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身 第一章

第一章　水

　　忍受著全身的灼熱，她勉強自己從床上爬起，往廚房前進。
　　一路上跌跌撞撞，平日只有二十步之遙的廚房，好像走了一天那麼長。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不停地、不停地問。
　　然而沒有對象讓她發問，問自己，又怎麼可能會有答案。
　　是昨天、昨天嗎？還是前天？又或是一個星期以前？
　　腦海中一片混亂，身體在高熱之下顯得什麼都不正常了。她甚至連步子都沒辦法好好踏出。
　　（天－－！）她在心中默唸，卻沒有向神祈禱的念頭。
　　祈禱這個念頭，在她的8歲之後便不曾有過。即使是在現在這樣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情況底下，她所想到的也只有向男友求助而已。
　　地板看起來凹凸不平的，她在買下這間房時最愛的白瓷地磚，如今看起來就像在嘲笑著她的不堪一樣。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她如此安慰自己。
　　「發熱嗎？是不是感冒了？近來全球在流行性感冒，要小心別在外頭亂走動，知道嗎？」大約在一週前，奕一在視訊曾經這麼叮囑她。即使天天忙於工作，不能陪在她身邊，他會以視訊取而代之天天和她「見面」。
　　如今她這副模樣，又有什麼臉去見他呢？
　　我真的哪兒都沒有去呀！真的哪兒都沒去過......。她在心中默默對奕一解釋道。
　　耳中嗡嗡作響，她下意識地輕輕捂住了雙耳，明知道這是身體異常的徵狀之一，聲音根本就不是從外頭傳進來的，她也要孤注一擲。
　　水──，我需要水──。
　　內心最深處不斷下達指令，她無論如何也要往廚房找水去。
　　水──、水──。
　　這一種打從內心的渴望讓她半拖半爬地堅持到了廚房。
　　她坐在料理台旁，努力地伸出手，摸索著杯子。
　　沒有......，沒有......，到哪裡去了？
　　這該死的杯子為什麼在最需要的時候卻偏偏找不著？
　　她生氣地用手在料理台上一掃，上面即時掉了一堆物品。吃光了的空罐頭、空的飲料罐子、真空包裝食物盒、吸管、紫外線除菌叉......，一直以來以乾淨整潔引以為豪的她，怎麼會把廚房弄成這個樣子？
杯子呢？依舊不知所蹤嗎？
　　她放棄了尋找杯子，直接把身體挪到靜靜置放在角落的那一大瓶紫外光殺菌過濾水前，伸出手想把蓋子擰開。
　　無論怎麼用力，蓋子就是打不開。
　　還差一步，就可以喝到水了呢？她怎麼可以就此放棄呢？說什麼也不可以！
　　刀子，我需要刀子！
　　她轉身朝剛剛掉下來的那堆雜物中摸索，視線模糊中還能夠分辨出唯一可以稱得上利器的紫外線除菌叉。
　　雙手緊握著叉子，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用力朝瓶蓋刺去。
　　刺歪了！可惡，再來！
　　這一次，她不曉得怎樣反而刺傷了自己的食指。
　　她顧不得替手指止血，便接連又刺了兩下。
　　蓋子終於被戳破了一個洞，純淨而清涼的水從瓶子裡濺了一點在地上。
　　水！水！！！
　　她顫抖著手，把瓶子稍微傾斜，想盛一點水來飲用。但在無力支撐瓶力的情況下，整瓶水橫倒在地上，灑了一地。
水！！！
　　她伸出手，在瓶子的缺口邊盛了一掌心的水，顫抖著拿到口邊，終於嚐到甘露的滋味了。
　　水一入口，便順著喉頭流到胃裡頭。她因此獲得了一陣短暫的涼意，大概兩秒的時間吧！緊接著，突然覺得胃一收縮，她猛然一張口，把剛喝下口的水吐了出來。
　　水......，水......。
　　她再也無力支持，整個人癱軟在地。
　　水......，水......
　　看著自己辛苦得來的水，最後竟然沒辦法喝下口，她覺得有點難過。卻已流不出一滴淚水。
　　水......，水......
　　視線變得更模糊了。她躺在地上的水灘上，已經無力再動。
　　「奕一......」這是她在失去意識之前最後想的字眼。