及綠葉將她的樂園圍了起來,躲在高玻璃罩里欣賞來來往往、三三兩兩,疲憊的、無精打采的庸碌人群。
玻璃窗外的人們卻只能以羡慕的、妒忌的眼神瞧她,寶藍總是這樣想著,無論他們是不是真的知道她的存在。
吉隆坡這個地方無論是白天或夜晚時她都不喜歡,只有現在這個時候她最愛。
無論被逼著這個時間出門的人抑或累得張不開眼睛回家的人,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注意到,介于日月交錯的時候,一層薄薄的霧籠罩著吉隆坡,早晨的露水將植物們點綴得更加青綠鮮明,這個都市只有在這個時候得到了她暫時的宁靜。
寶藍喜歡看這時候的天空,看著日月同在的天空,總覺得什么事都可能發生,她愛幻想在這段時間出現時空交錯讓她見到她想見的人,甚至出現奇跡。
待月亮慢慢淡出天空后,她的心情卻總是跌落谷底深淵,強烈地陽光讓她只想永遠閉上雙眼,不要醒來。
在太陽還未霸占整個天空時她必須好好把握這段美好時光。
寶藍慢慢地將鮮奶油倒進咖啡里,非常享受地欣賞黑白交融的情景,只要再插入一條巧克力棒,她便能安祥地坐在她的花園里嘗咖啡。
門卻在這時候被推開,寶藍似乎是立即的沉下臉瞪著來人。
西瓦一臉疲憊,胡渣都冒出來了,寶藍見他連衣服都沒換過的樣子,看來是連家都還沒回。
‘你還沒關店吧?’西瓦說話的聲音帶點沙沙的。
‘你想喝什么?’寶藍沒好气地問。
‘齋啡。’
西瓦正想坐下,寶藍阻止說:‘我建議你先去洗把臉。’
西瓦皺了皺眉頭,意外的不反駁便走向洗手間。
待他從洗手間出來時,吧台里沒半個人,后來才發現寶藍人已經坐在露天花園里喝咖啡。
寶藍見到西瓦便示意他坐下,咖啡已經擺好在那儿。
西瓦拿起咖啡后才發現杯里浮著片薄荷葉,他什么也沒說一口喝下。
寶藍點燃了支煙慢慢地抽,西瓦瞧了眼也替自己點燃煙。
兩人面對面坐著卻不說話也不看對方,各自想著自己的事情,抽各自的煙,喝自己的咖啡。
寶藍沉默地不說話是因為她惱他闖入她的世界,所以她忽視他的存在就當作沒這個人,她同樣地可以享受她的宁靜。
西瓦則是累得不想說話、不想想任何事情,連看一眼其他東西都不想,他只想好好地靜一靜。
桌上早已擺上一壺咖啡而且用熱爐溫著,還有一杯鮮奶、白糖砂糖、巧克力餅干以及一盤三文治,這樣子誰也不用移動一步。
直到七點關門前兩人依然靜默。
西瓦將咖啡喝完后放下錢起身便离開,寶藍依然當他是透明的,只是看一眼桌上的鈔票,然后繼續抽她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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